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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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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成

-----正文-----

贺天一整个暑假都没有再出现。

家里的小饭馆生意依旧很好。学生们放假了,周围还有好些白领照顾生意。莫关山早上五点就要起床跟老爸去菜市采买,然后是紧张的洗菜切菜等准备工作,十点钟准时开店门,一直忙碌到晚上十点半打烊。每天这般脚不点地,倒也没多少时间再去想那个莫名其妙的人。

只偶尔晚上累过头,躺在床上没有睡意,才会控制不住地想他此时在干嘛,他在何处,他走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有……还有那个吻。

眉心一块又开始灼灼发热,莫关山失神地抚摸一下,忍不住拿出手机,点开QQ看那人头像。依旧是灰色的,四十多天了,班级群里聊天记录多了五十页,却没有一句是来自他的。

贺天呢,他怎么一直不上线呀?有女生问。莫关山看得心头一跳,不禁仔细地翻阅前后的聊天记录,就见见一在后头说,他好像去美国了。

去美国了啊……失落地放下手机,莫关山望着床外沉沉的夜色,心想地球另一面,此时应该是艳阳高照吧。贺天估计是度假去了,美国那边地广人稀,听说环境很好,连空气都要比国内清新一些。

……有什么是去度假之前不能说的?

你在沙滩上悠闲晒太阳的时候,想过有人正因为你那句话而辗转反侧?

心里酸酸涩涩的,不甘的情绪钻出来,委屈钻出来,莫关山丢开手机,把脸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不要想他了,不要再想那个吻了——都不是真的,根本不意味着任何事——谁会在做出这种举动后立即消失不见呢?除了玩笑,莫关山想不到其他可能。

……对的,就是这样的。一点点希望都不要有。清楚吗?不要心存侥幸。

强迫自己赶快入睡,然而脑海中贺天的面庞却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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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之中,很快到了八月底。

返校日是八月三十一。莫关山买的车票是三十号的,十九个小时卧铺,到校正好能赶上晚点名。

趴在火车中铺,他下巴垫在手上,双眼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一颗心被期待和害怕两种情绪撕扯得愈发麻木。当城市逐渐被莽山取代,高架桥和隧道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时,他明白,那个凉爽而静谧的西南小城就在前方了。

一下火车,莫关山就被凉风吹得哆嗦了一下——似乎是刚下过雨,这会儿下午三点,可气温凉爽得就像深夜。用力摩擦一下手臂,他缩着脖子,低下头匆匆往火车站外头走。中理离市中心颇远,直达的公车半个钟头才发一班,每一趟都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再从车上下来时,莫关山已经完全不冷了,额上薄薄一层热汗,衣服也被拉扯得乱七八糟。

……就这样走回宿舍的话,贺天看了会不会笑?

望着面前中理的校门,莫关山心悸地左右徘徊,最后回身一瞅,一头扎进了上学期打工的小超市里:“老板娘!卫生间借用一下!”

“哦,小莫回来啦?这学期你还在我这儿打工的吧?”老板娘问。

“你还需要的话,我就继续……”卫生间里传来他含混不清的声音。一会儿门板吱呀一响,莫关山换了黄T恤牛仔裤走出来,看上去清清爽爽的。老板娘眼睛一亮,笑道:“哟,终于舍得买新裤子啦!”

这话把莫关山臊得面颊烫热。想到自己以前一直不修边幅地在贺天身旁晃来晃去,他就恨不得穿越到过去把自个儿锁到柜子里去!

翻出手机瞅一眼,已经快五点整了。提心吊胆地往宿舍楼走,远远地,莫关山就看见了一片乌压压的人群。他越往前走,心跳就越剧烈,喉头不自觉地开始紧绷,仿佛此如果有一道气流穿过声带之间,嘴里就会发出崩溃的喊声。然而慢慢走近了、走近了,人群中却没有那个高挑得异常的人。

歪七扭八的队列像是乌泱泱的鸡群一般,那个丹顶鹤似的人并不在其中。

肩膀慢慢垮下来,莫关山怔怔站在人群边上,突然发觉自己就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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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天没有出现。

上课时老师点名,喊了两次他的名字,没见有人答,不禁问,你们班贺天呢?班长摇摇头,说不知道,他没请假,也没有回学校。同学们都低声议论,说不会退学了吧?暑假就没见他音讯,是不是去国外念书了?

见一坐在莫关山前面几排,这会儿悄悄回头看他几眼,然后矮下身子钻出去,老鼠似的溜到了他旁边。见他过来,莫关山脸上木木的,没什么表情。见一小心翼翼地问他:“贺天怎么还不回校啊?”

