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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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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是病吧

-----正文-----

20

“下雪了。”

明信片的开头这样写道。

“冬天就是要下雪的。当初我也想过,一定要和你牵着手去看京城的雪。都说人生总有遗憾,我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和你看过一场冬天的雪。希望你能找到那个可以陪你一起看雪的人,如果找不到,一个人看雪也是很快乐的。”

“祝你幸福,闻柳明。”

一张小小的卡片承载不了太多的话语,寥寥几句便已到结尾。闻柳明反复地读着这几句话,像是攫取了其字面意思还不够,非得找出关于大洋那头寄信者的蛛丝马迹才罢休——

下雪了,他穿够了衣服吗?现在天晴了吗?他还留在那座小城吗?如果走了,又是去了哪里呢?

他还好吗?

闻柳明没能够找到答案。

他缓慢地弯下腰,好像手里那张纸有千斤重,只得蹲坐在地上,才能让自己拿稳。手颤抖得不成样子,闻柳明生怕它掉到地上,却又不敢用力,唯恐让明信片增加多一道的褶皱。他用指腹轻轻捏住一角,仰起头,把它放到向上的、有光的地方,怔忡地看它。

当得知自己无法从中得到一丝一毫应谦的消息时,闻柳明终于放弃了继续阅读它。可这短短的几行字已经悄然刻在了他心里,即使只是在单纯地发呆,耳边也好像开了一台老旧的录音机,在反复播放着这几句话。有时是闻柳明自己的声音,有时是应谦的声音,甚至夹杂着一点陈之之的声音,忽男忽女,忽明忽暗,断断续续,循环得没有尽头。

被这个声音催促着,闻柳明终于不情愿地把以“应谦”为主语的所有问题统统清除,让脑子能思考一些其他的事。

譬如,这封明信片,为什么是写给他的,为什么寄到了他曾经的公寓来,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它跨越了山与海,从一个城到另一个城,乘坐过自行车、卡车、飞机或轮船,历经长达几天几十天的黑暗,被一只手拿到光下,又再度投进另一个暗无天日的信箱里。这么长的旅途,这么徒劳的旅途,为了一个可能永远也收不到它的人。

而即使知道这样的事实,应谦依然在异国他乡,在一张薄薄的明信片上,用劲瘦的字迹写,闻柳明,祝你幸福。

然后把它投进邮筒。

这算什么呢?闻柳明眼也不眨地望着它,望得眼眶生涩,落下泪来。

他不是不懂应谦在做什么。与应谦分别,独自生长的那些年里,闻柳明会特地等到半夜,看一颗流星划过,然后默念,应谦你要幸福;他会在神社前挂上绘马,写应谦你要幸福;到了后来,甚至都不用说出那个名字,他路过广场上矗立的巨大石像,会轻声问,你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吗?可不可以告诉我一声,拜托你了。

曾经闻柳明是应谦一个人的信徒。可现在应谦也开始信奉他,好像神明坠落了凡间,便也成为了万千信众当中的一个。他们同时成为了对方的信徒与神明,于是非得承受所有的苦行与牺牲不可。

而后就好像如今,闻柳明一朝接收到了应谦的所有供奉。作为神明,他必须承认应谦的虔诚与坚定,也就不得不替这唯一的信徒实现他的愿望。

——闻柳明会幸福。

晚上七点过五分,陈之之坐在餐厅里,身穿黑色长裙,外披一件深红色大衣,栗色的长发在尾端优雅地打了个卷,妆容与仪态精致得无愧“大小姐”的外号。

闻柳明赶到餐厅时,他的大小姐正撑着脑袋划手机,正红的嘴角抿起,有些许上扬。

完了。他暗道。这个讯号表明,陈之之目前的心情实在称不上好。

果然,刚拉开椅子坐下,陈之之就放下手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大忙人总算来了?”

“对不起……”

闻柳明愧疚地摸了摸鼻尖。按理说,他如今申请了休假,每天的时间多到没处花。陈之之作为公司的大老板,又是年初,工作堆积成山,是真正的“大忙人”。估计她也是忙里偷闲,好不容易才抽身出来与他吃这一顿饭,而他却迟到了。不仅迟到了,还迟了快半小时。

眼见他把头都快埋进桌子里了,陈之之终于松口:“好了好了,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冲你发脾气,只是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因为应谦的一张明信片而失魂落魄一整天——这样的话闻柳明是万万不敢告诉陈之之的。他踌躇半天,嘴边溜过无数个借口,却觉得哪一个都会被对方识破。

他这副样子陈之之不知道见过多少次,她无奈地敲敲桌子:“应谦是吧。”

“嗯。”闻柳明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对好友撒了谎,今晚失眠的原因怕是又会多一个。

“我也不问你他到底哪里好这种没用的废话。”陈之之托着下巴看他,“但是他都已经出国了,还能对你做什么啊?”

