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完
-----正文-----
——小小炼狱是款以燃烧为主题的休闲益智游戏,游戏的主题就是烧掉一个个激活的东西,根据不同的combo会完成不同的主题。——
小引
绿间从似乎没有尽头的昏睡中挣脱出来,干涩的双眼沉重得睁不开。但他依旧抬着眼皮,他怕自己闭一会眼又会睡沉过去。
自己似乎不在床上。他摸索着地面,感觉到几许凉意后下意识地缩回手来。那好像是什么金属做的。他一手把陈旧的被子拉到脖颈,另一只手伸去把它够过来。
是一只收音机,此刻正被他碰响,播着冗长的天气预报,夹杂一串串尖锐的杂音让人不悦。
“雪还是在下,明天的这个时候太阳会升起来吗?……”
一个顺手把它扔进了身旁的炉子,苟延残喘的火苗突然“轰”的一声冒起来,烘烤得周身暖暖的。
等等,……烧了?!
Ⅰ
绿间开始头痛起来。收音机是今天的幸运物吧,自己竟然把它给烧……
烧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恍惚记起,他已经不知道在这个火炉旁守了多久。雪,寒冷,黑暗。紧接着是燃烧,燃烧。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他不得不代替明亮的天色强迫自己清醒起来。
是啊,明亮的天色是从未见过的。
他的身边放着最后几只盒子。他不想再购买其他无用的东西来燃烧取暖了。这样的日子,没有尽头的话……
真的是,寂寞。
仿佛在守候,又仿佛在等待。如果说守候的是一团火光,那么所等待的又是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寒冷迫使他的思维中断,壁炉中的收音机已燃烧殆尽。他下意识地把手伸向身边的一只盒子——他或许猜测出来那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几张别人的相片。他出于本能似的先查看相框的材质,单是几块木头就能让他欣喜一番。而相片的主人呢,他几乎瞟也没瞟一下。
头发是深沉的蓝色,正与那每天映在眼中的火焰相悖。
扔。烧。绿间往壁炉旁蹭了蹭,炽热的火舌让他觉得那个困在相框里的少年脸色有些苍白。这是别人的相片吧,自己怎么会认得呢?
“速度:Ⅴ,入水角度:θ……”
如同被人一下击中了前额,绿间怔了怔,不耐的目光扫过四周,只是那不耐再浓郁也遮掩不住其中些微的期待。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自己不是一直一个人么。他想着,闭了闭眼,把后背抵在微热的墙壁上,煨着那一小撮火焰。
不是一直一个人吗。不是从未认识任何人吗。
为什么会认为那句话应该是那个人说出来的呢。
“我不记得他了。”话一出口,声音沙哑得可以。
什么,才没有……不记得之说吧。这人自己根本不认识吧。
Ⅱ
似乎有很长时间没这样想事情了。绿间摇摇混沌的头,莫名地恼火。
一股脑把那些相框倾倒进了炉火中,最后连盒子都没放过。
他长叹了一口气。总算暖和起来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当凉意再度袭来的时候。绿间觉得这段时间都够让人睡过去做一个梦了。
——是绵长的好的梦吧。
自从烧毁了闹钟,他反而觉得时间过得更快了一些。炉火里的烟尘灰烬顺着热气上去,一直一直往上升,让他不禁想看一看烟囱的另一边。
是外面的世界。可那比现在的情状更让人丧气。如果有太阳的话,就不会有黑暗的屋室,会有活动肢体的机会,不会枯坐在少得可怜的热源旁一动不动,如果动也只是凑近取暖吧。
人真是脆弱呢。一点寒冷也不想忍受,还会焚毁那些本不该投进火炉里的东西,美其名曰为了生活不得已为之,更有甚者从中获取真假莫辨的快乐。若是在黑暗中置一架琴,或迎着火光念一首和诗,再要不也可以速写,展现一下心中的憧憬也好。
若是能那样生活的话,即使是在饥寒中离去也未尝不可以。
但先不说他人,即使是自己,在冷极了的时候会怎样自己也不能确定。
一定会像疯子一样把炉火催旺,不择手段地。接着恨不得钻进去一样往炉子贴吧。真是,糟糕的本能啊。
想不屈服在寒冷之下。想振作起来。想睁开被无形的手按住的双眼。想不这样被溺毙在黑暗里面。
想听到别人的声音。
“蝶泳是有很漂亮的动作呢……自有天性比计算来得重要一些吧。这样才会更加完美。”
想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如果是他的话,是不会轻易被这样的境地所禁锢吧?试探性地发出疑问。
真巧,自己也不会那样。
到底会不会呢。出去这种事,毕竟谁也没有试过不是吗。
每个人都蜷缩在自家屋子的一角烧着他们各自的小炼狱。
眼看火苗渐弱,绿间机械般重复拆包的动作。盒子包裹得有些紧,挑开最后的一根带子,里面的东西竟然直接把盒盖顶开了。接着杂物一拥而出。河豚公仔、杀虫器、新年炮仗、太阳镜、烂了的玉米,都是时效一天的星座幸运物。还有绷带,滚滚铅笔一类从未收到过的玩意儿。
本着替代柴火的原则,一眼便瞧中了铅笔。
笔身有选项一类的字母,还有“火神大我到此一游”的小字。
火神,火。出神的片刻火炉旁的空气就已经让人冷得有些想缩起手脚。把“火神”投了进去,总算有些起色。
按刚才所见所想,如果是叫“火神”的,一定会绞尽脑汁地从屋子里出去吧?和那个蓝发的人会很像吗?那个人好像是为了完美连本身的精密计算都可以放下了之类的。意思是只要是所追求的,即使有一些障碍,也只会被归到这件事情的表面上吗?
