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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细叶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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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楚原来不叫流楚。 在他还不叫这个名字的时候,人们都叫他阿哑。

-----正文-----

流楚原来不叫流楚。

在他还不叫这个名字的时候,人们都叫他阿哑。

阿哑是个苦孩子。

阿哑,顾名思义,是个哑巴,天生的。

他从小就不会像那些机灵可爱的小孩子一样牙牙学学,最多只能呜呜呜的叫上两声,所以人们就叫他阿哑。

其实也没几个人这么唤过他,除了早死的阿娘,采药的老郎中阿爹,以及......另一个人,其他人都没有见过他,没有叫过他,更别提同他讲话。

天有不测风云,阿哑三岁死了阿娘之后,在17岁这年又送走了他的老阿爹。

暮春三月,门前桃花艳丽的开着,阿哑在父亲的床前守了三天,确定他不会再醒过来之后,才敢哭,哭的声嘶力竭,声音堵在喉咙里,呜呜呜的,很难听。

他从小都是乖巧听话的孩子,安安静静的,从来都不会闹腾,就算哭泣都学着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音,哪怕是轻轻的吸气声。

只这一次,他才敢痛快淋漓的哭,在和他相依为命的活了17年的阿爹死了之后。

茅草屋后,春花遍野,姹紫嫣红,阳光明媚。阿哑用力的抹干了颊边的眼泪,一个人刨坑,把自己的父亲埋在了黄土里。

阿爹特意交代过,一定要把他葬在自家的茅草屋后,这里安静,亦能和死去的阿娘在一起,阿哑要是孤单的话,也便常来探看他们,还可以守护着阿哑,就当一个做父亲最后能做的。

看着屋后的坟冢,阿哑在这一刻终于明白阿爹为什么一直对他叹气,时不时唤他一声“苦孩子。”

命途多舛,痛失双亲,在这个方圆百里俱无人烟的荒野之地,阿哑孤身一人,只有这栋破旧的茅草屋陪着他,想一想确实是苦。

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孤单影只,却不料,也是在一个春色撩人的日子,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彻底变了他的命格,更也许,俱是命中注定。

那人一身墨衣长衫,长身如玉,衣玦翻飞,手执玄铁剑,踏着落日余晖,踽踽独行走到了破旧的茅草屋前。

阿哑怔楞,扶在木门框前注视他良久,这是他除了阿爹阿娘见到的第三个人。他想先等那人说话,却未能如愿。

只见那人形容枯槁,脸色灰败,眼神涣散,脚步虚浮,看着说话颇为费力。

阿哑只得走上前,尝试着对他比划一下,想问他有何贵干,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明白,那人怔忪片刻,似如梦初醒般,墨色的眸子忽明忽暗,便倒下不起。

这吓坏了阿哑,只得俯身将那人扶起,只是刚靠近的时候,阿哑愣住了。

那人竟浑身是血,原是因为黑衣辨不清楚,阿哑这会才发现。这人身型颀长,比阿哑高出半个头,阿哑用尽力气才把他背进房内。

由着父亲是个老郎中,阿哑这些年陪着父亲采药炼丹,也算是耳濡目染,颇通医理。

阿哑将男子置于床上,先帮他解了衣衫,清洗好了伤处,才依稀辨得出那都是些刀伤。不作他想,碾碎了草药,帮他包扎好了伤口,又去灶房替他熬制了汤药喂他喝下。

这么忙活下来,阿哑才得以闲下片刻。

时至深夜,天边月色如钩,华霜泄进屋里,霁色萦绕落在男人脸上,只见他薄唇轻抿,面色如纸,但鼻梁高挺,面庞英俊。

阿哑想了很久,才想到用面若冠玉,风流倜傥这两个词来形容最好不过。

他只依稀记得自己旧时翻找阿爹的医书古籍,看到过一些书皮鲜艳的民间话本,里面便是这么形容好看男子的。

话本里面描述的男子剑眉星目,玉树临风,阿哑原是不信的,自从见了这个男子之后,阿哑信了,如玉公子大抵就是如此,于是不由的看痴了。

直到油灯的火光灭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盯着男子看了这么久,不由的脸上发烫,染了薄红。

最后犹豫了半晌,终是未脱外衣,在男子身旁躺下。

第二日的阳光甚好,阿哑起了个大早,桃树下有自家苗圃,他去里面采撷了几棵颇有药用的细叶芹,想着做些羹汤给受伤的男人吃下。

男子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有些痛,尽力睁了眼,便发现自己置身于茅草屋中。他蹒跚起身,便看到灶房升起的袅袅炊烟,身型单薄的少年自顾忙忙碌碌。

他不发一言,走上前,阿哑转身,正与他撞了满怀,阿哑吃了一惊,脚下不稳,将要摔倒,却被男子扶住腰身。

俊脸靠近,阿哑怔住,内心如鼓,半晌,才偏头挣开站好。

那男子黑眸如墨,由着伤口有伤,但还是拱手作揖,对阿哑道:“多谢小弟相救。”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似山间浸泡的瓷器。

“在下流楚,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阿哑淡淡地笑了,只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流楚疑惑,如墨的眼凝着他,眉微皱。

