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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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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过的路像一个圆,最后又走回了你身边。

-----正文-----

一/归途

一字铸骨从房间里拿出折叠整齐的衣服,准备把随身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修长白皙的手指细致地抹平衬衣的领子和袖口。贴身的棉质睡衣和深色的T恤也一并整理,他按照自己的习惯一丝不苟地把它们按种类摆放规整。他的行李箱很小。里面放下的不过几件换洗衣物,日常洗漱的工具。一字铸骨在森狱有自己的公寓。除了过年几天在不同的亲戚家走动外,几乎没有别的活动。

床边昏黄的灯晕在米白色的墙上,一字铸骨侧坐在床边,垂着眼帘。平静的目光投在行李箱上,好似没什么情绪。但他内心其实有点烦躁,也有点逃避的意味。因为再过个两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他得赶回去和家里的人一起度过这个特殊的节日。他不是特别地注重习俗,只是因为是一个团圆的节日,对于国人来说,形式大于内容。反正节日再怎么度过,再怎么置身于热闹人群中,也还是会有流离萧索的感觉。手里能抓住的东西像是流沙一样,都从指缝里滑落。

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即使是一字铸骨极力地想要把这种情绪抛掷脑后,但是每一年家里那些亲戚长辈团团围住他,从他们的话语里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们的每一字每一句地都在向他计时倒数。他们在提醒他的年龄,他们急切地关注于他的生活,想要窥探他的工作,情感诸如此类。但其实这只是一种每年一度对这些闲来无事无可发泄的人的借口——借此来满足自己的某种控制快感。

一字铸骨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他总是会在这些人群中渐渐迷失了自己。他有时总会问自己,是自己走的太快,精神和肉体被迫分离。身体坐在这头,而‘他’已经飞到了那一头。还是有什么东西他走着走着一直没有找到,于是身上有一个地方总是空落落的漏着风。发出一些嘈杂的令人难过的声音来。那种孤零零的感觉这些年他越来越能体会到,一开始还能挨得住寂寞,到后面这类感觉像是开始变成实质,搅合着他的生活,撕裂他的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工作的原因。他已经很久没有展现出笑容来。对周围人的态度也都很淡。工作之间对人总是彬彬有礼却又带三分疏离。身边也有几个知心好友,有些能插科打诨逗他开心的朋友也不是没有,他们并不为他的性格难堪,。只是他的生活就好像是蜻蜓点水,水过之后又无痕。平静充实没什么可说。

一字铸骨拿起那张放在床头的车票,油墨印在纸上,在这昏暗灯光下有一种恍惚感。他仔细读过上面的数字,然后把他和自己的身份证件一起放进钱包,装进明天要穿的大衣口袋里。天花板上睡眠灯灯罩打出来的深色阴影,令他想起家族里那座老旧的庄园里,无论在哪一处都开的绚烂的苦蛮花。大朵大朵的红色花瓣伸展开来挂在鲜少有绿叶的枝头上,像一簇跳动的火红焰火。灼烧着他的记忆和过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家里后花园里开放的绚丽的苦蛮花了,那些大朵大朵恣意开放的花朵是他曾经最喜欢的景色,后来长大遭遇家族变故,离开故土后,脑海里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回忆。他试过在苦境种下过苦蛮花的种子,但大多都失败了。后来一字铸骨知道,不管他怎么努力,在苦境盛开的苦蛮花都不是他曾经喜欢过的花朵了,更别说那些干瘦的枝头连花瓣都不曾绽开过。不过是他心生妄想,徒增烦懑而已。

二/回首

一字铸骨裹紧了大衣,拖着行李箱的手早就不堪重负,被寒风吹得发红。等他好不容易在路口拦下一辆计程车,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伸出冻得僵硬的手指点了接听。那边若叶知秋的声音混合着其他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一字铸骨皱了下眉没有开口,在司机的帮助下把行李放到后备箱。等他上了车关上门,终于听清耳畔若叶知秋的声音。含糊地应着声,告诉若叶知秋他在听。

“嗯……下午就到。好,我会过去的。嗯。嗯嗯……”一字铸骨应着若叶知秋的邀请,抽了个空档跟司机说去高铁站。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问他是回家吗。

一字铸骨侧着头看向窗外,窗外雾蒙蒙的没点生气。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他听见声,说是。

你哪的呀?家挺远是吗?司机又问他。

一字铸骨回了头收回目光,看向后视镜中的自己。那司机也正在看他,两人的目光接在一起。都有点诧异,还是司机冲他先笑了笑。司机是个中年人,上了年纪,周围的皮肤耷拉着,无可避免的打上了生活的烙印。他在后视镜的小半张脸里面那只眼睛让一字铸骨特别在意,这让一字铸骨想起家里面那些带着探究眼神的亲戚。但不同的,没那么多恶意。

