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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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藤初下班回来正好经过一家大型超市，购买所晚饭需要食材的任务也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最近临近学业考，学校为了提高平均分，强制学生留下补课。作为外语班仅有的几个日语老师，加藤初自然也被强行留下。

这几天他每天都早归晚回，回来后连饭的顾不上吃，抱着一大堆卷子直奔书房，好几次累到连衣服都顾不上脱，倒在床上直接睡去。

我替他换上睡衣时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缓慢微弱的呼吸声告诉我他已经睡着，而且睡得很熟。

睡着时眉头还紧皱着，一看就是心中有事，不说细想就能猜到又是班上那几个顽劣的学生惹他生气。

他脾气向来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如此。不会跟人吵架，连坏脸色都不会给人看。永远只是笑着，却不会开心地放声大笑，只是很浅很浅的微笑，让人看见后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样的人不适合做老师，不够严肃也不够严厉。

学生犯错他不忍心批评，稍稍说点慌他就信以为真。你若说他过于娇惯学生，他却为自己辩解“哪有小孩子不犯错的？改掉不就可以了。”

他很少生气，生气也不会表现出来。就连钓鱼岛事件后学生拒绝上课，甚至有人在课堂上故意闹事，向他扔去垃圾，他也没有冲他们发脾气。

“把所有的情感都藏在心里，直到它们一点点烂在里面。”

曾经喝醉后的他像我这样解释道，并且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承受不了自己的感情，会选择切腹自尽。

那时的他不会说任何关于爱的情话。就连喝醉后也要用我听不懂的语言，才肯一遍遍说我爱你。如果不是我知道他愿意为了我离家，跟我同住一间小房子里做背地里的“夫妻”，我可能会因为他害羞的拒绝而错过他的情感。

“死是很痛苦的，但用死去表达自己的感情，在我们心里是一件很美的事情。”

他把这种情感总结为：日本人表达浪漫的方式是切腹自尽。

后来他的确是这样做的。

当抗日战争爆发，我选择为国而战离开，而他为了证明自己并非别人所传的跟哥哥一样是日本特务，选择用我送给他的刀切腹自尽。

我活了上千年，一直都冷眼看着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

从没想过自己会动心，更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外国人动心。一开始接近他只是为了得出他前世留给我的疑问，却没想到越陷越深，终究是把自己一颗心都留在了他的身上。

得知他死后，我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迷茫，为自己今后无尽的生命。

那时我已经不需要像过去一样守护者王室，虽然凭着自己的想法决定继续守护这片土地，可是当这片土地不需要我守护时，我一个人又将做什么？

以前没遇到过这么一个人想跟他一起生活，如今遇到了，却失去了。

和平降临，所有的人都和家人团圆，那我又和谁团圆？

活得久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我找到了复活他的办法。

自杀的人大多有未放下的心事，他们往往会附着在亲近的物品上。在埋葬他的树下，我找到了那把我曾经送给他的武士刀，里面藏着他的魂魄。

加藤集把死去的弟弟埋在树下，他视拒绝为帝国效力的弟弟为耻辱，拒绝为他立碑，把他随身携带的武士刀插在地上，当作埋葬他的证明。

等我们把那座城的鬼子赶走，他已经死了快七年了。那时战争已经接近尾声，我也已经跟他阴阳相隔数年。

找到他时已经是春天。那棵树上开出粉色花，看上去像是樱花，实则并不是。花朵累累压完了枝丫，风一吹就片片飘落。

我踩着地上的花瓣，步履艰难走到树下。以为千年的岁月已经让自己能平静面对这一切，如同没事人一样速战速决，走到树下拔起刀就走。

事实却是跟以前一样，遇到跟他相关的事就乱了手脚，让我再次明白没有遇到那个人，千年的时光就如同水一样。

从踏进那院子就觉得心痛，来到树下时更加觉得撕心裂肺。止不住的泪水烫到了伸出的手，握上刀把时感觉分为冰凉，像是他玉一般的手。

“加藤...加藤...”