阿哑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努力呜呜的叫了几声。

流楚瞬间明了,对面的人是个哑巴,他惋惜轻叹,颔首。

阿哑似是想起什么,挽上了流楚的胳膊,将他扶到了草屋内的床榻上,神色关切,随后又指了指灶房。

流楚明白他的意思,想让他再休息一会,饭就快做好,淡笑着点了点头,道:“我无大恙,不饿的,你慢慢做。”

阿哑眉眼染上喜色,转身进了灶房,不一会儿,便用碗捧出了一碗清粥,那粥冒着热气,味道闻着清爽,流楚之前从没有闻到过。

阿哑笑着,露出几颗莹洁的贝齿,拿勺舀粥,吹了吹烫气,支到了流楚嘴边。

流楚却连连摆手,“我自己可以。”

阿哑却不依,他眼光看向流楚胳膊上的伤口,眉头微皱,固执地要喂流楚喝粥。

流楚哑然失笑,点了点头,只得硬着头皮接受,颇有几分不自在。

好在阿哑是个单纯心善之人,不管这些繁文缛节,亦不作他想,姿态自然,只将心思集中于喂粥。

这一刻,流楚才得以打量阿哑,他睫毛微垂,眉眼清修干净,唇红齿白,少年气质颇足,虽长相并不惊艳,但看着令人舒心。

不一会儿,粥已见了底,阿哑才意会道流楚在看他,流楚生得俊俏,眉目有光。

顿时不由的有些不自在,便低了头,起身出了草屋。

他想,无论是何人被这样俊逸的男子看了都会不自在吧?是否心亦会如他这般突突直跳?

就这样,阿哑洗了碗筷,又拿着药瓶纱布回来,为流楚换药。

他解了流楚衣带,露出他的精壮胸膛,肌肤色如蜜,不小心瞟到一眼,竟情不自禁,浅浅地咽了口唾沫。他的内心有几丝慌乱,稳了稳心神,便开始手法利索娴熟地帮流楚换药。

床榻靠着木窗,有几缕春风吹进屋内,带了几丝淡淡的桃花香,味道甜腻,心旷神怡。

两人都未说话,房内寂静,只感受得到两人靠近时的气息,窗外不时有黄鹂鸟儿飞过,带着几声清啼。田园之恬静风光,不过如此。

流楚终于丢下脑内繁杂的思绪,卸下内心的防守。

阿哑是好心的,不会害他。

换好药后,阿哑又将桌上温度适宜的药汁喂了他,便拿下棉枕,让流楚躺下休息。

“你叫什么名字。”

阿哑怔了怔,执了流楚的手,在他掌心缓缓写下自己名字。

“阿哑?”

被他唤的人点了点头,眼神温和,温柔无害,浅浅一笑,令人安心至极。流楚内心一窒,药效上来,便也沉沉睡去。

流楚做了一个虚虚实实的梦,梦里血腥弥漫,尖刀锐利,迸发寒光,来人凶神恶煞,提刀对准他的眉心,就要向他刺来。

“不要!”流楚大喝一声,才道是做梦,只是早已冷汗连连。

他抬手拭去额上汗珠,抬头看向窗边,才发现已至黄昏,落霞如橘。

由着便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少年穿着青色衣衫,背了竹篓,微风不燥,发丝微垂,脚步轻盈,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修长,他抬眸看到窗边的流楚,笑着朝他招手。

“彼其之子,美如玉。”流楚只想得到这句话来形容阿哑。

他的长相算不上俊美,但是气质和内心都能与美玉相比。

不一会儿,阿哑放下竹篓,进了屋,他眉间有掩不住的喜色,双手背后,脸上带着潮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着流楚走来,挨到床榻边,犹豫踌躇半晌,终是把东西拿出来递给流楚。

是一束田野水苏。

这野花花苞偏小,泛着淡淡紫色,味道特别,有着宁神静气的功效。

阿哑的手指细长,骨节微微泛白,紧紧地捏着花茎,有些紧张。

他不敢看流楚,只低头看自己鞋尖。

“给我的吗?”流楚问他,端详着他的神色,只觉有趣。

阿哑抬头,水亮的眼眸望向他,点了点头,却又像不好意思似的,不等流楚接花就丢置在被褥上,跑走了。

他觉得羞赫。

只留流楚坐在床上怔忪,片刻后,低低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哑复又进了屋子,这一回,他带回来的,是可口的饭菜,亦是依照早上一样,喂给流楚吃。

时候不早,天色已晚,阿哑最后吹灭了油灯,爬上床榻,合衣躺在流楚身侧。

阿哑家贫寒,条件简陋,只这一张窄木床,因别无他法,只能供两人将就着挤在一起休憩。

房内很安静,易细化感官,阿哑只感觉流楚温热的躯体近在咫尺,内心不由小鹿乱撞。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只觉的有这样的感觉莫名其妙,但同时又伴着几丝欢欣。

他很喜欢流楚躺在他身边的感觉。

只因为他想到终于有一个人可以陪着自己,不用再怕长夜漫漫,日光过长。想想心里融了暖意,不由嘴角带笑,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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