“你知道……他出国了?”

“是啊。现在京城里谁不知道,应大少爷突然发神经,丢下公司不管,一个人跑去国外度假了。”她露出看好戏的神情,“应家现在乱成一锅粥,还不知道过年那一大家子要怎么和和气气地团圆呢。”

闻柳明突然想起被强行叫回家的应和,不由问道:“那他就一直在国外……”

“是啊,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可能还回来过年。谁想应付这个烂摊子啊。”陈之之打开菜单浏览,“不过话说回来,他到底怎么你了?”

闻柳明不知从何说起,只道:“他从国外寄了明信片,看样子是给我的。”

“今天送到了?”

“应该送到很久了,只不过我、我今天才发现。”

他脑子一团糟,零零碎碎地讲今天发生的事,比如明信片寄到了他们从前的家,比如应谦买下了那套房子,比如应谦祝他幸福,比如他把明信片放回去的时候,才发现信箱已经满了——不知道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信件,还是许许多多与它一样的明信片。

他尝试了多次,仍旧无法把它完好无损地塞进去,却也不能任由其像之前一样伶仃地露在外面,便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把它装进手中的盒子里,和应谦曾经送给他的所有宝贝一起。

陈之之没有打断他,待到他终于讲完,总算是断断续续地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她冷哼一声:“真是想不到,他还有做情圣的潜质。”

闻柳明闷不做声,手指不停摆弄着自己的衣袖。后来像是觉察到了这个不得体的小动作,他倏然停下,眼中也恢复了些神采,注视着陈之之。

陈之之好歹也当了他这么多年的至交好友,有些东西,可能闻柳明都未必明白,她却能轻易想清楚其中关窍。

好像今天,闻柳明向她说了这么一大通语无伦次的话,或许是想找个人倾诉,单纯发泄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苦闷;或许是对着这个一直眼看自己在苦恋应谦的路上沉沉浮浮的朋友,有着某种秘而不宣的期待:期待她能告诉自己一个答案。

而此时被他这样望着,陈之之很难狠下心来让他放手。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她小声嘟囔。

“好吧,其实在应谦出国之前,他来找过我一次。”

闻柳明变得紧张起来:“他、他来找你?”

“嗯,对。大晚上的,一个醉鬼,突然大吵大闹地闯进了我的办公室,知不知道别人还要加班啊。”陈之之合上菜单,“我一看,居然是应谦诶。居然还能看到这副样子的应大少爷,我一时觉得新鲜,就没赶他出去。”

“结果他得寸进尺,开始抓着我说胡话。我没怎么听懂,但是听见了好几次你的名字,他还跟我说他爱你。”

“我当然是骂他神经病,然后赶快叫人把他送走。结果没过几天,就听说他跑了。”

她微微扬起下巴看闻柳明,狭长的眼尾上挑,露出一个笑来:“你说,是不是很莫名其妙?”

只见对面的男人先是呆住,然后眉毛慢慢拧到一起,死死抿着的嘴唇因为太用力而颤抖。他神色变幻几番,最后突然站起,与桌子碰撞出好大的响声,引得餐厅里其他的客人都看向这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闻柳明脸涨得通红,又慌张地坐下。

他身子微微前倾,神色坚定,对陈之之低声说:“我要去找他。”

陈之之没应声,反而晃晃悠悠地举起手中的菜单,示意服务生过来点菜。

闻柳明有些急:“陈之之,我——”

“好啦好啦,我们明天就去找他好不好?”她把摊开的菜单往闻柳明面前一推,纤瘦的手腕上环住一根细口的白金镯子,撞击到桌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顶灯的光慢慢洒下,把一张桌子与桌旁的二人都照得亮起来。暖黄的色泽弥漫开,笼罩在陈之之深栗色的发端,好像她的脸庞也在微微发着光。

闻柳明错觉,此刻的陈之之,笑得很温柔。

陈之之含着化不开的笑意对他说:“就算再怎么想见到心上人,饭总不能不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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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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