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到的是绝望,看得穿的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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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到的是绝望,看得穿的是希望。
今年的夏天好像格外热,太阳下班很久了,吱吱的蝉鸣却一直都没有停。吴山居树多,风一吹过沙沙的叶子响,像是午夜的安眠曲。吴邪躺在床上有一搭无一搭的扇着扇子,身下的凉席被体温一点点捂热。终于,在仅存的凉意融化之前,吴邪进入了梦乡。
睡了不知多久,就听窗外哗啦啦的水声,许是下雨了吧,吴邪眼珠滚动两下,忽然又听有个尖尖的声音,“吴邪”。
睁开眼睛,睡意霎那消散,这哪里还是自己的卧室,昏暗悠长,分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墓道!这梦着实是不怎么让人开心啊。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吴邪顺着通道走了下去,越走那起初细微的簌簌声便越明显。直到走到了通道的尽头,吴邪终于看清了那声音的源头,一条守候在墓门前的黑毛蛇。
“吴邪,你来啦。”吴邪面不改色的后退了半步。
“别怕,有故人想见你,我只是来引个路。”说罢,便扭动着转身向前,丝毫没给吴邪拒绝的余地。墓门未触自开,吱呀呀的腐朽声瞬间穿透耳膜,吴邪没理由的有些心慌。
跨门而入,偌大的佛像顶天立地,不知名的藤蔓蜿蜒而上,黑褐色叶片无风自动,让本该慈悲像的佛头平添一丝诡异。此刻吴邪更加肯定这是一场梦了,因为这里像极了早就覆灭了的古潼京!
蛇是不会有表情的,可吴邪就是莫名觉得对方看穿了他的心思,甚至还极其讥讽的冷笑了一下。
继续向前,周遭慢慢聚起黑雾,身后墓道崩塌,四面水起,已是退无可退。越来越浓的黑雾最终凝结成实体,十几个人立于眼前,个个都是灰青色的皮肤,从口鼻隐隐透出白烟,有的失了双眼睛,有的断了胳膊,更有的全身溃烂。
是那十七个人,吴邪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手边一件武器都没有,这群姑且被称作人的东西看起来又不像是赤手空拳能搞定的,吴邪迅速环顾四周,空旷的墓室连快石头都没有。黑毛蛇在一边吐着信子看乐,吴邪甚至有一秒钟产生了冲上去拽着它的尾巴当鞭子使的念头。
正在他琢磨着要不要先发制人,用什么动作先发制人的时候,佛像上藤蔓挟带着锐利的风声而来,十七人被瞬间斩碎,实体重新化归黑雾,进而消散。
“动他,你们问过我了吗?”黑毛蛇哼的一声转身隐入黑暗。
熟悉的声音激的吴邪心脏几近骤停,他慌张的向声音的来处看,在那佛像的头顶,坐着一个小小的人儿,是他!是他的小孩!真的是他!
黎簇抓着一根藤蔓荡秋千似的滑下来,吴邪看着心都在滴血,和他离开他的时候一模一样,苍白的面庞,瘦弱的身体,隐隐抖动的双手,走路使不上力的左腿。其实不该有意外的,在那十七个人出现的时候他就该知道,他的小孩是什么样子。
“你都走了两年了”长久的对视后,吴邪打破了沉默。
“是么,这里没什么时间概念,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啊。”黎簇挥挥手,藤蔓应招而动,彼此缠绕成两个小秋千。吴邪皱皱眉头似有不满,可也没说什么,想着小孩腿不好,就赶紧一起坐下了。
“大家,都还好么?”