莫关山嘴角轻轻抽动一下,眼中突然露了出怒意:“我怎么会知道!”

被他吓一跳,见一脑袋一缩,赶紧逃了。莫关山浑身紧绷地坐在那儿,胸膛一起一伏地剧烈呼吸着,眼角隐隐发红——你以为我不想知道么?那混账丢下一句话就走了,什么解释都没有,也没有任何消息……说什么开学见,现在开学了,开学三天了!你人在哪里!

贺天,耍我好玩儿么……?

宿舍里冷冰冰的,乱糟糟的。之前两个人都走得匆忙,贺天床前那些酒瓶都没清走,东歪西倒地躺在那儿。晚上十一点,莫关山打完工回到宿舍,打开门,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玻璃瓶反射着走廊上的灯光,一闪一闪。麻木地打开灯,走过去,莫关山脱力地坐到床边,双眼呆呆望着贺天的床,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你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么?

伸长手捡起一个玻璃瓶,他情不自禁地拿过来闻一闻,红酒的气息没散尽,依稀闻得出是那晚上贺天嘴里的味道。身体不自觉地泛起一股热意,莫关山赶忙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借以压抑升腾起来的情潮。不多时,贺天床前干净了,只有床褥上还乱糟糟的。

深蓝色的被单,白底蓝格的枕头——莫关山记得贺天躺在上面的样子,修长的身体舒展地侧躺着,乌黑发亮的头发斜斜滑下来,露出半个平整的额——不禁放松身体,慢慢躺到床上,他拉过被子,将脑袋逃避地埋了进去。

如果你一直不出现,我是不是永远都无法知道那个吻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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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天是开学的第十一天回来的。

那天下午很热,太阳火辣辣地照着,有点儿秋老虎的意思。莫关山一早就被那气温搞得心烦意乱,硬着头皮来到教室,又见电风扇下的位置都被占了,不禁更加郁闷。

祁云一贯坐在教室前排,见他进来,也没像以前一样跟过去,只是笑笑地打个招呼。莫关山淡淡地冲他摆摆手,径直走到了教室后头去。那儿趴了一排惯来不听课的混子,拿着手机不知叽叽喳喳议论什么,见他走过来,还互相使个眼色,不怀好意似的。

一会儿上课了,美术史老师正说一星期后补考的事情,边上突然悄无声息地摸过来一个剃着平头的下垂眼男生。莫关山下意识地拧起眉,面露戒备之色,只见他意味不明地笑笑,自来熟地道:“你叫莫关山是吧?我是版画二班的徐洋,咱们认识一下?”

莫名其妙……心里愈发烦躁,莫关山臭着张脸撇开去,一个字都不想给他。身后那伙人估计在看热闹,这会儿发出一阵压抑的嗤笑声,那叫徐洋的男生扭头朝他们挥一下拳头,转脸又挂起笑容,不依不饶地继续纠缠:“你可能不认识我。上学期篮球赛,咱们两个班比过的,你抢了我好几个篮板。”

“……哦。”冷冷地撇他一眼,莫关山不为所动,甚至翻开美术史课本认真看起来。徐洋又碰了个冷钉子,但这一次,身后那群人却没有再发出笑声。

教室前门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高挑的身影在那儿。

“老师,”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突然响起,不高不低的音调,却把所有人的视线都抓了过去:“我迟到了,不好意思。”

“嗯?”诧异地扭过脸,美术史老师眉毛一挑:“贺天?你总算舍得回学校啦。”

“嗯,回来了。”那人穿着一件紧身白T恤,黑色篮球裤,背着个大大的单肩包,似乎没放行李就赶了过来。蜜糖色的皮肤看上去比以前黑了些,头发倒是剪短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完全露了出来,深沉的、冷淡的,视线锐利地向教室后方逡巡。游移一番之后,看见某个红发的男生,随即定住,脚下往那边走过去——

莫关山僵得像一尊雕像。

他不敢看,但又忍不住不看——贺天的视线像是红点瞄准镜,将他牢牢锁在原地,动弹不得。贺天黑了,瘦了,但精神却比上次见面时更好——这使他看上去更像一只黑豹了,不是那种慵懒休憩的黑豹,而是正在捕猎的黑豹。他沿着走道大步走来,那双漆黑的一直盯着莫关山,让他避无可避,只能坐着、只能看着,看着贺天如何将自己捕获。

