贺美美妈妈一记眼神朝自家孩子投去，贺美美不自在的看了陌泠一眼，两个人的视线在某一刹那间交织，然后分离。

“怎么不说话啊，这孩子！”

贺美美的妈妈用胳膊碰了碰贺美美，贺美美抿着唇，终究没有回应她。

“嘿嘿嘿，我这孩子从小就是内向，不太爱说话。要是能外向一点就好了，一直这么内向将来可是要吃亏的。这不，现在她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愿意主动说出来，不过俗话说的好：母子连心，我自家闺女什么人品什么想法，我这个做母亲的简直了如指掌，我心里都清楚着呢。”

陌泠：“……”

陌泠有几分无语，孙庆祥在旁边听着，默默叹了口气，然后又重新把目光落在了贺美美的身上，“贺美美同学，老师问你，这件事情是你的本意吗？”

“害！”

“这事怎么可能是我家孩子的本意，我家孩子从小就不是这种孩子，这个我比谁都清楚。”

“她……”

贺美美的妈妈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孙庆祥打断了。

“贺妈妈，您先稍微安静一下，我们先听一下孩子的意见，看看孩子要说什么。”

“行行行，那就听听孩子的意见。”

“美美，孙老师问你话呢，你尽管回答就行，有什么事妈妈给你顶着，妈妈帮你撑腰。”

贺美美的双手垂在了两侧，不停地蹂.躏着自己身上的连衣裙。她那身连衣裙上，都多了很多错乱的褶皱。可以看得出来，贺美美并不想说话，而她现在之所以站在这里，估计也并不情愿。

孙庆祥以及旁边站着的校长互相对视了一眼，贺美美怯懦的抬起头，眼底浮上些踌躇。

“美美，老师问你话呢，你快回答啊！”

贺美美的妈妈是个脾气比较急的人，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办公室里站着不说话，她就恨不得想要替自己的孩子说。

陌泠也在等贺美美一个交代，她很期待贺美美会如何选择。

“老师，校长，妈妈……”

“陌泠同学。”

“对不起。”

贺美美走到了陌泠面前，接着，她原本盈在眼眶里的泪珠，就这样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陌泠看着面前人，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不知道为什么，陌泠竟莫名地觉得贺美美有点可悲。

“美美！！！”

“你说什么对不起，难道你不知道现在老师都在等你解释？你连解释都没解释就直接说对不起干什么！你哪里对不起她了。”

“妈妈在来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除了哭你还会干什么？”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我真的太失败了……”

“早知道就不跟你来了，真丢人！！！”

“……”

一句又一句从小到大萦绕在贺美美耳边的话，就这样在办公室里砸下，撞碎了一个十八岁少女的自尊心。

她听了那么多年的指责，早已变得麻木，甚至对那些一开始并不认同的话，产生了认同感。

纷至沓来的记忆，痛苦得贺美美喘不过气来，在那一段又一段的记忆中，无论是现在的自己还是之前的自己，她都是那样的懦弱无能，那样的胆小怕事，又是那样的失败，那样毫无存在价值。

贺美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办公室里跑出来的，只知道自己跑出来后，耳边终于安静了，可是心里却早已变得空洞。一切的挣扎在某一刹那竟显得毫无意义，甚至连活着这件事情的本身，对她来说都很无聊。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发泄，而眼泪也变得那么讽刺。

“要不要喝点水？补充点水分再哭。这是我刚刚从旁边的小卖部经过时买的，不喝白不喝。”

贺美美双手环膝，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埋在了胳膊上。她的身体不停的颤抖般蜷缩在十六中实验楼后面的一个犄角旮旯处。

闻声，贺美美原本抽泣颤抖的身体突然僵住，似乎有点不敢置信，她缓缓抬眸，朝面前人看去。

陌泠拿着瓶矿泉水，就这样站在她眼前，贺美美愕然的怔住，心里的苦涩瞬间被面前女孩深邃的眼眸打乱，璀璨如同坠入整片星辰，正一点点将她吞噬。

“没想到是我？”

“很惊讶？”

“放心，我不是来看你热闹的。看来你还是比较习惯于自己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

“如果我的到来打扰到你，那我在此深感抱歉。无论如何，先喝口水吧，我没有恶意。”

陌泠直接把手中的矿泉水塞到了贺美美怀里，接着陌泠又喝了几口自己的那瓶。

“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应该没想到我是个这么糟糕的人吧。”

“有些时候其实我都讨厌自己，讨厌自己的软弱，讨厌自己的没主见，更讨厌自己不能替自己做决定。”

“陌泠，虽然我们两个私下里没有太多接触，我对你也不算了解。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从我在班里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明白，你是我期待成为的那个自己。”

“或许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也可能觉得很荒谬，很扯淡，但我还是想说，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一直有在默默观察你，无论是发那个帖子也好，还是找人打听你的消息也罢，我对你越了解，我就越自卑。某些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发呆的时候不禁在想，我如果变成你，在班里面对一个陌生环境，面对别人的威胁、诋毁、讨论和嘲笑，会怎样做呢？”

“我可能会逃离，会自卑，会妥协，会继续放弃挣扎吧。”

“唉，如果可以像你一样勇敢就好了。”

贺美美抹了抹眼角的泪，深吸口气，随即扶着身后的墙，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拧开了陌泠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

“或许……”

“如果我有你二分之一的勇敢，我就不会面临现在这样的窘迫。”

“真的谢谢你的水了，就当你免费送给我的。身为同班同学你是我打心底里佩服的人。你放心，我不会逃避责任，我会为我做过的事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