“森狱的,不远。”一字铸骨搓着右手的指尖,轻声说。

他的手指还是发僵,他不断地张着手掌又收拢,希望可以让血液流通的快一点。一字铸骨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天了。他冬天总是畏寒,成日手脚冰凉。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自己包成粽子躲在自己家里成天不出门。

“哦。那是不远哦。”司机在一处红灯路口停下,他注意到一字铸骨的动作,回头跟他说把空调温度调高,让他把手放到空调出气口暖暖。

一字铸骨眨了两下眼睛,看向前面那个被调成往下吹的空调出风口。轻声说了句谢谢。

“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哦。”司机感叹一声,发动了车子。再没跟他搭话。

一字铸骨将手放在吹着暖风的地方,感受着渐渐回升的温度,沉默着。

央措。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哦。妈走了。

那声音像是被风吹散了,七零八落地不知道去了哪里。当他回到现实时,早已物是人非。

那些跟他说要照顾好自己的人。都不见了。

下了车,一字铸骨拿上自己的行李。他又冲司机说了一声。

“谢谢。”

三/琐事

一字铸骨草草收拾了一下公寓。换了件厚实的羽绒服。又匆忙地出去。

地下车库里离他不远的一辆车发出声响来,车前灯照在这昏暗的空间内,能看到细小的尘埃飞舞。一字铸骨走上前去,后车窗摇下来露出汝婴那张胖嘟嘟的小脸,他有些责怪的冲他说道“央措哥哥你又慢了。”

“嗯。抱歉让汝婴等了。”一字铸骨打开车门,忍不住揉揉汝婴的头。汝婴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瞪他“才不是呢!明明是凝雨哥哥等了你这么久!你应该向凝雨哥哥道歉的!”

“好好。是我不对。我向你的凝雨哥哥道歉。“一字铸骨哄着汝婴,把他安置在儿童座椅上。向前面不曾开口的若叶凝雨说了句抱歉。

汝婴这才点点头,一双杏眼如愿以偿地弯起来,把一双小肉手放到一字铸骨的手心里,任由一字铸骨握着。

“去知秋那里过除夕。“若叶凝雨简单明了地指出他们的目的地。一字铸骨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他父母早在当年那场变故里去世,这些年他回森狱左不过是在各个亲戚家里度过。若叶知秋算是他们家这辈里面最大的。是他表哥。但一字铸骨其实和这些亲戚都没有太多联系。当年他父母在出事之前就已经给他办了手续,让他出了森狱去到苦境求学。此后他的生活重心也都一并放在了苦境。他也将常用名从当年的若叶央措,改成了现在的一字铸骨。

若叶凝雨见他兴致缺缺,提醒他一句:“大姑今年也在。”

“哦。那挺好。”一字铸骨握着汝婴软软的小手,微微笑着。若要说家里面的长辈他对谁印象比较好,那应该是大姑了。只是大姑很少回来森狱过年,她早年嫁到国外,家里人对她地印象不多,大都是三言两语的传言。一字铸骨见过她几次,是托她母亲的福。在他印象里,大姑是个知性优雅的女性。旁人们都在聚焦若叶家这几个成年的单身男子身上,不厌其烦地打听他们什么时候找对象,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却没有人像大姑一样轻飘飘的打个越洋电话报个平安,挨个问候他们这些小辈之后再没什么闲情,直截了当地卡住话头挂了电话。在这些琐碎的事上她向来是这么直接。

“知秋去相亲了。”若叶凝雨见一字铸骨还没点警醒,不由得加重了语气。“是大姑安排的。”

一字铸骨停了动作。却不是诧异大姑的安排。“他去了?”

“去了。“若叶凝雨简单的回了两个字。两人都沉默下来,车身突然传来哒哒的雨滴声响,像是打在一字铸骨的心头。车窗上明显起了一层雾气,水滴在上面绵延流下来,像是画成了破碎的网。

“那你……”一字铸骨开口想问些什么,又停了下来。他想问凝雨和千玉屑的事,但是他和凝雨也并不是太熟悉,扯了个话头又只好作罢。

“若梅姐姐好漂亮的!”汝婴的小手在一字铸骨掌心动了动,把一字铸骨注意力又拉回到他的身上。

“若梅姐姐?”