走到座位边缘,贺天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还愣愣堵在那儿的徐洋,面无表情道:“让开。”

下垂眼男生大气不敢喘一口,收拾了书赶紧跑了。贺天立在那儿,视线随即上移,落到莫关山紧绷的侧脸上:“……嗨。”他轻声说。

用力咽一下喉咙,莫关山心悸地垂下眼,紧盯手里的书本:“嗯……嗯。”他努力想装得冷酷一点,但愈来愈红的耳廓已经出卖了他,向其他人大声昭告着一个真相——这个男生在紧张。

在他身旁坐下,贺天把背包放在桌侧,随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好像终于得以放松下来那样。莫关山感觉椅背一沉,贺天靠坐在那儿,静静地不说话。一时间耳畔只有老师上课的声音,教室里老电扇吱吱呀呀的声音,贺天的腿闲闲摆着,挨靠到了他的膝盖旁。

莫关山脊背一紧,把腿猛地收了回来。

“美术史补考是什么时候?”贺天突然轻声问。

“嗯,下星期三。”莫关山声音嘶哑,手心也出了汗。隔着休闲裤薄薄的布料,他能够感觉贺天刚才的热度,像是灼烧一般,在皮肤上留下印迹。接下来又是沉默,沉默,两人正襟危坐着,好像在比谁先破功。半晌,贺天伸手将莫关山的书本拖过去了一些,“我没拿书,分我看一下。”他说。莫关山绷着个脸“嗯”一声,肩膀下意识地缩起,紧张地避开他靠过来的身躯——然而淡淡的汗水味合着洗发水的味道,衣服上洗涤剂的味道轻轻飘过来,一闻到这熟悉的气息,莫关山面颊立即红了个通透。

……这气味,跟以前那些夜晚闻到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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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三十分,下课铃响起。其他人都是迫不及待地收拾了课本往外头跑,莫关山却磨磨蹭蹭的,不时抬头看见一展正希那边,心说那俩怎么还不来把贺天拖走。

要是换了平常,见一早就巴到贺天身上了,还会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可今天那厮像是吃错了药一般,远远朝这边张望一阵,不小心跟莫关山的视线接触上,马上脑袋一缩,揽着展正希就往外头蹿。莫关山看得着急上火,真恨不得吼一嗓子把他定住。

“还不走么。”贺天立在走道上,已经把背包拎好了,那姿态,那身形,像个模特在台前定点似的。莫关山焦灼地垂下头,不情不愿地拖上小书包蹭出去:“走了。”

校园大道上夕阳泼洒,放学的学生三五成群,身旁不时有载着女生的自行车经过,叮铃叮铃的声音,气氛异常地温馨祥和。莫关山跟贺天却一直沉默着,中间保持着不尴不尬的三十厘米距离,谁也不主动逾越。

莫关山被这沉默折磨得满心焦灼,但贺天不开口,他又没胆主动质问这家伙……眼见着还有十分钟就要到宿舍,贺天脚下一定,突然问:“今晚吃什么?”

“啊?”一时跟不上他的思维,莫关山怔怔地回头望他,脑子拐不过弯来。

“我是说,”贺天背着光,太阳从他身后照射过来,“我饿了,今晚你做什么饭?”

“我……”心中突然涌上啼笑皆非的无语情绪,莫关山不禁自暴自弃地低吼:“你又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我怎么买菜?今天不做饭!”

“哦。”闷闷应一声,贺天垂下头走上前,不做声了。被他这反应噎了一下,莫关山纠结地看着他,半晌,不甘地道:“……最多给你煮个泡面。”

回过头,贺天双眼发亮地望着他,那眼神带着炽热的温度,直接把莫关山逼得转过了身去:“……你先回宿舍吧,我去超市买点蔬菜。”说完,逃一般往大门走。贺天跟屁虫似的追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超市有什么好去的!”

“我帮你拿东西。”

“就泡面鸡蛋蔬菜,能有多重!我又不是女生!”

“我忘带宿舍钥匙了。”

“你怎么不把自己给忘了!”

望着莫关山气鼓鼓的背影,贺天跟在后面,终于微微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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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还是老样子。

立在床边环顾一下四周,贺天见莫关山拎着菜去了阳台,他把背包往地上一丢,立即跟了过去。

站到一旁,贺天见莫关山把洗脸盆的出水口堵了,正在接水洗菜。他静静地瞅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这个菜怎么洗?”