“嗯,黑瞎子跟苏万去了德国,霍道夫很器重杨好,小哥和胖子在雨村养老,时不时的来吴山居蹭吃蹭喝,奶奶身体也不错,刚刚过了寿。”
“嗯,那就好。”二人再次陷入沉默,他没有问自己好不好,是看到自己状态还算可以,还是知道,没了他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好?他不敢问。吴邪扭头盯着身边的小孩,瘦是真瘦,可即便是当初的弥留之际,他也依然是那么好看。
“黎簇,你该走了,别在这鬼地方呆着了。”
“我靠吴邪,你就这么想让我当你儿子?”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不会有儿子的,永远都不会!”难得吴邪没有调笑,急切的辩解着,然后十分严肃的看着黎簇。他何尝不想和自己的小孩一起投胎呢,重新开始,再也不要错过彼此那么久。可是,他当初答应了小孩好好活着,替他好好活着,他怎么舍得让他等。两年了,他已经在这个鬼地方呆了两年了。
而这两年黎簇又是怎么过的呢?他忍耐着不去看吴邪,两年,一次都没有。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一切都结束了,他是真的好想和他一起迎接接下来的平淡生活。可惜,这口甜仅仅维持了三个月,既然他不能再陪他了,那就不要给他不可及的念想。
那些黑雾,时不时的就窜出来化作人形,有时是前十七个,有时是难姐,有时是汪小媛,有时是别的他不认识的死在了这场争斗中的人。每个人都带着极大的怨气,质问他,为什么帮那个刽子手;怜悯他,你不是也到了这里;嘲笑他,到现在还是死脑筋的不后悔。
黎簇有时候也想,后悔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那吴邪会后悔吗?黎簇会因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忽然笑出来,那个男人怎么会后悔呢,若他真的后悔了……若他真的后悔了,自己可是会看不起他的!
“吴邪,我还真的要走了”黎簇坐在秋千上荡着双腿,语气就像我出门吃饭一样。
“但这次,我不想当人了”扛下了两个人的罪孽,我也,不能当人了。
“你说什么?”吴邪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的小孩,这是,不要他了?
“当人太麻烦了,不可抗因素又太多。你看,我运气一向不好,家庭破裂,父亲家暴,还遇上了个绑架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绑架犯还让我收服了,以为马上开启人生加速器,扭头身体报废领了便当,不好。”调笑的语气却是字字诛心,是啊,他的小孩,这辈子,太苦了。
“好,那你想当什么呢?”吴邪努力控制着让声音不显颤抖。
“emmm,你不总说我太瘦了嘛,那下辈子我要胖一点,这辈子运动量超标了,下辈子我要能不动就不动,天天有人伺候吃喝,给我供起来,还得没事儿就夸我!”
“额,宝贝,大熊猫是国宝,不允许私人饲养,要不……要不……哎,你喜欢也行,我回去就考饲养师资格证,你能提前告诉我一声你在哪个动物园吗?”
“吴邪你有病啊!你才一辈子住笼子里!”黎簇跳下秋千上手就要挠吴邪。
吴邪一把接住小孩搂进怀里,赶紧就哄。“是是是,我错了,那要不你当个小奶狗?来吴山居当狗王,继承小满哥的位置?”
“呸!小满哥帮了你这么多忙,你有没有良心!”说着黎簇窝进吴邪怀里,这个怀抱,他已经失去两年了。两人都舍不得再开口打破这阔别两年的温暖,他们真的,太想彼此了。
“吴邪,你该走了。”黑毛蛇突然钻了出来。
短暂的温存让他们忘记了阴阳两隔的现实,黎簇看着吴邪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果然爱令智昏,说好的人人敬畏的九门新会长小三爷呢,现在这个委屈的小媳妇样儿说出来谁信啊。哎,这个老男人是真的爱他啊。
黎簇拽着吴邪从秋千上下来,藤蔓重归原位。行到水边,黎簇摘下手腕上的红绳一抛,一座窄桥浮现眼前,轻捏了下两人握着的手便松开了。吴邪一脚跨上,大步向前,他再没有回头去看那个他此生都不可能放下却也再回不来的人。
走到一半就听身后人儿喊了一声,“吴邪,我想吃龙井虾仁。”
“好,回去我给你做。”吴邪只在原地停了一秒,依然没有回头。
吴邪睁开眼睛时天已放晴,经过一夜倾盆洗刷的清晨格外凉爽宜人。起身坐起,抻了抻僵硬的肌肉。右手手腕上的红绳瞩目,小心翼翼的摸了几下,继而又重重的按进手腕,仿佛想要融进骨血。
想着小孩儿昨晚说想吃龙井虾仁,吴邪起身翻出存的好茶,又琢磨着现在去市场买虾正好,早上的新鲜,便急忙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刚迈出房门便听院子里白蛇在叫唤,“小满哥别跑,浑身都是泥!你这哪儿叼来的小橘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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