一遍遍呼喊却再无人回应，但是我却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在这把刀里，很快就能重逢。

我将那把刀拔出，它依旧跟以前一样。一片花瓣飘下，落在上面，我隔着花瓣吻上，就像是在跟他接吻。

他的灵魂附在刀里，需要吸收灵气慢慢成为刀魂。

我把他委托给熟悉的人，继续投入到战争中，希望他复活后能跟他一起继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却没想到战争结束后，保管他的刀匠带着那把武士刀回了日本。

那时政局飘荡，国共内战，我分不出精力追回。再次与他相遇，已经是改革开放后的事。这是我与他分离已将近六十年。

现在他在我怀里睡着，我摸着他的眉眼，一边边在脑海里过这六十年没有他的回忆，只觉得一阵后怕。

人类的生命太短暂了，差一点我就永远失去他。

现在我跟他重新同居快四十年，再加上民国时那几年，在人类中也算是对金婚夫妻。长久的相处，他早就不抗拒过于亲密的动作，也不会怪我是“老不羞”。但他一般不会让我抱着他睡，而是一人一个枕头，一人睡床的半边。

今天趁他睡熟，我才能得着机会偷着跟他腻乎。

失去过一次已经够了，更何况是又分离了六十年？

别说是每晚抱着他入睡，就连平时我都恨不得时时贴在他身上，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重新在他身上的每寸皮肤蹭上自己的味道。

我是千年的老妖怪，本质上就是一只野兽，喜欢给自己喜欢的东西做标记。

加藤初却还是那个骨子里保守的人，他现在默许我在独处时乱来，却不许在外面乱来，连牵手都不让。

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年代，比民国更加开放。

在这个社会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已经不是需要躲着藏着的事，他却藏的严严实实的，生怕被别人看见。

我笑他是思想陈旧的老古董，他仍然只是温和笑笑，说“老古董不正好配你这个老妖怪嘛。”

至少在情话方面，这小子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还是忍不住，趁他熟睡在他身上轻轻咬着，用不会吵醒他的声音一遍遍喊着“加藤”。他估计也有几分不舒服，闭着眼无意识的哼了几声。正抓着脚踝在那亲的我微微一愣，见他没有醒来也就继续亲着。

加藤初的脚上又一圈类似红线的胎记，衬得他的脚踝更加如玉一般白。以前我靠着这胎记找到他，而他的脚踝也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总喜欢啃咬，有时候亲着亲着就把他拽过来跟他一起享受缠绵的快乐。

加藤初也曾抱怨过，不过他是因为觉得脚踝不干净，并不是因为隐藏在动作背后的缠绵。

“可能因为忍了上千年，所以才会这般痴迷情事。”

得知他是我的第一次时，加藤初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我隐隐约约感觉这其中有取笑，但更多是把这当成一个借口，借此跟他多腻乎了好几次。

好像还是咬狠了，脚踝留下了痕迹。

他早上醒来穿袜子时哭笑不得地发现脚踝上的吻痕。

“己达君，你这样让我怎么出门？”

虽然现在他称呼别人都是用‍‌‎‌现‍‌‎‍‎代‌‎‎‍人的办法，但加藤初还是跟民国时一样叫我“己达君”。这种特殊让我倍感开心，感觉加藤初还是当初那个古派的青年。

我跟加藤初不一样，我没去上班。大哥在国内国外找回不少我们当年的东西，分给我们后，每一件卖了都够我们衣食无忧一辈子。以前我基本都处于沉睡。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被唤醒。如今虽然天天醒着，但还是改不了嗜睡的毛病，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发呆。而加藤初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不仅主动包了家务，还找了份当日语老师的工作。