莫关山躲闪地瞪他一眼:“你歇着,不用你洗。”

贺天不说话了,但也不走。他见莫关山把那菜叶一片片择下来,仔细搓洗叶柄部位,再随意搓一下宽大褶皱的叶子……好像很简单。他便也伸出手,拿过一棵生菜,掰下一片叶子一搓——原本完整漂亮的叶片被撇成了两半。

莫关山眼睛疼:“……你滚一边儿去!”

讪讪地收回手,贺天站在那儿,还是不走。无法,莫关山只得在他的注视下洗完了两棵菜。一会儿开伙煮面,这厮也是蹲在一旁,跟个贪食的小孩儿守饭那样,眼巴巴地盯着锅里。总感觉他是不是在国外受虐了,莫关山犹豫半晌,终于忍不住道:“你在美国没饭吃吗,这么馋。”

贺天一怔,有些诧异,但迅速释然了:“也不是没饭吃。就天天汉堡披萨,吃几天就腻了,想中餐想得慌。”

“那你又不回来……”这句抱怨跟蚊子哼似的,贺天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匆忙站起身拿来碗筷,莫关山面颊微红,盛出面条往他手里一塞:“赶紧吃,吃完我好洗碗。”

“……还要去打工么?”贺天幽幽地问。

“嗯。”坐到椅子上快快地吃,莫关山不看他,一副冷淡逃避的模样。贺天端着那碗加了鸡蛋青菜的泡面,氤氲的热气把他眼前熏得迷蒙一片,对面莫关山的身影也变得不清晰起来。静静地垂下眼帘,他淡淡扯一下唇,夹起一块子面塞进嘴里——面条煮得恰到好处,软嫩的溏心蛋,清香的蔬菜,确实比自己泡的面好吃不少。

吃过面条,莫关山拿过碗去阳台了,贺天则终于想起自己还没收拾的包,蹲在床边开始往外掏衣服。

上学期走的时候没整理宿舍,现在床边干干净净的,应当是莫关山帮整理过了。不禁停下手里的动作,贺天扭脸看向阳台低头忙碌的红发青年,心中温软的同时,也不由愈发沉郁懊恼——他没忘记那天早上自己背上的抓痕。莫关山或许喜欢他,但他不敢确定,在发生那种事之后,对方还会不会原谅他。

……莫关山收拾那些酒瓶的时候,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

双手不自觉地揪紧床单,贺天躬下身,将脸埋进薄被里,沉闷地大口呼吸——他很想抱莫关山,想抚摸他,想亲吻他,但他不敢轻举妄动。丘哥说,你最好有点顾虑,别任性妄为了。那不是无意志的物品,那是一个有情绪的人,明白么?你要得到准许。

可莫关山什么时候才会准许他呢?

郁躁地埋在床里,贺天粗重呼吸着,逐渐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种床褥近日被使用过的味道,氤氲的、软烘烘的、亲切的,带着莫关山惯用的柠檬洗涤剂味,和……他身上的青花香味。

莫关山在他床上睡过。

猛地直起身,贺天难以置信地翻了一下床上的被单,仔细地一寸寸翻找,果然在枕头上发现了两根浅色的发丝。对着灯光看一下,那细细的发丝泛着浅浅的橙红色,耀眼的,热烈的橙红色。

……这就是那个“准许”了。

站起身,莫关山拿了手机正要从他身旁溜出门,贺天眼里直直的,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拖了回来。莫关山脊背一紧,刚想骂:“你干嘛……”贺天的双手已经搂了上来,把他用力抱进怀里,紧紧地,像抱一个大抱枕那般。

“莫关山。”他低哑地呼唤一声,接下来却无话了,只粗重地呼吸着。莫关山僵硬地挨靠在他怀里,心中紧张得要死,这厮却偏偏没了下文,就双手越搂越紧,紧到两人胸膛相贴,他甚至能数到贺天的心跳……

感觉再抱下去,自己就要起反应了,莫关山硬着头皮挣扎几下,艰涩地道:“我,我要去打工了……”

铁钳一般的手臂松开了些,贺天终于舍得松开他,然而干燥的唇接踵而至——感觉自己眼睛下面的皮肤被他重重地亲了一下,接着是眼尾、腮帮子,热烘烘的呼吸随即往嘴唇移过去……心脏几乎要跳了出来,莫关山猛地一挣,面红耳赤地跌到门口,随即爬起身落荒而逃:“——我去打工了!”