“嗯嗯。”汝婴接连点着头。

“就是知秋的相亲对象。”若叶凝雨补充一句。

“哦。”一字铸骨一时想不出来知秋那样高傲的人相亲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又想着这事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就不再理会。

四/照面

因为下雨,高铁站又刚好是堵车的时段。他们到若叶知秋家时已经晚了半个小时。一推开门来熙熙攘攘的什么人都有。

“这?”一字铸骨迟疑片刻,他想不到今年人居然这样多。更想不到若叶知秋居然还同意在自己家里请这么多的人。

“进去吧,不用脱鞋了。“若叶凝雨从他怀里接过汝婴,越过他径直走了进去。

若叶知秋家玄关轻薄,很容易就看见人。客厅里的人看见他们,都围上前来,七嘴八舌地。若叶央措这个名字不断在不同的人口中响起。一字铸骨有点招架不住,只好不停的笑,冲这些人点头。这让他有点发晕。

“你们堵着央措,央措都不好进来了。看把他给急的。“一字铸骨拨开人群终于看见熟悉的大姑,他松了口气,默默的抹去额角的汗,把厚重的羽绒服脱了挂到衣架上,走进内厅里。

一字铸骨不断地和这些亲戚打着招呼。然后回答他们关于他自己生活的事,最后无一例外地向他们表示表示没这么快考虑处对象,结婚。其间,大姑找过他一次。说问他想不想去相亲,他拒绝了。他的确没有过多的考虑过这个问题。可能是真的没有遇见喜欢的人。而且也没有寄希望于相亲这种渺茫的事上。他觉得这东西离他太遥远。大姑看他态度坚决便也不为难他,拍了拍他的肩。很是自然。“好吧。不说了,过来吃饭。“

一字铸骨坐在餐桌上看向周围那些陌生的亲戚朋友,突然觉得好难过。他在这里找不到可以停靠的地方。身上的那个漏风的口子好像又开始灌进冷风来,让他在这样暖和的地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一字铸骨没喝酒,吃完饭呆够了时间,就向知秋借了车独自回家了。

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估计要下到后半夜。森狱的冬天总是这么阴冷潮湿,冻得连心都冷了几分。道路宽敞,车辆没有多少,人们大多都是在家里和家人团聚。不像他,形单影只的。

一字铸骨心里空落落的,脸色和车前那两束灯一样惨白。他不喜欢这座城市,这座城市里不仅埋葬着他的父母,也埋葬了他自己。他又想起大姑同他说的相亲的事,不知怎么地想起那个藏在他心底的人来。只是时光过去太久,也已经失去了踪迹。他把车开得飞快,一时间竟把安全两字置至身外。脑海中不断有画面闪过,一字铸骨又听见有声音说【央措,好好照顾自己。】

那声音从记忆深处传来,不太真切。不像是母亲的声音。他不停地说央措,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地……照顾自己。

一字铸骨放慢了速度,他现在的状态一点都不适合开车。他应该听凝雨的话,坐他的车回来的。不知怎么的,一字铸骨呆呆地,呆呆地注视着后视镜,他突然流下眼泪来。这时身后出现一大片刺眼的灯光,打在后视镜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一股巨大的推力将他往前撞去,面前突然弹出的安全气囊整个地托住了他。

那个巨大的声响在脑海里炸开来。一字铸骨停了好久,脑袋空空的,只有那个声音的余音还回荡在他的脑海里。等他因为安全气囊的堵塞快要窒息时,身体才开始恢复运转,他无法控制,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字铸骨被人拉下车时还恍惚不清,泪水粘在脸上。他倚靠在那人怀里喘着气,才回想起来,刚刚他踩的是刹车。车子早就停了,这才导致后面的车追尾。

他抬起头来想说句话,猝不及防地看到一张熟悉的再不能熟悉的面孔。于是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又滚下几滴泪珠来,最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晕了过去。

五/过往

“喂?“

“央措。“

“嗯。“

“……”耳畔没有声音,只有浅浅的呼吸声顺着电话线传过来,经过处理有点变调。

“央措,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若叶央措等了一会儿。那边的人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哦。”若叶央措没什么表情,他不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也无心这件事。

“……”两个人各自拿着电话听筒又沉默下来。

若叶央措一直在等那个人挂断电话,他母亲从小教导他要做一个有礼貌有教养的人,于是等别人先挂断电话成了他的一个习惯。可是对面的的那个人迟迟没有挂断电话。他只好问那人,还有什么事吗。那人沉默片刻,问他一定要转学吗。若叶央措说,是。没再听便挂断了电话。

这是他第一次先挂断别人的电话。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和说太岁的交集。若叶央措过了很久之后才发现,他少年时懵懂而又青涩的爱恋便这样结束了,伴随着他人生中的那场巨变,一切都变了模样。

若叶央措第一次遇见说太岁时,是他们年级里的老师推荐的认识的,说是要选几个学生一起参加市里的知识竞赛。他在那些人之中一眼就看见了说太岁,说太岁就这么站在角落里,也不说话,身上穿的是和所有人都一样的白色上衣,黑色校裤。明明没什么特别,但是若叶央措还是注意到他。只是可惜他们的学校是森狱著名的私立学校,看重家世门第,而说太岁不过是公立学校破例招进来的优等生,没有雄厚的家庭背景,只是他们这些人里的替补。虽然他们这些学生被整合成一个团队,但别的队员对说太岁大多没有好感。他们私下里的训练也常常落下说太岁。若叶央措无力改变什么,因为他也是那些队员中的一员。只是私下里他对说太岁多了一分心。

