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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随着时空之门平静无波地吞入红玉护符,同一时刻,早该死去的枯萎者在自己的尖叫声中真正“枯萎”了:原本就皱缩灰黄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坏朽化,双眼凹陷,面容很快变得比巫妖更可怖。显然堕落之人枯瘦的身体不再能支撑下去,他想向前一步,却仆倒在地,再无动作。暗淡黑袍盖住了残破躯壳,要不是露在外面的干瘪头颅,看起来就是一堆杂乱的破布。

护符所造成的影响立刻如预计一般被解除了。芙洛敏锐地察觉到改变,立马改攻为守,拦下了科里根的动作。灰龙泛着红光的眼睛恢复正常,退后几步,看着这混乱的场面不安地轻扇翅膀。

谁也不想掀开那裹尸布看看底下到底怎么了。众人一时僵持着没动。

安塔芮丝清楚自己设计的法阵只能暂时让塞安昏过去以争取一丝机会,而且心口依然持续的双重跳动也能够确认龙的平安无事。但她还是渴望亲手去触碰来确认这事实,却又畏缩不前——毕竟这正是她亲手造成的。

她应该怎样向塞安解释自己的欺骗?告诉她,自己傲慢地进行了判断,为了预防她可能的堕落而设下陷阱?安塔芮丝站在原地,感到喉咙里又涌上一阵腥甜的血味。

正是这一刹的晃神让她没有注意到时空之门的异动,一道黑影冲安塔芮丝而来,她不及反应,已被另一股力量带出石台。

不知什么时候苏醒的塞安用前爪轻轻握住了女法师,带着她飞出去攀附于岩壁上突出的一块岩石上,扭头警惕地盯着突然出现的怪物。现在时空之门中已空空一片,那团旋动的黑暗不见踪影,与任何一个普通的拱门毫无二致。门旁却蠕动着一个恶心的怪物:它像是由淤泥组成一条长虫,头部是长满倒刺的‌‌‎‎‍肉‍‌‌‎‍洞‍‌‍‌‎,又有一张张青白的死人面孔从缓缓爬动的身躯里透显出来,就像有人被困于其中而

竭力想挣脱一般,都大张着无牙的嘴,没有眼珠的眼眶空洞地望着众人。

怪物碾过枯萎者的尸体,很快一张新的脸出现在了它的身体上,尸体的恶臭随着它的动作弥漫开来。

科里根跳开独自躲避到了石台的边缘,夏佐和芙洛缩在另一边。

“天哪……这是深黯魔像吗?”安塔芮丝轻轻叫了起来,这半天里她经历了太多次刺激,觉得自己疲倦得再也不会吃惊了。“不,我想是那个拙劣献祭法阵的引发的烂摊子。”塞安示意她看向祭坛,现在那底部书写的奥术文字都泛着诡异的红光。

“你在这里站得住吗?”她仔细把安塔芮丝放在岩石上,确认没问题后飞开谨慎地选择着角度,从斜上方让红龙的烈焰喷射而出,正中怪物脊背而不伤到石台上的几人。

那蠕虫刺耳的嚎声分不出是来自它身上的哪张嘴,安塔芮丝迅速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看出龙息并没有给它造成什么致命伤害。虫子满是肉刺的大嘴里呕吐出一股黑液喷向盘旋着的龙,塞安一扇翅膀闪开,被喷中的穴壁顿时被被溶出一个深坑,被腐蚀的岩石滋滋作响,仿若惨叫。

蠕虫的嘴一缩一张,像是在嗅闻空气里的味道,它扭动挣扎着袭向其余人的方向,科里根见状从石台边缘借力一跃,手里的镰刀没入岩壁,把自己挂在了井壁上。芙洛也迅速爬上龙背,夏佐载着她飞到了空中。

“我的龙息出问题了,也不能施法。”他焦虑地喊道。

安塔芮丝摊开手,“很遗憾,我现在也用不了什么复杂魔法,而龙息都杀不死它的话……我们得先出去。幸好这玩意爬不快——”

而就像是专门为了反驳她的话,黑色怪物身体两侧破开几个洞,苍白的巨大人腿伴随流出的脓液长了出来。它提起臃肿身躯,竟也跳了出来,稳稳踩在岩壁上,以惊人的速度向上追去。

“不能让它跟着我们跑出去!”安塔芮丝紧张起来。

之前的裂解术破坏了她的次元袋,施法材料要么漏了,要么失效化为尘土。她环顾四周,注意到光线映照下,深色岩壁上有些地方闪闪发光。这里有云母矿脉……安塔芮丝略一思索,指着脚下的巨大岩石喝道:“把它引到这下面!”,转身踩着嶙峋的石块又往上爬了几英尺,抽出捡回的卡瑞娜的双刀之一,‎‌大‎‎‌‍力‎‎‍‌‍刺入缝隙里支撑身体悬在岩壁上,另一只手试着剥下附近石头上生长的云母薄片。锋利的矿物划破了手指,但她浑然不觉。

塞安心领神会,挑衅地又喷出一股寒风,裹挟着的冰锥在怪物身上划出无数伤口,一滩滩黑色液体从里面冒出,滴到山体石头上。蠕虫愤怒嘶吼着,迈开畸形腿脚行走追赶着龙。夏佐和科里根都识趣地让出空间避开虫子,眼睛紧盯着战局。

只有本能的怪物盲目追着自己的猎物,喷射脓水想要击坠这会飞的东西。塞安左腾右闪,还是不慎让一些腐蚀性液体沾到了鳞片上,伤口处渗出黑色血液。空气里的血腥味让虫子狂性大发,腿迈得更开,几下便跑到了那块岩石下方。