眼睛最后看见的是贺天深沉如水的双眸,耳旁轻飘飘回荡着他的一句低语,心慌意乱之中,莫关山也无法分辨它的真实性——

“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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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天终于可以确定,他喜欢的人是一只嘴硬心软的小野兽。当自己表现得太过露骨、甚至只是太过亲密时,他就会扎起爪子,用大叫和挣扎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莫关山这家伙,怎么这么可爱。

他掩饰不住雀跃的心情,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紧抿着唇笑得太阳穴都要痛了。

在宿舍里走好几圈也排解不了这股情绪,贺天忍不住走到隔壁见一宿舍里,春风得意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展正希和见一被吓了一跳,两人面面相觑一秒,瞪着眼如临大敌地看向他,问:“你高兴什么?”

贺天:“你猜。”

展正希:“……”

见一:“操,肯定跟莫关山有关!说,你俩到底什么猫腻!”

贺天:“嗯,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告诉你。”

见一抓狂:“……那你过来干嘛!”

贺天:“表达一下我的开心。”说完一起身,又回去了。见一咬牙切齿地追过去,扳着门不依不饶:“大爷的,你这个逼拍拍屁股溜美国去了,两个月音讯全无!还不早点回来,老子被莫关山凶了好几次,委屈得要死!现在你居然还钓着我,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我去美国还能有什么事?不就那事儿呗。”贺天心情很好,脸上依旧笑眯眯的。见一一愣,回过神来:“你……治病去了啊?”

“对啊。”

“……治好没有啊?”

“当然治好了。”

“唉,治好就好,”欣慰地拍拍他肩,见一突然老气横秋起来:“这样莫仔也能安心睡觉了……”

笑容瞬间变了性质,贺天大手摁上他肩膀,面庞森森地靠近了,威压迫人:“——不准告诉莫关山。”

“啊……啊?”

“不准。”

“好……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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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关山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半才回来。

贺天洗过澡,清清爽爽地侧躺在床上,听着他蹑手蹑脚地转开门锁,轻轻地推开门,又关上门。黑暗之中,莫关山似乎悄悄地走到了他的床边——应该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睡着。贺天闭着眼,不动声色地躺着,呼吸均匀——然后,他听见莫关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会有这么好骗的人。

卫生间随即传来洗澡的声音。贺天细细听着那些水声,不禁想起了写生时打篮球的那个夜晚——被热水蒸腾得浑身粉红的莫关山,他坚实挺直的肩背,紧翘圆润的臀,和修长瘦韧的双腿——而未来有一日,这些东西都将属于自己。

呼吸变得压抑而绵长,贺天不禁睁开眼睛,双耳更迫切地吸收着一切动静。莫关山出来了,他没有穿拖鞋,是光着脚出来的,静悄悄像一只猫。但他坐上床时发出了一丝动静,贺天能够想象出他臀部与床褥之间发生的挤压、相互抵抗,他的皮肤摩擦着薄薄的绒毯,丝一样细腻的皮肤,微湿的头发靠到枕头上,发尖的水珠氤进枕巾里,扩散开一片片水印。

他快等不及了。

时间到了么?十二点过三分,这是他平常梦游的时间么?贺天不确定。他决定再等二十分钟……不,有点儿太长了,再等十分钟,十分钟就好。

焦灼地躺在床上,他沉重地呼吸着,不禁把被子捂到了脸上。这是莫关山的气息,在自己没回来的时候,他曾躺在这张床上面——他是怎样躺的,有把被子夹到双腿之间吗?他有在这里‍‎‎‍‌自‎‎‍‌‍慰‍‎‌‎‍过吗?‍‎‎‍‌自‎‎‍‌‍慰‍‎‌‎‍的时候,他会不会喊着我的名字?

下腹灼热发烫。贺天猛地闭上眼——不能再想了,梦游的人是不会硬着下面爬过去的。若是这样,莫关山根本不会等自己进一步动作,就会从床上跳起来,就像傍晚那样。

这是一只浑身紧绷的猫。

黑暗之中,那只猫躺在隔壁床上,窸窸窣窣的,辗转反侧。他似乎睡不着觉,每两分钟就要翻一次,跟烙饼似的。贺天细细听着,忍不住思考,莫关山这时候在想什么?这个害羞的、嘴硬的、负隅顽抗的小东西,他是在后悔傍晚时的拒绝么?

一分钟后,贺天得到了答案。

一阵窸窣吱呀的响动之后,他听见黑暗中传来莫关山细微到难以分辨的声音——试探的、小心翼翼的,“贺天”两个字。

这不是“准许”是什么?