没有训练的说太岁和平常的学习生活一样,没有因为他们的差别对待而感到愤怒。上课时间依旧上课,休息的时间就在学校的天台晃荡,等到了时间就收拾东西回家。若叶央措就在私下里跟着说太岁的脚步,把他以前不曾踏足的地方景色都看了一遍。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学校的天台上的天空是那么明朗,夕阳下最后一缕阳光都能让他割舍不下来。若叶央措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能这就是少年人的心性。不需要什么特定的场合,只是突然遇见了那样一个人,才明白心跳动的感觉是那么剧烈。

若叶央措越来越觉得说太岁比他们这些自诩富家少爷的人活得更广阔些,说太岁从来不局限于这些虚妄的荣誉,也从来不活在他们这些人异样的眼光里。若叶央措退出了知识竞赛。他现在觉得那些东西对他来说不重要了。现在他找到了更加感兴趣的所在。他开始学会早一步到达天台,在天台建筑物阴影里躲着偷偷看说太岁的身影,开始若无其事地往说太岁的班级门口晃荡,只为了那匆匆的一瞥。这些小小的事情开始占满若叶央措的心,控制着他的喜怒哀乐。

高一的时光很快过去,马上就迎来高二的分班。若叶央措有预感,他觉得说太岁和他会分在一个班里。放假的那段时间里若叶央措连睡都睡不好,每天早上起来一看日历就念叨着怎么还没开学呀。可是天不随人愿,这一次说太岁和他离得特别远,他们两个分属不同的教学楼,平时连面都能很难再见到。越来越繁忙的学业压在央措的心头,让他没法去想说太岁的事情。连着天台,他也很少再去了。失落的情绪就这样很快被掩盖了过去。

到了九月份,学校开始举行运动会,说是要替学生放松一下。话是说的好听,但这是带有强制性的指标命令。每个班级的运动项目都得排满了,不许剩下。每人限报两个项目,每个项目最多只能报两个人。等学生自行勾选完项目后,有空缺就由班主任随机指定学生。这个消息让学生们叫苦不迭。明明学习已经那么紧张了,还得再分心运动会。可抱怨归抱怨,该填的信息还是不能落下的。那张报名表传到若叶央措时,他正在做习题。看见剩下的八百米和一千五百米的长跑,他咬着笔盖小小的纠结了一下。想着万一班主任看他没填表给他报了一千五百米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索性把心一横在八百米那一栏填下了自己的名字。

运动会那天晴空万里,正是燥热。若叶央措在教室听见广播说高二八百米跑男子组要集合了,才匆匆下楼去。反正也就走个过场,他想。

等若叶央措在八百米起点集合处看到说太岁时,他开始紧张。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砰砰地不停跳动。他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紧张,紧张到他觉得自己会在八百米跑里特别失败。刚刚那个无所谓的念头一下子被他清除了。他想赢,很想很想赢!他想赢给说太岁看,他想让说太岁看见他!他也想让说太岁在终点处给那个女子组的冠军递矿泉水一样也给他递矿泉水!就是这么琐碎的一个小念头让他的脸涨的通红。可能是头顶的日头太过灿烂,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幻觉,央措摸着自己的心脏又看了一眼说太岁。如果他真的得了冠军。他就会鼓起勇气,向说太岁告白的!就这样说定了!

若叶央措心跳如擂鼓。他跟着人群站在起点处的塑胶跑道上,不断地回想着想要赢的念头。听到哨声的一瞬间,身体好像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了一步冲出去。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听见过风声从身边吹拂过的声音,周围的人好似都不存在了,只有他脚下的鲜红跑道是这么的真实。若叶央措一刻不停地跑,他看见他前方那个人背后扬起的一片衣角,然后在弯道处消失在他的身后。一圈已毕,他趁着弯道连连赶超好几个人。可是他不能大意,身后那些人的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赶着他。他已经开始大口地喘气,可是他不能停下来,也不能减速。观众席上的人一刻不停地喊着加油,一声比一声嘹亮。若叶央措尝到自己口腔里的铁锈味,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在最后一百米的直道里,有人超过了他,他追着那人又开始加速。怎么可以输在最后呢。风吹在他脸上,连眼眶都发红了。若叶央措不甘心冲上前去。在最后几米的距离里,老师在终点处掐着表不断地对他们说加油加油,可是若叶央措只看见终点前方的说太岁,说太岁正好转过身来看着他。恍惚看见周围有人冲过来,他身边的那个人在临近终点处开始放慢了速度。央措没有在意,因为他看见说太岁张开了双臂准备接住他。他不顾裁判想要抓住他的手,冲过终点把抱住他的说太岁撞倒在地。周围一阵喧哗。他们俩倒在地上,马上有体育老师过来看他,知道他只是脱力,就叫说太岁抱他去阴凉处休息。

