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提全懂了,但接受起来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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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提是回来了,但周春城与他待一起的时候还是不多。李提有两部电影的后期要去忙,每日起早贪黑的,周春城感觉自己只比之前多了早安吻和晚安吻。
人的贪念是无穷尽的,得到了就想要更多,没有更多便会埋怨。不过周春城的埋怨要卑微些,也可说是更心机些。
周春城不闹腾,那不是他的性子。他会送李提出去,又等李提回来。等不到李提,周春城是不会上床睡的,宁可在沙发上等到睡过去。他现在的身体是外强中干,瞧着还有个人样,内里什么情况连医生都不好说出口,一般等不了半个小时就会累了。李提有两次十点过后才回的别墅,见周春城已经蜷缩在沙发上,不知睡了多久,便是开了暖气也担心他这样会着凉生病,心里是忧得很,劝不过只能自己让步。
“你呀……”
李提知道恃宠而娇说的就是周春城这样的,不该惯的,但心肠硬不起来。他将人抱回楼上的卧室,感觉像抱了一手的骨头,轻得是睡衣的裤管都能晃荡,而周春城竟是没有被惊动,在他的怀里如何颠簸都睡得踏实。
李提的眉毛皱成一道,跑去翻周春城之前睡的客卧,没有找到病历。回到卧室后,李提捧着周春城的脸亲了亲他的鼻尖,又密密地啄他的唇,心中有未曾尝过的慌乱。
等周春城醒了,他们大吵了一架,楼下的Daisy吓得躲在房里不敢出来。
说是吵架,不过李提单方面的暴躁,踢翻了椅子,摔了许多物件,像围绕着床发生战争。床是乌托邦,周春城拥着被子坐在中间,低着头一言不发。
最终把卧室可以摔的东西全摔了之后,李提才停了下来。他捂着脸喘气,然后去浴室洗了把脸再把周春城抱去客卧。周春城抱着他的颈,脸埋着,含糊不清地说话。
“你不要吓我。”
“刚才你像个疯子。”
“我又不是大事,你生什么气。”
李提将人放到床上,又出去喊Daisy收拾卧室,过了好半天才再次去到客卧。
周春城心里慌张,没了平日的昏沉,虽躺下了但异常清醒。
李提走近,蹲在床边,揉着周春城的发,又亲吻周春城的手背。
“你把病历给我看一下。”
周春城摇头。
“你不让我看,我会想得更严重。”
“你对我好一点我就会好了。”
“你这是骗谁?”李提没忍住又吼出了声。
周春城没被吓到,反伸手勾着李提的颈,用了劲将自己拉过去。他吻着李提,说:“我怎么敢骗你。”
李提托着周春城,由着他动作,说:“你都无法无天了,还有什么不敢?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我可以去问小张,但我希望是由你亲口对我说。”
“你不要问好不好?”
李提包着周春城颤抖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
“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不想你知道,不想你记着,想你看我时是笑的。”
李提全懂了,但接受起来太难。他有千言万语,争先恐后地要出来,毫无秩序地挤在喉头,冲了个支离破碎。
“你呀……”
“我什么?”周春城亲着李提的下巴,舔去上面浅淡的咸味,抬了红眼与他对视,“我要听好听的。”
李提想笑,嘴角微抽。
“你呀,越来越不乖了。”
“那你喜欢吗?”
“喜欢。”
“喜欢什么?”