因为心里有直达的路,通向完美的自我,伸到外面的天空里。
Ⅲ
绿间闭了闭眼,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该想些什么。但他怕自己又睡沉过去,于是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第三只盒子上。
既然次序是被排在后面,会是一些重要的东西吧。
是中奖的冰棒棍,美味棒,一枚看不清字迹的将棋子,别人的毛巾,一瓶防晒霜和……竹签拼得板车模型。
——发色不同的人从便利店里一拥而出;在空中划过漂亮弧形的美味棒;把梅雨季节的一整个下午之间都花在用棋盘和别人勾心斗角;带着冰冷的眼角撇向别人转手却扔过去一条毛巾;在别人过生日的时候送去一瓶防晒霜然后看其他人忍笑的模样假装那是某种幸运物的说辞。以及车夫摸样的人埋怨却分外让人心安的语气——
这些东西和不同的场景如洪水一般涨上来,让人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却又莫名其妙地有些释怀。
恍惚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是意味着友情吧。
无论是怎样,把注意力集中起来了就好。才不能愚蠢地失去意识。
发冷的指尖感觉到自己有了笑颜。哪怕是一点点也能让人的心里开阔一些吧。可是让人不得不思虑的问题是。假若在这与热量之间做个选择的话。
绿间无奈地抓了抓头发,然后在火势变小的时候把眼镜扔进了火里。
哪怕是眼睛看不清了,也没有关系吧。只是下意识地不想烧毁,才没有太在乎什么的呢。
琴可以在片刻焚烧,同诗集和速写板子一样。同那满满的一盒东西一样。
但是将琴学成,从中获得无比的愉悦,唇齿在诗中字句跳跃,咀嚼到不可思议的押韵,让画板上的线条补全性格的缺口,包括那些人与人之间那平实不过却让人回味起来……
或许是有落泪的冲动的,事情吧?
这些本不是该被火焰吞噬的,那不是它们面临的天命。
那些事情的达成,那些感情的滋长,所需要的时间,比燃尽它们要多得多。
所以摘下眼镜,是指蒙蔽双目胜过蒙蔽内在想法吗?