体育老师判断的没错,央措一过终点就脱力了。倒在说太岁怀里的央措脸色煞白,大口地喘着气,发涩的眼眶湿漉漉的。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兔子。

若叶央措因为剧烈运动而阵阵发晕,一路上安安静静也不说什么话。回过神来,才发现说太岁带他去了医务室。医务室的值班医生对校运动会发生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每年都有这样的一两个意外。医生给若叶央措检查了一下,说是没有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就行了。说完拉开隔帘让说太岁把若叶央措扶过去。

那天。他躺在病床上,说太岁陪了他一个下午。他们什么都没说。

央措有点后悔,他没有告白。可能是他高兴的忘记了,也可能是在害怕说出口。

但不管怎么说,那天气氛很好。如果时间可以一直停留在那个下午就好了。央措想。

如果。

六/交错

说太岁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一字铸骨,记忆流转回到十七岁那年的秋天。那个长得像是小兔子一样的男生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扑到他的面前,让他不由得向他张开双手去拥抱住他。记忆里那双蓝的发亮的眼睛就在不久前对着他流出眼泪来,好像有满心满腹的委屈要对着他诉说。

说太岁坐在一字铸骨床边,手指抚过他清淡的眉骨,描摹着他细弯的眉毛。

“若叶央措。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说太岁喃喃自语。也许这个答案早就在时间的洪流里渐渐失去了意义,只是一字铸骨这样突然的出现又像是在他平静无波的生命中洒下一颗石子,那激荡出的水波便一下又一下地叩问着他的内心,无法平息。

生命本就是这样无常又稳定。谁也说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他们在少年时平淡的交集像是两根忽然交叉的线,只是短短接触的一瞬后又失去踪迹。而现在命运又让他们再次相遇,那些平淡的像是透明的珠子的记忆原来早已被他一颗一颗串好。在心底虽然看不见,却隐隐有轮廓供他描绘追寻。

那么这一次,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呢。

一字铸骨一睁眼睛,就是医院满目的惨白灯光。消毒水难闻的味道充盈在鼻间。他皱了眉,问坐在他床边的说太岁:“你怎么老是喜欢带我来医院。”

说太岁把他扶起来,帮他把杂乱的头发别至耳后,微微笑道:“那你怎么老是在遇到我的时候出点事。”

一字铸骨不说话了,他知道说太岁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他觉得这气氛有点怪,就有点不敢看那双浅碧眸子,好像是在说太岁这句话下败下阵来。可是这样的动作又过于明显,于是他只好去看说太岁的眼睛。说太岁好像没什么变化,只是比学生时候瘦了些许,眉眼长开了,多了些沉稳内敛的感觉。

两个人离得很近,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感受到说太岁身上熟悉的气息,他胸腔里那颗心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唯恐让人听了去,只好一动不动。连呼吸的动静都小了几分,维持着这微妙的平衡。

“七号床,一字铸骨。醒了没有?检查出来了,一切正常。现在床位紧张,马上收拾一下办理出院手续。麻烦家属配合一下。”值班的护士拿着报告单过来,劈里啪啦地一顿说明。丝毫不在意地打破他们两个人这微妙的气氛,下达了逐客令。

“哦!好。”一字铸骨特意仰起头来回答值班的护士。脱离了说太岁的桎梏,他掀了被子准备下床,也不敢看说太岁。只管自己低着头捂着心口那个地方偷偷呼吸一大口空气。却不知道他裸露出来的一只耳朵红得晶莹剔透,像是煮熟的虾饺,将他的心事都泄露出来。

说太岁看见了,不动声色。他在心里暗叹一声,眼前的人和记忆里的人重叠在一起,渐渐清晰。他扶住一字铸骨,同他去办理出院的手续。

在医院这一遭又是折腾到后半夜。说太岁开车送他回家。一字铸骨心里黏黏糊糊地搅着一团浆糊,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他在医院躺着倒是休息得好,却不知道说太岁是不是半宿没睡。这样想着,心里便多了几分愧疚。可是话到嘴边又都是百般的不是了。他揣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指都快拧成了麻花,这一路上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等到了公寓,一字铸骨也知道自己是死鸭子嘴硬愣是说不上来了。他坐在副驾驶座上磨蹭半天,想起十七岁那年的午后。他也是什么都没有说,于是很多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左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扑腾扑腾地装满了酸涩的液体,一字铸骨吸了吸鼻子强忍住酸意。可是那颗心却是止不住的难过。