每天他早起上班时，我还待在被子里睡着，今天也是如此。

听到他的话，我迷迷糊糊伸出头看着他。这几天降温，他在外面套了个白色毛呢外套，上面穿着米色毛衣，下面穿着褐色裤子，怎么看怎么像最近流行的日系的什么什么男子。

“加藤，你很像日系男人。”

加藤初一听就乐了，也不怪我在他脚踝留下吻痕的事，可能也是因为发现大腿内侧还有一个吻痕的原因。

“当然了，因为我是日本人。”

“不对。”我仔细回想着，终于想起来一个类似的词。

“加藤，你...很咸。”

“？”

感觉自己好像说的不对，想着想着就口不择言起来。

“很咸...所以有味道..所以让人想咬你？”

说着说着又把自己绕了回来。加藤初一听就乐的不成样子，拿起枕头向我砸来，笑骂我依然是个老不正经。

在我想起那叫盐系男子时，他已经收拾好东西出门上班。

我睡到下午才行，醒来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决定为加藤初减轻点负担，今天由我去买菜。

其实我是想做饭的，但曾经做饭时差点烧了厨房，把加藤初吓得再也不敢让我靠近厨房半步，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买菜。

原本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却不想在超市碰到了他。一问才知今天提前放学，所以他就早点来买菜。

他挑菜时我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柔软发丝下藏着的耳朵，以及后颈白皙的皮肤。忍不住凑近，在四周人察觉不到的时候，吹了一口气。

加藤初一动没动，还是维持刚才的动作在挑菜，我却看见他的耳垂一点点变红。

果然，还是跟当年一样容易害羞。

在超市人员在给他挑的菜帖条形码时，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俩离得近，外套又长，旁边的人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我俩这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但我还是有点诧异，毕竟这是在公共场合少有的亲密动作。加藤初用指甲轻轻掐我，他的力度极轻，显然是怕掐疼我。这种力度连小女孩都不觉得疼，更何况是在战场上被砍习惯的我。

力度太小，像是羽毛撩过心头。这个动作看似是惩罚，却让我心痒痒的，想要跟他多做些什么。但我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能退而求其次，跟他说：“加藤，你使劲点掐吧。”

说完他明显一愣，然后一把甩开我的手，却被我再次一把握住。

“牵了就别松了。”我用袖子和下摆藏住我俩牵着的手，试图去挡住这份亲密“加藤，现在不是民国。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街上牵手。”

以前在民国时，就算夜深人静，街上空无一人。我俩走在街上也要互相隔着距离，生怕别人看见我们关系的与众不同。后来抗日战争，两人间隔着国仇家恨，更是避嫌般远离。却不想到他为此还失去了性命。

如今是和平年代，一切都在往好地方发展，我们也可以跟正常情侣一样牵手散步。

这次他没再拒绝，乖乖任我牵着。中途手露出来，我试图再次盖住，他制止了我的动作，笑道：“既然牵了，就别藏着掖着了。”

我曾经问过加藤初：“你相信有一个中国老妖怪爱着一个日本人，从唐朝爱到现在吗？”

说这话时，我看见他笑眯了的眼睛很亮，显然是相信了。就在他要说答案时，我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信，因为这是假的。”

“你又欺我。”

嘴上这么说，但我俩都知道他没生气。

“因为这个老妖怪从民国爱到那个日本人到现在。”

他坐在收了笑，这次没接话，让我自己继续说着。

“你以前说中国人的浪漫是缘定三生，日本人的浪漫用切腹自尽表达的。你的确这么做了，但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没做到。因为我没有爱你爱了三世，我爱的只是你一个。”

我怕自己没表达清楚，还特意一本正经又说了一遍：“只爱了你这一世。”

可能是我一本正经的样子过于滑稽，加藤初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们中国人的浪漫还有一种，那就是和心爱的人在这人世间过着烟火一生，我们称之为相濡以沫。”

“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加藤初坐在我旁边，牵住了我的手，就像我在外面牵住他一样“其实我们日本人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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