才不会这么热血冲动吧。只想把那奇奇怪怪的东西再多留一会儿而已。
仿佛时间跨过了久远的沉寂。绿间低垂着眼睫。
不能活命的话,要这些会有用吗。
一脸复杂表情。
已经冷得不行了不是吗。
手指不自然地交叉。抖动的指尖覆上了心的悸颤。
仿佛沉寂跨越了无常的时间。
接着最后炉灰的余温,新的火光重又明明灭灭地出现。
绿间不想屈服。
可那扔了再烧的一连串动作来得那样决绝。
只能在摇曳的火光中深深地皱起眉头,紧紧地交握双手。
他是不是该叹一口气。
Ⅳ
绿间觉得自己变懦弱了,变得不想,不敢。他甚至怀疑,刚才果断地把眼镜掷进去的和无措地倾倒盒内杂物的哪一个是自己。
明显前者是。但如果现在和过去不同了呢,夹在这进退两难的窘境中。他开始动摇了,是关于内心信条的松动,是无论以前情况再紧迫也未有过的。他也不希望自己这样,也未曾在建立这处事原则时预料到过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不是一向严谨准确的吗。不是潇洒完美的吗。怎么会让心中所构筑的像这样倒塌毁去呢。他提了一口气。恍惚觉得最后一只盒子里的东西能够帮他做一个自己所想要的决定。
只不过这次打开盒子的时候,绿间很郁闷很磨蹭。但是模糊的视线提示他已经失去了他的眼镜,催促着他手上的动作。
双手覆上盒盖,指尖所及之处烫得吓人。
是一只篮球。绿间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唇畔牵动。
煨在炉边唱和琴声,诵诗绘画,什么也比不上在强烈日光下打球直到汗湿衣衫。精准的三分,与友人的谈笑,还有蝉鸣,浮云,阳光暴晒下的地面传来的温度。是未曾感受过的。
好像篮球化成活物,反弹上来总会黏住指尖的感觉,带着土地灼热的温度在手指末梢辗转不休。是快意和自由……吧。
是让人或哭泣或欢笑都顿觉爽快的事情吧。
绿间不觉已将那只旧篮球勒在臂弯里。天知道这种心里极不平常的激荡为何如此强烈。
飘忽的眼光驻留在了预料中本应空空如也的盒子里。有一张照片。是别人的照片。绿间突然有点激动,但他以为这是由于对篮球的接触。
没用相框保护的照片边缘有一些褪色,薄薄的一张让绿间拿了几次才拿起来。照片里的人绿间看的不很清楚,有着深蓝色的发。
头发的颜色是蓝色的。
眼前的人渐渐清晰得反常。是那个人的侧脸。端坐在泳池边上的姿势格外正直,没戴眼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波纹,神情严肃却不难看出掩藏不住的期待。
绿间猜到,他看到了自己的以后。有些东西,毕竟,不戴眼镜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不是吗。
那意外明晰的心情,意外热烈的眼光。对于他来说,似乎思想所触及的一切事情一定会被妥当地安置在将来的时光里。
让人有些想发笑,是那种觉得有趣并且与他一起张望以后时光的时候,看到事情有好的结局的笑。又有些在意。
在意……啊。是在意这个人的,希望他的期待可以实现。那样令人羡慕的勇气,其实自己也拥有的吧。
没想到最后给自己注入信心的竟是他,那个一开始就毫不犹豫地拒之门外的人,那个原本就在自己世界之外的人。
强打起来的精神慢慢被抽离躯体。
等他恍惚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屋室已然冰冷得不像在人世,炉内新燃烧起来的熊熊火焰攀爬上不知何时被投入的篮球,另一边的火舌卷住了照片的一角,而自己的手正在颤抖地向前伸去。
绿间眼睛瞪得快要失去焦距,他挣扎着一下子跳了起来,没有棉絮的庇护,身躯暴露在冷空气里,手中的照片带着炼狱里的光和热飞旋在地。
赤脚踉跄着倒退,知道双足被更加冰冷的土地冻得麻木。
恍惚转身,数不清的硕大的雪花从空中飘落。背后灼烧的炙热愈演愈烈,好似脊背让火烧伤了似的。接着绿间听到房屋倾塌的声音,忽远忽近,像谁人的絮语。
他想清楚了,自己的离去是天命所为,但地点决不能是黑暗的室内。
惨白的天空至少是有些明亮的,雪花冰冷至少还剩些灿烂。
而且,信条一旦被立下,才没有办法轻易改变吧。
他的苦笑出口竟成了将去之人的低喘,消散在寂静冬天飞旋的雪粒中。
尾声
一阵下坠感唤醒了绿间。睡梦的余韵还盘旋在脑海里,只过一阵就越来越记不清楚。他从被子里抽出手臂,感觉到的寒冷有些熟悉。
手背探了探身侧蓝发的额头,看样子是退烧了。
怜睫毛有些微抖动,睁开眼定了定神,突然惊喜地用下巴指了指绿间背后。
绿间平躺过来,偏着头看向窗外。是本地难得一见的雪花。纷纷扬扬,大颗地吹落,像所见过似的。星星点点的白色融在黑夜里。
“要看吗。”
怜使劲点头,额发也被带动得雀跃起来。
绿间自己只披上一件风衣,却把怜裹得密不透风,出了家门。
这样暖的天气中,并不是每场雪都能完完全全地看到始末。雪片落地不久便融成了水。绿间接了一片在手心里,凉凉的,手心有点痒痒。
有些无视场合地,觉得这很像阳光从树梢落在脊背上的感觉。
嘴角的笑意有些收不住。
呐,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呢,龙崎。
“……!”
绿间怔了一怔,说话间有些吞吐。
“明明我什么也没有说的啊……。”
避开怜带着得意的笑意的眼光,伸手拍拍他肩头的雪花。
“回去吧,再感冒下不了水可不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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