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正文-----
一.
我姓陆,单名一个清字,是欧阳山庄的家生子。
我爹娘都是天下大旱时街边饥民,时欧阳家主仁善好施,布粥之余特放仆从空缺,从灾民中选年富力强的进府,府里发粮,再不必为饥饱发愁,爹娘因此进府。
从我很小时,爹娘就告诉我,要一辈子为欧阳家尽忠,欧阳家主,是我们最大的恩人。
所以当少主选仆役时,爹娘毫不犹豫的推了我去。
跟从少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真正见到少主之前,我们要学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背书、跑步...后来我知道,那是老奴仆在暗中评估我们的记忆力、敏捷度。
并不是每个孩子都具备吃苦的能耐,所以我们一行二十个孩子,最后挑挑拣拣只剩下了五个。
我们五个被送去少主的书房,从此由他调遣。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少主,明明和我们同龄,周身气度却与我们这群乳臭未干的孩子截然不同,目光只在我们身上停留半秒,就又回到了书本上。
我看着冷冷坐在高椅上翻书的男孩,心底油然生出种“自豪”来,这是我以后要效命的人啊,他多不同。
我暗暗发誓,会为他尽忠。
从八岁到十五岁,我守在少主身边,几乎寸步不离。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爱吃什么糕点,偏好哪种茶,喜欢在下午什么时候午睡。
我了解他比了解自己更甚,所以当少主问我想要学什么的时候,我毫不犹豫选择习医。
少主的随从自幼就学习简单的武功与医术,以便更好保护未来家主。但术有专攻,到一定年龄各人就会被指派单学一门。这种指派往往由教习的老师傅根据各人天赋定夺,少主却问来我。
我知道少主待我也与旁人不同,这种想法总以他的行为印证。我以为我们心意相通,至少当时。
我知道少主喜欢旁人单纯,因为单纯的人不必费心防备;我还知道他忌惮旁人有武力,因为有武功就有威胁,即使这人奉命来保护他。
所以我说,我想要救人,不想杀人,要做天下最厉害的神医来成就他的盛名。
他听了很高兴,甚至罕见的,极为亲近的拍了我的肩膀。这样近,我可以嗅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香气,那是常近寒铁的人身上带来的杀伐味道。
想也知道,我没有这样澄澈的胸怀。我选从医,不过是因为这个位置离他最近,我不想只能待在暗处看他的背影,而他甚至连我的样子也记不住。
二.
事实证明我选对了,我们一行五人,只我一个留在他身边,做了欧阳府上的陆神医,我陪他最久,我与他最近。
事情是怎么变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一切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欧阳家的少主人迎来他的新娘。他顺从的,没什么异议的接受了,只在赵家还是张家对欧阳府更有帮助上进行了两句交流,然后提亲、下聘… …
我猜他连新娘的名字都不知道,但这并不值得我开心。因为在他成亲的当夜我才发觉,或许占有欲不该属于仆从对主人,忠心不能解释我的无眠。
也许是因为丈夫的冷漠,也许是只身远嫁的孤独,那个可怜的姑娘在生下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满怀忧愁的去了。
作为欧阳府最出色的大夫,我发誓绝未因为嫉妒等原因而怠慢她的病情,相反的,正因为病者是少主的夫人,我对她更为上心,我期待她平平安安的陪伴少主,可惜留不住该走的人。
府中有人把她的去世同与我的私情联系在一起。
说这些话的人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少主只问过我一次,我很坚决的摇了头,少主看着我,修长手指半握着茶盏,见我摇头,他舒展了身子,半靠在椅上,放开茶盏,用指尖闲闲点着桌面。
他眼睛不看我,盯着自己的指节不知想些什么。等到那盏茶都凉透了,他才开口,他说,陆清,女人没那么重要,不要因为女人,再让我府中出现这种传言。
他目光射过来,明晰像一柄镜子,我讷讷应好,不敢再留,匆匆回了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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