难以忍耐地坐起身,贺天垂着眼帘,不动神色地走了过去。他没有完全闭上眼,所以可以看见昏暗之中莫关山既紧张又期待的眼神,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看见去而复返的主人,于是忍不住压抑地摇起了尾巴。

……啊。

贺天终于明白,为什么遇见他之后,自己的梦游症会复发了。

将他揽入怀中,贺天闭上眼,心中不禁满足地慨叹了一声。太久了,两个月时间,他已经忍耐到发疯——漫长而枯燥的心理疏导,各种各样的口服药剂,还有莫名其妙的锻炼计划,他全是靠想着莫关山忍下来的。而现在这个人就在自己怀里……右手抚在对方圆溜溜的后脑勺上,贺天强忍好久,才控制住自己不要低头吻上去。

然而莫关山主动往他怀里钻了一下。

微湿的脑袋闷闷靠到自己胸口上,皮肤感觉到他小心翼翼的吐息,仿若一条谨小慎微的鱼。贺天愣了,他完全没想到莫关山会如此主动……是不是仗着自己在睡眠状态,所以这小动物胆子大起来了?忍不住低下脑袋,他试探地将自己的脸送到莫关山眼前,身体也靠近了一些——果不其然,那呼吸来到了自己的脸面前。

面颊被手指细微地抚摸,热烘烘的手指,指头上都沁着汗。那触碰从眉骨来到面颊,再滑到嘴唇,莫关山的呼吸愈发靠近了,贺天感觉对方的额头与自己的轻轻相触,那个细微而压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轻轻地喊了一声,“贺天”。

为什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冲动,他紧闭着眼,近乎迫切地吻了上去。莫关山的呼吸一瞬间屏住了,身子也变得僵硬,但并没有逃开——他紧张地承受着这个热烈的吻,在贺天探出舌头挤进他嘴唇之间时,他甚至犹豫地张开了唇。呼吸逐渐变得失序而灼热,莫关山的身体慢慢松了下来,坍塌在贺天怀里,软绵绵像一滩泥。他的舌头终于也开始回应,回应贺天热烈的交缠,他闭上了眼——

喘息之间,耳旁突然响起压抑的沙哑笑声:“莫关山……”那舌头依旧在口中肆虐,身上的人在边吻边说话:“我醒着。”

“……嗯?”迷迷糊糊地停下迎送,莫关山怔怔睁开眼,就见贺天正浓浓地看着自己,神志再清醒不过。他身子一僵,心脏紧缩两下,卡壳的大脑正要做出激烈反应时,贺天就又抱住了他,脑袋再次埋下来,继续刚才的吻:“你不要动,我再亲亲你。”

“……贺天!你,你!”慌乱无措地挣扎着,莫关山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面颊羞愤得几乎烧起来。贺天紧紧搂住他,亲吻一时也停了,就用力地抱着他,在他耳边喃喃安抚:“我我我,我怎么了?我现在回来了,我回来见你了,我答应过的,你记得么?”

“莫关山……莫关山,你别动,不要动,让我抱你,让我抱一下……”

怀中人渐渐安静下来,贺天试探着松开一些,抬起身来看他,就见莫关山红着眼眶红着脸,双眼羞愤气恼地瞪着他,像一只委屈的番茄。他笑起来,埋下头去亲吻莫关山的脸:“我梦游就这么乖,一清醒就张牙舞爪,莫关山,你也太偏心了。”

“我……你!”气得说不出话,莫关山干脆把嘴一闭,咬牙切齿地瞪向了别处。贺天笑盈盈地低下头蹭他,哑声道:“我抱你睡觉多少次了,嗯?我感觉你都习惯了,睡不着还会主动喊我……”

“你闭嘴!”用被子把脸一蒙,莫关山躲起来,来了个避而不见。见状,贺天也不逗了,就搂着他,双腿还无赖地靠过去夹住。然而怀中人瞬间变得僵硬,贺天后知后觉地一怔,这才想起曾在这张床上发生的激烈行径——刚才的动作太具侵略性,恐怕让他回忆起那些画面了。

“莫关山……”不动声色地退开身子,手臂也放松一些,贺天小心翼翼抚摸他的头发,手指压抑地触碰着他粉红的耳廓:“那天晚上的事,我不大记得了……我有没有伤到你?你那里没有撕裂吧?”

床褥间突然异样的沉默。

半晌过去,莫关山面红耳赤地把被子掀下来,一张脸透着不想承认的极度羞耻:“贺天!……你他妈想什么呢,我才没有被你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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