说太岁侧过头去看一字铸骨。一字铸骨和他记忆里一样,还是和以前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一样,像一只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小兔子。连面容上那些浅淡的五官也不曾变化过,只是隐隐的多了几分忧愁,凝在眉宇间,化不开也散不去。

“我陪你上去,等你真的到家了再走。”说太岁不催促他,俯身过来替他解开安全带。轻轻地抱住他,手掌贴在他后脑勺上,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缓了缓。“慢慢来,你别逼自己。”说太岁的声音比较低,响在他的耳边像是镶了一层毛边。刮得他心痒痒的。于是他放松下来,回了个“嗯”。

说太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一字铸骨这样照顾,一切仿佛自然而然。只是想,便去做了。一切心意皆无处可循,一如年少时。

两人进了电梯。一字铸骨点亮了楼层,又把手揣回到口袋。

“带钥匙了么?”说太岁问他。

“啊?嗯…嗯……”一字铸骨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去摸口袋里那把家门钥匙。手指用力划过锯齿状地钥匙边,刮得有些发疼。一字铸骨支吾着,没有正面回答:“带,带了吧……”

说太岁看了他一眼。见他这副窘迫模样 ,嘴角有难以察觉的笑意。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来。一字铸骨攥紧了口袋里那把钥匙,他走到家门口。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太岁。我、我钥匙……不见了。”

“嗯。”说太岁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甚至有点想笑。这样蹩脚的理由他已经听过很多类似的了,现在再听到,竞觉得央措在他身边总是手足无措的样子依旧有趣,像一只发了狠的要往他心口上撞的小兔子。

一字铸骨转过身来,先是侧着头,然后偷偷瞄说太岁的反应,看见他笑起来。一字铸骨再也绷不住了“你……你笑什么……”话还没说完,脸又涨得通红。“我。我钥匙是不见了!”一字铸骨喊起来,死活不肯松口。一双水蓝色的眼睛水汪汪的,比平常冷冰冰的漠然模样生动多了。

“好。”说太岁看着那双明亮清澈的蓝眼睛,并不躲闪,顺着一字铸骨的话头“那你跟我回家吧。”

说太岁打开了心门,给那只小兔子留了个位子。他不敢再悄悄看着那只小兔子一次又一次往他心口上撞,最后却消失不见。

这一次,如果他再次伸手抱住那只向他扑过来的小兔子,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呢?

七/心结

两人回了家。

说太岁带一字铸骨去客房。那里地方和主卧一般大,平时有钟点工打扫,很干净。

一字铸骨先去洗了澡,他没带换洗的衣物,只好先穿着说太岁给他的睡袍。然后顶了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去。睡袍毛绒绒的特别暖,一字铸骨忍不住用手一直来回的在身上蹭着。

这是一个下意识减压规避尴尬的小动作。这感觉很奇怪,一字铸骨感觉自己回到了过去,不自然,不大方,患得患失,这些感受在不断地提醒他一些事情,他抓不住头绪。

说太岁正在给他铺床,怕他夜里睡不安稳特意换了自己常用的换洗床单和被套。一字铸骨开口问他需要帮忙吗,说太岁才回过身来看他。看到他还在滴水的头发,放下手里的东西,先揪着他肩上搭着的吸水毛巾,跟搓麻花似地,把他头发连带着脑袋揉搓一遍,跟他说。“吹风机在那边衣柜里有一把,你先找出来。”然后又回去抖被子。

“哦。”一字铸骨在柜子里找了一会儿,在抽屉里摸出一把吹风机来。把它递给整理好床铺的说太岁。“喏,找到了。”

说太岁让他坐在窗前的沙发上,站着给他吹头发。一字铸骨的头发不长,不过这两月好像长长了点,堪堪到肩。还是很容易吹干。吹风机的噪音有点大,暖风不时从睡袍的领口往身下灌。一字铸骨不由得耸肩。他盘着腿倒不怎么乱动,任由说太岁手指来回的拨弄。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说太岁能看到一字铸骨身上的白皙皮肤,微微凸起的细瘦锁骨,若隐若现的胸脯软肉。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并关注着此时此刻,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说太岁关了吹风机。一字铸骨扭头问他:“好了?”

“好了。”说太岁收拾好东西,又检查了一下窗户是否关好,对他说:“我在隔壁房间,你有事就过来找我。我先过去了。时候不早,早点睡。”

说太岁在门口处替他关了灯,房间里只剩下一盏睡眠灯,昏黄的光亮很暖,也令人很安心。

一字铸骨爬上床去,掀了被子坐在床中央。他看见说太岁替他合上的房门,那逐渐合上的缝隙的光就要暗淡下去。在最后一刻他开口问道。

“说太岁。你为什么什么都不问。“

十六岁的若叶央措错过了十七岁的说太岁。现在二十三岁的一字铸骨会不会又错过了二十四岁的说太岁呢。明明他们离得这么近,却仿佛又无尽的思念没有被传达到。如果再奋力奔跑一次,这一次是不是就能把没有说出口的话说完了?