安塔芮丝全神贯注等待着这个时机,掐准时机念出咒语掷出一片云母。高速振动的音波汇聚成束刺入,击碎了岩石与山体的连接处,巨石摇摇欲坠,但这威力还不够让它落下。

女法师一跃而下。

人类体重与踩上的冲力终于让它彻底脱离岩壁,砸向正在下方的蠕虫,而安塔芮丝也随之坠落下去。

粉龙一声长啸,急速在空中转弯绕上来,双爪一把扣住法师的腰,堪堪把她带离。

滚动的石头重重撞在目标上,庞大虫身随着哀嚎向石台倒去,时空之门与祭坛被砸的粉碎,一柱支撑的石台裂了大半,而整个山体也随之震动不止,更多的石块不断从深井上部落下来,夏佐和塞安小心地避开,艰难向上飞行。

“还有科里根!”

“不行,”塞安急促地向安塔芮丝解释,“我们体型都不够大,带太多的人就难以保持平衡。”

夏佐飞得近了一些,趴伏着的芙洛直起身子,冷淡地说:“他应该死在这里。”她看向正在岩壁上攀援移动的男人,“不管他也不会死,恶魔都很难被杀死。”

一声困兽的怒号盖过了落石的巨响,几人目光移下,发现那巨虫几乎被砸成两段,前半身却不屈不挠拖着残躯想要追上来,虫体截面上冒出一股股脓液,在岩壁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许是它也知这事关存亡,速度竟然比之前还要惊人,已经快要追上下方的科里根。

恶魔也发现了这点,停了下来。

“别走岔路,向上!”科里根打着手势为他们指出出口,安塔芮丝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绕开落石,踩在岩壁上反向冲回怪物侧面,刀锋掠过一侧,在怪物的身侧划开硕大豁口,几条腿也被砍出深可见骨的伤痕。虫子行动因此一滞,没命地哀叫起来,伤口里喷出大股脓液,飞溅到科里根身上,腐蚀了他的衣服,露出的部分血肉模糊。恶魔并不以为意,以伤换伤,挥动镰刀刺得更深,让怪物只能与他纠缠,再无心追逐其他人。

“他会死的!这是自杀!”安塔芮丝又惊又怒,但却无可奈何,没有人阻住怪物,他们确实逃不出去。

“我会敬佩他的牺牲,但现在,快走!”芙洛一喝,不再看下面,催促其他人继续向上。

安塔芮丝紧盯下方,塞安拎着她敏捷地闪开一块巨大的落石。

石头……她抬头目测着落石的方位,用最后的力量施放了一个魔法伎俩:这是最拙劣的法术,一般都是用来吸引注意力、取悦小孩子或纯娱乐,包括凭空演奏音乐、扬起一阵风一吹就会熄灭的烛火、为难吃的食物加味、隔空关上虚掩的门——但这就足够了。

轻微的力量改变了那块落石的轨迹,不偏不倚击中了怪虫的大嘴,站在它身上的科里根也被震落。恶魔不再动作,任自己坠下深井的黑暗里。

安塔芮丝拿出卡瑞娜的双刀,飞快地拼装为双弓,又取下佩剑,作为箭搭在光束形成的弦上。塞安默契地调整了飞行的姿势,让她更容易瞄准。

安塔芮丝心如止水,屏气凝神,一剑破空急速射向科里根。

细剑锐利的剑尖没入男人侧腹,从护手镶嵌的宝石上瞬间绽放出光华笼罩了恶魔全身。

安塔芮丝垂下弓,示意塞安去追赶夏佐。“他被驱逐回无尽深渊了,老实说,这是当初为了驱逐他准备的——如果不能活捉的话——没想到现在反而救了他。”

她深深叹息着,“希望,恶魔真的很难被杀死吧。”

塞安奋力扇动翅膀,按照科里根之前的指点向上飞去,没有理会井壁上大大小小的洞口。两条龙很快到了头:深井尽头并没有出口,顶部是一大丛垂落倒悬的水晶利刃,在照明术的光映照下熠熠生辉,与粗糙的石壁形成两个极端对比。

“恐怕他不知道他的主子把这里封上了。”芙洛没好气地说。

塞安语气疲倦:“龙息多来几次应该可以摧毁……”

安塔芮丝指了指上方,“用不着了。”,从水晶荆棘丛中间开始慢慢气化为一缕缕轻烟,很快出现了一个大洞,一只巨大的眼睛出现在洞外,又很快移开。他们也顾不得在乎外面的是敌是友,鱼贯而出。

出口是林间土地上的大洞,而破开障碍的是一只壮年黄铜龙,怜悯地看着一群疲累不堪东倒西歪的人。

芙洛甚至都顾不得去惊讶了,“为什么又有一只龙?”,她见怪不怪问道,“我今天要把这辈子的龙都见完吗?”

“我是个商人,这是售后服务。”黄铜龙用优雅的男声和气地解释道。塞安立马反应过来,“你是那个魔法东西商人!你在我买的枕头上放定位法术?!”

“维克·布莱斯,”安塔芮丝也认出了故人,松下一口气,彻底倒在了草地,不想再睁开眼睛。“你为什么在这里?算了,请你立即前往琴图里佩通知灰精灵们,他们的女王需要帮助。”

维克并不动,盯着女法师不说话。

“我付钱,一磅黄金。”她补充。

龙点点头,飞走了。

身体上的伤口这时才开始疼起来,劫后余生的放松感让安塔芮丝不愿再多思考,勉强抬眼看了看天色,估计他们并没有被困很久,此刻正是黎明,晨曦微露。

太阳很快就要升起来了。她闭着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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