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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雅噩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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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过往的幽灵

-----正文-----

“把德克萨斯编到我的小队里来。”

“人事部搞错了!”能天使站在房间一侧,向刚推门进来德克萨斯夸张地做着口型,一边遮掩着伸出手指向房间另一侧指去。

德克萨斯沿着她黑色的半截手套下露出的手指看过去,一个白色的鲁珀族站在那里,在方形吊顶灯的白光削弱了她的五官,使她犹如一道白色的剪影。

她更苍白了,这是德克萨斯的第一感觉。苍白得过分,几乎要融进光影里,却在吸饱了白光的空气里用比白更白的颜色为自己标出了位置。病态的、愤怒的颜色,惨白有如哈姆莱特在城墙上看到的亡灵,从月亮也厌恶的墓地中伸出手来,扼住生人的心脏。她向德克萨斯微笑了,灰色的瞳孔看向她,那本应是一双已死的眼睛,却专横地注视着人世。她的目光里是死去的暴君在城墙上徘徊絮语,永远谈论过往,永远谈论愤怒。

“德克萨斯。”亡灵如是说,被烈酒和烟草烧得有些沙哑的嗓音极富魅力,仿佛在做温柔的诱劝,“还记得我吗?”

德克萨斯望着她,她的色彩如此虚无而形态又如此立体,几乎像造物的一个玩笑,依附在这副躯壳上的语言指向回忆,指向被抛弃的往事。那些过去不肯躺进墓穴,挣扎着追赶活下来的人。

终于还是追上了。

德克萨斯从随身携带的饼干盒里抽出一根细长的巧克力涂饰饼干,咀嚼,吞咽,然后发现自己将饼干拿在手里的手势还是和当年持烟的姿势一样。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然后走进房间里来,和能天使站在一起。

“拉普兰德。”她向白色的鲁珀族点头寒暄,仿佛她们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临时小队成员。

房间那头的鲁珀族大笑起来,她的笑声放荡不羁,其中毫不掩饰的欲望和疯狂,即使在当年也足以惊飞鸽群。由‎‍‌‌‍情‌‎‌‍‍欲‌‎‍‎和杀戮淬炼出来的这么一个人,德克萨斯无言地望着她,耳边响起鸽子的飞羽划过空气的扑簌声。

彼时教堂的门口还有许多鸽子,羽毛洁白,身形肥胖,在维护仔细的绿茵上踱来踱去。管风琴的乐声如同巨鲸的悲泣,在空气海洋的底部来回震荡。曾经在此地显圣的骑士早已不知去向,她虚拟的形象却仍然立在原地。大理石塑成的白马昂起前蹄,骑手紧紧拉住缰绳,嚼子勒得马张开了嘴,露出两排方形的牙齿。围绕骑手的幻影,无数来自女王、王子、权贵、政要的财富灌溉到周围的土地里去,以至于地面生长出多面绘有壁画的墙壁、数条拥有肋形支柱的拱廊,以及好几扇在叙拉古定制的彩绘玻璃窗。日光穿过圆形的玫瑰花窗和陈列着雕像的长廊,照在骑士柔和的颧骨上,形成一片绯红的、宛如水光的痕迹。这一光影使大理石所塑的虚影代替了人们心中骑士模糊的面容,成为了拉特兰显圣骑士教堂的象征。

死去的人躺在骑士横空挥出的长矛下,他装饰停当的脸掩映在新鲜的花朵中。这些填满棺木的鲜花还带着露水就被连枝剪下,即将跟随死人的棺椁外加十二颗结实的铆钉深埋于地底。

德克萨斯站在面露悲色的拉特兰人群中。衣着整齐佩戴黑纱的人们小心地避开她,在他们眼中,这无疑是一个挟裹着厄运的外乡人。真可笑,德克萨斯想,厄运从不由任何人来揭示,只由本人亲自种下,然后在特定的时间破土而出。她出现在这里也不是为了验证命运的无常——无他,只因死去的拉特兰权贵欠有债务。

此时有人姗姗来迟。教堂的大门被推开,沉重而古老的门板被推动时尖锐的声音响彻大堂,对人的警醒程度不亚于拉特兰城市中整点敲响的铜钟——声音响起,人们开始祈祷。

门口的鲁珀族有一双青灰的眼睛,独特的光芒在逆光的阴影中亮起。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进教堂,步伐轻松。她得体的黑色长外套边缘随着她的步子摇曳,外套内的马甲宛如用庞大而柔软的翅膀覆盖她肋部的白色蝴蝶,胸前的金属横扣轻盈地闪着微光。她犹如圣徒般分开人海,径直走到德克萨斯身边,然后从口袋中取出金色的怀表,表链如同闪闪发光的河流倾泻而下。随着表盖打开的弹簧声,她低头看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她说,“该有人为躺着的那位先生付账了。”

字音如蝴蝶在她嘴唇上轻轻拍打翅膀,所带出的气流在人群的海洋上空飘荡,人们口中的热气一再加大了它的强度,最终成为了足以掀翻教堂的飓风。

而她侧过脸向德克萨斯微笑着。德克萨斯不由得想,这是自己见过的,最美丽,也最疯狂的女人。

彼时她们站在两座天使的雕像之间,毫无生气的石膏像枉然地屈着膝盖,持着长枪模仿活人的动作。没有颜色的日光透过玻璃窗上圣徒的蓝袍,为她们洒下一片水底般的青蓝。这个女人托着怀表,转动腰间形状奇特的双剑,削下了两位石膏天使的头颅。

那两枚白色的石膏在落地的瞬间成为了声音的炸弹,尖叫、辱骂、枪声齐齐炸响。她们并肩携手,向所有人证明了叙拉古黑帮从不食言,从不赊欠。

走出教堂的时刻鸽子早已飞散,她向德克萨斯微笑。就在那天的某一分钟,德克萨斯知道她们还会重逢,很多次,很多次。她们会在叙拉古的小巷留下名字,会浑身沾满血液面对自己族人的死亡,会在逃亡的路上把油门踩到最低,会越过所有的山崖,会被子弹枪械吞没掩埋,死在永远的过往。

然而当下她们却在罗德岛的备战室里,像同事一样寒暄。真奇妙啊,她们谁也没有死。能天使低声向德克萨斯确认这位苍白的鲁珀族就是传闻中的拉普兰德,而拉普兰德仅仅只是望着她们,如初见时带着笑意说:

“我们出发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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