说太岁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推开门进来。房门被咔嗒一声地合上。说太岁和一字铸骨就这么隔着三四米远的距离对视。然后说太岁轻轻地笑起来,他走到一字铸骨的床前,坐在床沿上看向他。“你希望我问什么呢?”

“我一直觉得如果你想说出来,会比我问你要更好一些。央措,你要比你自己想象的更为坚强。因为这些事情你都要自己面对,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你。生命中的那些苦难和挫折必须要自己承受你才能走得更远。我无意打听你的过去。但如果你想说,我也愿意倾听。“

一字铸骨声音很轻。那些他不曾轻易吐露过的痛苦,都在这个夜晚被人静静倾听,温柔以待。

若叶央措的心里有愤懑,有痛苦,有悲伤,有所有一切他对这个城市的负面影响。他每次回到这里,看着那些变幻的街道,不同的人群,都能感觉到这个城市在以摧枯拉朽般的速度变成他不认识的模样。但是他还是能回忆起记忆里那些似曾相识的片段。因为他知道,不管怎么变化,森狱其实都不会改变,就像它的冬天永远是这样寒冷,阴雨绵绵。这不会改变。而这里,永远会埋葬着他的父母,这也无法改变。他讨厌每年一度的春节,因为回到这里就会让他想起那些无法挽回的事情。他真正讨厌的不是那些多管闲事的亲戚,他们最多只是让他感到厌烦而已。他真正讨厌的是面对这个城市而感到无力的自己。那个没法改变一切的自己。

那些琐碎的埋藏在心底的那些爱恋情意渐渐被揭开面目,那些被焚烧的人世煎熬,生离死别在一点一滴地吐露出来。那些说不出口的对不起和思念,那些无法再一起欢笑的亲人。就在这个当下被慢慢的画着那个句号。

最后他对说太岁说。“对不起,那个时候。我……挂断了你的电话。”

说太岁静静的听着,等一字铸骨说完,他郑重而坚定地说:“央措。我没有给你打过电话。你也许记错了?也许是你的记忆产生了混乱,你一直以为那个给你打电话的人是我。又或许并没有这个人这件事。只是因为那时候的你太过悲伤,你下意识地希望可以同我道别。借此来安慰自己。”

一字铸骨愣了片刻。“不是……太岁,你吗?”

太岁轻轻摇头。这是一个必须要打破的幻象,在真相被一字铸骨决定说出口时就应该被发现。

因为家庭变故若叶央措不得不遵从父母给他留下的路,去了苦境避风头。那个时候仿佛无知无觉,他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反应,不知道打电话来的是谁。等他回过神来,又不知道为什么太岁会有他们家的电话号码。他一直回想着这件事,好像把说太岁这三个字烙印在心上才不会留下遗憾。也不曾发现其实他的记忆给他造就了一个假象。他与说太岁之间的交集其实并不多,他那些青涩隐秘的爱恋一直不曾打开过。家庭的变故只是一个宣泄口,让他无端的生出一些混乱的记忆,迷惑了他自己。

“对不起……”一字铸骨对说太岁始终是心存愧疚。他低着头道歉。

逝者已逝,何堪回首。当下的一瞬间,只有眼前的人是真实的,是他想要奋力争取的。

“没有关系。“说太岁又接着说。“我十七岁的时候对你动心,到现在二十四岁也依旧对你很动心。”

“我很高兴你记了我这么多年,还是愿意不顾一切地向我扑过来。我的小兔子。”

说太岁俯下身亲吻一字铸骨眼角,轻轻舔去那滴泪水。

也许记忆是假,是虚幻。可是藏在其中的那些情愫千转百回指向的那个人还是同样,不曾改变。

因为我们都不曾说出过口,所以这一切也都不算太迟。

八/后来

第二天早上。说太岁把窗帘打开。灿烂的阳光洒进来。连续一个月的阴雨天终于放晴。让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突来的光亮让一字铸骨不适应,心上的重量突然减轻,人也变得懒洋洋的。他躺在床上整个缩进被子里,连脑袋也不露出来。 “央措。“说太岁把手伸进被窝里揉揉一字铸骨的脑袋。“下午了,该起了。”

“嗯……”一字铸骨哼哼几声,一点不动。他平时作息规律,睡眠也浅。今天却是一夜无梦,睡得香甜。他赖在床上,并不想起。

“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你把衣服穿好了。“说太岁拎着一字铸骨的后脖颈,把他蒙着头的被子刨开了,掐着他的脸蛋。”别又睡回去。“

