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生唯一的遗憾,就是与你相离太久了。”
千字短篇,某个故事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们从未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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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在遇到大叔的很久以前,认识过一个女孩。
那时的清明还在跟随师父修习,蜂鸟还未出生,而她,也不知道“巢”这个地方的存在。
他们相遇之时,歌舞升平,似乎太平盛世只于此刻。女孩叫霍清兰,她的父亲是一位实业家,家境殷实,二人在同一所女校读书。
她们在话剧社相识,并成为朋友。小满此时为剧社台柱,而霍小姐热爱讲演与钢琴,她似葱白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舞,小满在舞台上行礼时,总能感受到背后来自她的目光。
相处越久,小满越是了解她。自知自爱,兴国兴民,她比身边任何一个女孩都要有责任感,比这所学校中任何一个人都要热爱这个民族。小满忽然有些羡慕,她只想与父亲安稳的生活下去。自己胸无大志,只因界线之外,早已是乱世。这个世界如何,这个国家如何,与她并无关系。
但霍清兰不同,她认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她在校园讲演时目光炯炯,到激动时,头上的两条三股辫也会随着身体弹跳起来。
她的身上,全部是小满从未见过的生命与活力。
弹指一挥,时间从不留人。
彼时部队撤军,城中居民四散奔逃,而女校的同学与教师,他们其中许多人甚至来不及道别,便是此生再无相逢。
她也认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霍清兰。
小满与杨校长,同时也是她的养父,二人放弃学校流离辗转,杨校长带她沿海一路向北。小满不解,问四方皆是战火,去往何处又有什么分别?杨校长只是摇头不语。
从上海到北平,他们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途中种种磨难难以用言语形容。
时间越至三年后,杨校长与世长辞。
临终前,他等到了从日本归来的那位先生。
那也是小满第一次了解到改变她一生的“巢”。
而杨寄拉着女儿的手,千言万语的叮嘱,哀哀怜子之心,只在眼中。
她们重逢之时,烽火靖平,国内那场荒诞的无烟战争也临近尾声。此时距杨校长离世已有三十余年。霍清兰也变了,她的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头发杂乱,白发丛生,眼神也不似从前那般有神。她花了很久才认出面前敲门的年轻女人。
“你,是你!你还活着,还这么年轻,这可真好啊。”
脸上焕发昔日的光彩,她没有惊讶,没有恐惧,只有满满的欢欣,泪水在脸上的沟壑中肆意流淌。
是啊,经历那些变故后,都还活着就够了。
她拉着小满的手,如同年迈的母亲关怀着女儿般絮絮叨叨与小满说了许多。她问小满这些年生活的好不好,怀念着少女时二人在杨校长庇护下可以无忧度日,心怀天下的校园时光。她也讲到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父母的离世,她与丈夫如何为重振工厂东奔西走,还有躲不过的批判。
“好了好了,讲这么多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小满拍了拍她的手,宽慰她,将她从回忆中拉回来。霍清兰笑着擦干眼泪,抬头望向准备扶她回房的小满,说:“我是不是没时间了。”
小满依旧扶着她,没说话。
“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来与我道别的。”
“我一直等你来看我,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小满停下动作,问:“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她想了想,说:“你再为我梳一次头吧。”
小满点点头,扶着她坐到破旧的梳妆台前,拿着梳子,打了盆水,慢慢地为她一点一点梳开头发。
那时的她们在话剧上台前,总是互相梳妆,而后牵手鼓励彼此。
“我今生唯一的遗憾,就是与你相离太久了。”这是小满从她那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怀中的人已没了声息,她也如愿送了她最后一程。
双肩不受控制地颤抖,有水滴在编好的三股辫上。
1976年9月10日,霍清兰卒于她在上海的旧宅。但在小满漫长的生命中,那16岁巧笑目盼的少女,她目光如水,话语却掷地铿锵。那女孩儿舞在花厅中,于舞台上,她会存在于自己身旁的每一条长椅,蓝衫黑裙,小腿轻晃。
年轻的霍小姐微微抬眸,时而看书,时而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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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2019.5.21 小满
然后整一年没有任何后续
……我太弱了
借这个意外浪漫的日期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