“什么都喜欢。”
“喜欢什么?”周春城不依不挠。
李提拥着他,头轻轻地埋在他的颈间,叹道:“喜欢你。”他想起了祖父离世的事,那时他还当自己悟出了“及时行乐”的人生真谛,此时想来都觉得自己不过是装模作样的感伤。假如他真的悟了,他们又何尝会失去那么多时光。他把什么都看得比感情重,那么这么轻的感情就要飞走了,他只能像个看着手中轻气球飞上天的小孩般无能为力。
李提最终还是没听周春城的,他从小张那里打听到了周春城的病。小张原先还是不说的,毕竟答应过了周春城,只是当他听到李提说不过是向他要个确认,就明白瞒不瞒已经没有意义了。小张一个大男人,在电话里泣不成声,他替周春城守了这个秘密多久便是压抑了多久,假若周春城像所有病人那样发泄情绪就罢了,偏周春城还那个样子,倒叫小张更难受了。李提默默地听完,真诚地道了谢。
夜里服了止痛药的周春城体弱易睡,李提成了那个失眠的人。
手头上的工作,能推的李提全推了,非要他亲自出去处理的才会离开周春城身边,还要千叮万嘱周春城有事给他打电话。电影已经成片了,白朗把它送到别墅来让李提最后定案。李提夜里才爬起来去看,一遍又一遍,宛如看到周春城整个衰败的过程,他甚至能清楚猜到场景的拍摄先后顺序。他可以想象观众是怎样猜测周春城的敬业,或者还会说演员拍摄的艰苦,唯他知道周春城那时已经在燃烧生命。
电影的英文名是《Mad》,中文名这边最近暂取的是《疯》,两相对应,但李提要推翻它了。他决定将电影的中文名取为《爱》。
他不为人知的爱与爱人。
电影如期参加德国的松木国际电影节,而国内还有两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想到过年,李提就打算带周春城去加拿大见一见自己的父母。
一切都很顺利,《Mad》被提名松木国际电影节的最佳影片金蜂奖,周春城被提名最佳男演员银蜂奖,白朗也被提名最佳导演银蜂奖,由于这部电影的剧本是由真实故事改编的,所以失落了最佳编剧银蜂奖的提名。这在国内外都引起了关注。
至此,白朗已经开始联系国外的院线了。
二月十五日,松木国际电影节正式开幕。
《Mad》的主要班底都去了。因为要出国好多天,所以去之前,在李提的要求下周春城去了趟医院复检,不过死活不让李提进诊疗室,出来时样子看起来并无异样。李提想过偷偷回去问,但周春城全程盯着他,也只能算了,心道无管怎样过下去就是了。
走红毯前乔·李维再次见到周春城,感到非常惊讶,关心了他的身体状态。
周春城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好,西装在他身上像挂在架子上似的。他刚穿上时,在镜子前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喜欢,他知道李提喜欢穿西装,就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衬不上。李提见他在镜前扭捏,从后面环过他,笑着问他怎么了。
“我觉得我这样穿很难看。”然后周春城伸着手,“空荡荡的。”
李提亲着他的发顶,掩饰自己的难过。
“那就不穿外套了,只穿衬衫看不出来的。”
“那太不庄重了。”
“好看就行。”
“但……”周春城转过身,笑看着李提,“我想跟你配一身。”
“改是来不及了,我出去给你买一套全身的。”
周春城不适合奔波,所以是李提独自一个出去的。
回来时,李提只提了两个不大的袋子,显然是买不到合适的西装。他从其中一个袋里拿出两条同系列的领带,递给周春城看。都是暗红底色银灰色菱格花纹,不过一条的菱格稍大,另一条的稍小。
“明天我陪你不穿外套好了。”
周春城摸着领带笑,没有说好或不好。
次日,周春城替李提系领带,他最喜欢做这个的时候亲一亲李提的喉结,然后再拉紧领带。李提不怎么给人系领带,一直找不到要领,最后还是周春城带着他的手给系好的。因此,周春城向李提讨了个深吻,直吻到脸颊泛红。
“这领带的颜色很衬你。”李提亲了亲周春城的脸颊说。
周春城笑了,已经不再像刚炸开的烟花那样绚丽,但那双眼还是依然明亮如昔。李提只想捧着他的脸一直亲下去,最好脑部缺氧,失去思考。
周春城气喘吁吁地将人推开,把西装外套翻出来,要给李提穿上。
“你一个大导演怎么能跟我一样随便,还是要庄重的。”
李提不愿意,周春城又说:“我只要好看就行,你不行,你要名声的。”
周春城绕到李提的背后,拍了拍,又说:“媒体都是刀做的嘴。”
李提终于还是穿上了外套,但走红毯时一直牵着周春城的手,挣也挣不开。周春城对于红毯边上没有尽头的相机与摄像仍有惊恐,没走两步反过来抓紧了李提的手。李提以为他不舒服,停下了步伐想要扶他。周春城看着李提的眼,手背手心又全是他的温度,忽然就不怕了。
死亦不远,又怕那些无牙老虎吗?
周春城朝李提笑了笑,拉着他往前走。李提不知道周春城经历了什么心理抗争,只是大步跟上,与他肩并肩走着。
白朗与一众其他剧组人员被抛之身后,他暗啧了声,本来打算快步上前,免得他们这样出格会上报。但瞧着前面二人的黑白背影,脚步就顿住了,忽而觉得他们像对走在婚礼路上的爱人。
罢了,想他白朗素来什么都不怕的,随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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