“嗯哼……”一字铸骨又应一声,磨蹭一会儿,碍于说太岁总盯着他只好迷迷糊糊爬起来坐在被窝里脱了睡袍,伸出一只胳膊来,手心朝上冲说太岁晃了晃。说太岁把衣服一件件递给他。说太岁的衣服除了打底的衣服特意找了合他身形的来,其他的他穿总是长了一截,多了半截手腕。一字铸骨皱了眉头,下床把自己的裤子拿起来又套上,倒不至于奇怪,就是人看起来稍稍矮了一小截的感觉。一字铸骨动动脖子,又调节了一下高领毛衣的领子。说好了。

说太岁点点头,两人一起吃了点东西出了门。

可能是天气原因。墓园里前来拜祭的人很多。进口处有一溜卖鲜花的小贩,说太岁买了两束捧在手上。

在路上说太岁已经说明他们要去到的地方。一字铸骨没有拒绝。口头上的诉说终究比不上行动的直接。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不论如何他都已经决定要好好的生活,同过去的那个拧巴的自己好好告别。

一字铸骨顺着路进去,在一排排整齐的墓碑里找到他父母的。说太岁把花递给他。他放在碑前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分别给父母磕了一个头。一字铸骨站起身来,说太岁却跪下去,像他一样分别给他父母磕了一个头,也没有说什么。

一字铸骨笑起来,眼睛很亮。他跟父母说:“这是说太岁,我的爱人。”

有些东西不必再多说。

他们离开墓园,说太岁又带他去了若叶家的旧址。那些房屋都因为没人修缮破败不堪,院子里长满了野草,只有那一树树的苦蛮花依旧如故。不知疲倦地盛放着。一字铸骨远远地看着,跟说太岁说起在苦境种植苦蛮花的经历。他说,果然还是这里的苦蛮花长得最好看。

那些开的绚烂的大片的花朵终于和记忆里的火红重叠起来。

到了晚上,凝雨又打电话来说叫一字铸骨过去吃饭。一字铸骨带了说太岁去,让不少人都吃了一惊。但他觉得坦然。

凝雨怀里的汝婴从他们进门眼睛就不曾在说太岁身上移开过。他咬着自己的手指头,一张小脸若有所思地。“嗯……”一字铸骨逗他,“怎么啦。小汝婴。”汝婴又嗯的拖长了音,伸手指着说太岁:“央措哥哥……这个哥哥。汝婴见过的……嗯……在哪里呢?“汝婴皱着小脸蛋想了片刻,抱着他的凝雨不知怎么的从汝婴身上抽出一张有些皱的照片来。”是不是这个。“

“嗯嗯嗯……”汝婴点着头,把照片伸到一字铸骨面前来。那是张证件照,照片里的人面无表情的,正是说太岁。一字铸骨接过那张照片,愣了片刻。“这是……”

“这是大姑说没用了的相亲对象照片。“凝雨解释道。

“相亲?”一字铸骨转头去看不远处的说太岁。好像抓住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一字铸骨同说太岁说起这件事,说太岁应下了,说是。

“那。你相过很多次亲吗?”一字铸骨问。

“没有。那是我第一次相亲。”说太岁侧过头来看他。“你拒绝了。”

“那你为什么会同意和我相亲呢?你明明只知道我叫若叶央措的。”一字铸骨也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格外明亮。

“同事介绍的。我并不知道你已经改了名。你刚才同我说起我才知道我的相亲对象就是你。说来不怕你笑,我身边鲜少有同伴,更别提知心伴侣。对相亲之类的事也不上心。只是当时好像心有所感便答应了。后来你拒绝和我相亲我也没什么失落难过的感觉。因为我不知道一字铸骨就是你。不过还好,兜兜转转这一圈你还是回到我身边。这样挺好。”

说太岁轻轻笑起来。世事这样难料,他们还是抓住了彼此。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嗯。”一字铸骨倾身过去,吻在说太岁的嘴角。

是啊,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虽然多花了时间,但我们还是走到了彼此的面前。

相遇又重逢。

九/走马

这颗心,终于在经历了兵荒马乱后安稳下来。此后,那些深夜里的愤懑与无奈,都得到了解脱。我走过的路像一个圆,最后又走回了你身边。

你说,十七岁的时候为我动心,到了二十四岁也依然如此。

我想,我也是一样的。

一字铸骨在日记里这样写道。他脚边那只小小的猫咪轻轻喵了一声,他站起身把它抱起来,推了书房门出去。说太岁刚好过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一擦,跟他说:”过来吃饭。“

“好。“一字铸骨应一声,眉眼弯弯的。他把怀里的小猫放下去,一起走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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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过的路像一个圆,最后又走回了你身边。

来自以前看过的一句意思相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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