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只要不睡山里,睡哪儿都行。”
两人坐在堂屋,眼看锣鼓唱完一整首三星,外面的天终于彻底拉黑。
汪喜抱着孩子窝在汪沐阳屋里,跟沈镇南对称坐着的正是中午那个男人。
汪家人喊他蒋老二,从进来开始,他就不停的在给某人打电话,对方可能没接到,蒋老二骂骂咧咧要给人扣工资。
马路牙子上,爆竹霹雳啪啦,炸得到处都是,跟堂屋肃静的氛围不同,女神山里,六子还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抽烟。
虽说施工队暂时收兵,可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大夜里卷土重来,为了避免女神庙被推翻,六子跟几个同村小伙,挨个守夜。
好在他们都是打小在山里摸爬滚打长大的,没火也不觉得害怕。
山坳里不背风,吹一宿得着凉去,六子把衣服穿上,一点点往庙里走。
翻过土坡,靠着一只昏暗的手电筒,他绷起全身的肌肉,推开山神庙的大门。
庙里放着几个草榻,偶尔有老鼠窜过,带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怪声。
六子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刚准备坐下来歇会儿,突然间,手电往供桌上一晃,上头居然还躺着一个人。
鬼母有传说在外,六子的汗毛瞬间竖起来,他提高嗓门:“谁在那?出个声。”
经他这一吼,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什么回音都不见了。
六子壮着胆子,摸过去一看,起先他以为是个醉鬼,但大晚上跑山神庙买醉,又说不通。
手电筒电量告捷,六子最先看到一双瞪大的眼珠子,手脚都被钉子固定在供桌上,一探鼻息,人早就没气了。
“死……死了……”
这还算六子胆大的,现在外头伸手不见五指,庙里没有通电,他一个人面对一具尸体,除开吓出一身汗,其他倒还好。
躺着的人他认识,是蒋老二的助手,成天跟在老板屁股后面耀武扬威的。
六子咬住手电,去细看打进尸体皮肉的钉子,好像是工地用力柳钉。
对方的衣服下面黏糊糊的,掀开来一看,全是血。
仔细一分辨,又像是子字,六子读书不多,也看不懂写的是啥。
到这里,庙宇外面突然起风,呼呼刮,他有点后怕,抓起手电就往庙外跑。
夜里山路不好走,就算是对地形很熟的他也难免摔几跤。
跌跌撞撞翻过一个又一个土坡,从山坳里钻出来的时候,手电筒里最后的电源也用光了。
六子抹黑又抓瞎,只能走大路,连滚带爬跑出进山口,外面的公路上灯火通明。
这是一只等待送葬的队伍,鞭炮一个劲儿的响,就是不见抬棺人。
看到光,六子悬着的心才掉下来点,火急火燎钻进丧葬队,鞋跑掉一只后,咣当一跤摔在堂屋门口。
灵堂里点了一盆火,有人在往里面烧纸,里屋汪沐阳奄奄一息。
“不好了,杀人了,杀人了!”
跑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回过神,腿肚子都是软的。
六子狂吼了几声,瘫在草把子上直喘气。
期间,江元一眼认出他来,其他人都不敢上前。
“六哥,怎么了?先起来说话。”
从山神庙到汪沐阳家,脚程再快也要半个小时,六子是跑下山的,现在膝盖肯定有拉伤。
和沈镇南一块儿把人扶起来,其他人给他们腾出一个地方坐。
屁股刚落凳,六子狠狠咽了口唾沫道:“蒋老二呢,他在哪儿?谢助理......谢助理被人杀了......”
一听是的是谢助理,蹲在棺材后面烧纸的蒋老二蹭一下站起来。
“你说啥!小谢死了!”
“千真万确,就在山神庙里,被人用工地上的柳丁,钉在供桌上!”
六子还算个实诚人,只说自己亲眼看见的,毫无夸张的成分在。
“鬼母,一定是鬼母,你们这些短命鬼,挨千刀的,让你们不要动那座庙,现在好了,都得死!”
听完六子所言后,一些躲在工棚里收拾桌椅的长辈开始交头接耳,还有胆大的,冲到堂屋指着蒋老二的鼻子骂。
“大家先别慌,有谁愿意跟我们去山里看看?”
江元抢过锣鼓,用力一敲,周围人的目光全落在他身上。
“要去你们自己去,我可不想去送命。”
“就是,那可是鬼母庙,招惹了,讨不得好死的。”
“老汪不就是个例子,你看这口气吊着,多折磨人。”
......
村里的人流行起哄,一个人出声,所有人附和。
眼看江元这边局势要控制不住了,见过大场面的沈镇南接过锣鼓一敲,镇定道:“各位父老乡亲听我说,我知道你们一直敬着山神庙,现在人死在庙里,庙宇见了血,这就是对山神的大不敬,要招来血光之灾的,大家肯定不想惹祸上身,不如来几个年轻人跟我们上去把尸体抬下来,给鬼母赔个不是,神明是大度,不会怪罪我们。”
要么说沈镇南这也算是将计就计,村里人的迷信是刻在骨子里的,道理很难说得通,还不如借题发挥。
此言一出,很多老一辈马上坐不住了,接话道:“他说得对,庙是不能见生血的,这是大凶。”
“你们去几个年轻的,连着供桌抬下来。”
“再带上香烛,点在东南角,给鬼母赔个不是。”
......
老人们的话搞的人心惶惶,最后还是几个胆子大的青年人,站出来答应跟江元他们一道山上。
至于为什么要召集一伙人才进山,江元跟沈镇南都有各自的考量。
现在是夜里八点半,在城里时间算早的,大家将将开始夜生活。
可换到乡下,这个点山里黑灯瞎火,保不齐会遇到什么。
再者,蒋老二的助理刚死,凶手还窝藏在山林里的可能性非常大,三两个人贸然入内,万一着了道,还得搭上命。
人多一些,藏在暗中的老鼠也不大敢硬碰硬。
算上江元、沈镇南、六子,他们的搜山队也有十几人,靠着手电跟火把,队伍就像一条火龙一般,沿着女神山一路往上腾飞。
半个小时过去,六子率先来到庙堂门口,外面的铜门没有关。
“我先进去,你们跟在我身后。”
江元自打跟蒋平安相识后,各种各样的尸体都见过,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打着手电迈过门槛,屋里全是踢散的稻草,光往正厅的地方照过去,供桌上还真有个人。
走进一看,情况跟六子所说八九不离十。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一次性手套,这还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在桌上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