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一盏茶和一把剑，以及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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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好剑应该是什么样的？

将海外寒铁在锻剑炉中千锤百炼铸成细而长的剑身，倒映着秋水映射出寒芒；出鞘时有虎啸龙吟；指尖平平抹过刃锋时寒凉几可彻骨；吹毛断发喋血万千，藏锋于匣中时仍难掩阴寒之气。

这样的一把天下利器，算不算是好剑？

——不算！

真正的名剑，真正的好剑，可以是一把只剩半截的断锋一口散尽了杀气的死剑，也可以是一片嫩绿的树叶一朵娇嫩的鲜花，甚至可以是一阵风或一场雨。

剑在万物间。

这样的名剑，这样的好剑，只有足够强大的剑客能够持于掌中。

这样的剑客本身就是一把绝世的宝剑。

剑在手中，亦在心中。心中有剑，则何物不可为剑？

一盏好茶应该是什么样的？

应当用素瓯盛香茗，用梅枝上沉沉压着的寒雪收了一瓮埋在土下，待春意尽去蝉鸣渐盛的夏日里捧来瀹水煎茶，浅香满室，入喉清凉，才算得风雅。

这样的一盏清茶，算不算是好茶？

——不算。

真正的清茶，真正的好茶，可以是茶室酒家里随手捧来的一盏碧螺春，盏中倒映着天光云影长天浩荡，烟气袅袅漫起，捧茶的人锦丝绸缎一般的长发借檀香木冠的珠座拢起，现下却乌云也似地在肩上堆叠了些许，眉睫垂覆下来遮掩寒星一般明澈的双眼，托住茶盏的手白皙而有力，隐去大半的手掌中有常年持剑留下的茧。

这样一个面如冠玉，衣衫也如白雪一般是一尘不染的洁白的人端坐在你面前，怎样的茶不能算是好茶？

哪怕是隔夜的馊茶摆在面前，与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物对坐而饮，只怕也会甘之如饴。

西门吹雪的视线既不在剑上，也不在茶上。

更不会在窗外来去的人流与浮动的白云上。

他自始至终只以一种近乎是干净透彻的神情和目光看着面前微微垂首摆弄着茶具的叶孤城，那种眼神既不像是面对陆小凤时对朋友的注视，也不像是昔日紫禁之巅上面对白云城主时对一位可敬可爱的宿敌的凝视。

如果用这种目光凝视别人的人不是西门吹雪，或许这会被认为是对心上人的凝望。

温和的、沉静的，甚至是轻柔的。

——但即便是陆小凤在这里，恐怕也不敢说西门吹雪的眼神像是在看他的情人。

一个曾经走入过红尘，后来又抽身拂袖而去回到高耸孤绝的峻峰之巅的人，怎么会还能够再拥有这样的眼神？

但即便是陆小凤在这里，也只能承认西门吹雪的眼神就是像在看他的情人。

或许一把剑真的会对另一把剑产生这样温柔而缱绻的情思，并且义无反顾。

“不是好茶。”

叶孤城缓声道，他对西门吹雪的目光似是毫无察觉，又像是安之若素。

“你若喝不惯，可换成白水。”

“不必。”西门吹雪却道，从来只喝白水的西门吹雪却似乎对面前这一盏粗茶没有一星半点的介意。

他端起茶盏时，叶孤城恰好抬眼看来，一双明丽寒澈的眼瞳微微眯起，其间有粼粼波光，像是一抹流云般孤高却柔和——他的目光与西门吹雪一样温和。

从来只闻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却不知原来匣中双剑也可安然相处，甚至是温情脉脉。

西门吹雪的手几不可察地一滞，动作也迟滞缓缓凝了几分。

恰逢窗外清风拂来撩动纱帘，叶孤城侧首看向窗外人潮喧嚣，随口问道：“你的手不稳。可是风动？”

“非是风动。”

西门吹雪道。

是我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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