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已经连着下了三天，可一点要收势停雨的意思也没有，就像当年女娲补天的那块五色石重又掉出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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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泼大雨已经连着下了三天，可一点要收势停雨的意思也没有，就像当年女娲补天的那块五色石重又掉出来似的。明明已经是正午，天色仍旧阴沉沉的，家家户户都点上了灯，路上除了偶尔几辆车驶过，行人是难得一见。

龙虎堪舆公司虽然在风水界已经有些年头了，但员工也就两个，一个老板一个接待。因为这场大雨的关系，今日同前两日一样也是除了之前预约好的客户上门外并没有其它人来过。

没有客人需要接待也没有同事可以唠叨，就着阴沉微凉的天，接待赵淑美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盹。不知过了多久，赵淑美忽然一激灵醒将过来，脑子还在混沌中，隐约听到有轻微的敲门门声。她脑子立时就完全清醒过来了，抬头去看，果真看到有一个人站在公司门外。她边快速起身，边在心中暗道幸亏及时醒了过来，不然必会待慢了客人。

赵淑美急忙向公司门口走去，近了定睛一看，心下略有惊奇，揉了揉眼睛再细看。

面前越走越近，细眼上挑嘴角含笑的人不是老板的师弟秦森秦先生是谁？可不对啊，又怎么会是秦先生？

这其中有什么奇怪的？

原来秦森不出意外的话每月都会来这里一次，每次来的时间都是该月上班的第一天，如果他有事不能来的话都会提前留言的。现在是四月，两周前秦森已经来过了，这个月按规律来说他是不会再出现的。

所以赵淑美才会惊诧。

“秦先生？”赵淑美不解地低唤。

秦森嘴角上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说：“是我。”

赵淑美这才觉得自己失礼，连忙拉开了公司的玻璃门，笑道：“秦先生请进。”

门刚拉开便夹了一阵凉气，赵淑美不自觉地往窗外看去，见大雨还在下着，便想冷气肯定是秦森夹带进来的。

“不用太客气，我还是去那里等着，麻烦你替我给师兄通个声。”秦森边走边说，面上始终带着笑容。

“哦，好的。”

看着秦森自觉地走到会客用的长木椅上坐下，赵淑美才向老板的办公室走去，途中还回头偷觑了秦森一次。秦森察觉到她的视线，回了一个浅笑，羞得赵淑美连忙回头，加快了脚下动作。

虽然好看又神秘的男人对女人来说是很具吸引的，但对赵淑美来说秦森长得妖了些，反倒不如虽性子寡言淡漠的但长得阳刚端方的老板韩晋来得好。而且依她来看，老板是面冷心善，而这个秦森恰恰相反，像是面善心冷的罢。方才她之所以会偷觎秦森，完全是因为觉得这个男人很奇妙，他基本每个月都来一次，可每一次老板都不会出来见他，他依然能在沙发上贻然自得地坐上半天，然后下个月仍旧如此。

这一次大概也是这样的结局吧，赵淑美暗忖。

叩叩。

赵淑美有礼而轻缓地敲着办公室的门。

“进来。”冷淡的声音。

赵淑美扭开门进去，关上。

对面办公桌上的人穿着一身秋香色长衫，正埋头拿着龟壳铜钱在那里起卦，低着头仍然可以见到眉头皱得很紧。赵淑美没有见过韩晋这个样子，心里微微奇怪，但还是很尽责地汇报道：“老板，秦先生来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赵淑美似乎听到极轻的一声叹息，然后听到韩晋说：“让他进来。”

“哈？”赵淑美以为自己听错了，竟有些失礼。

“让他进来。”平淡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赵淑美赶忙出去，心里大呼今天奇怪的事怎么这件多？

她来到秦森跟前，笑着说：“秦先生，老板请你进去。”

秦森也是错愕，尔后便是轻笑，颔首回道：“有劳了。”

“不客气，这边请。”

赵淑美先走一步带路，到了先敲两下门，然后扭开，侧过身子将秦森让了进去。

秦森看到韩晋后更是喜笑颜开，他的眼睛本来就上挑，笑起来更像荡漾着春意一般。身后的门关上了，秦森大步上前，拉开椅子就在韩晋对面坐下，笑吟吟地说：“师兄竟然愿意见我了，真是难得。”

韩晋没有说话，甚至没抬头看秦森，只是手上把玩着铜钱。

秦森见这样，又道：“刚刚起了卦？卦象说什么了？”

韩晋与秦森是同门师兄弟，他们的师父师承龙虎山张氏，却对驱魔抓鬼之术不感兴趣，倒是风水堪舆之术学得好，在龙虎山的时候就收了韩晋为徒，下了山又收了秦森为徒。虽然师父总是说秦森有天赋，但最终在清政府最后那年将衣钵传给了韩晋，而且勒令秦森另立门户去，其中原由秦森不得而知。

韩晋被他这么一问，想到卦象所指的话，不由得将铜钱包在掌中，拳起来。他并不回答秦森的话，而是说：“今天为什么来？”

“就这么不想见到我？”秦森笑时眉目含情。

韩晋本来就是个话少的人，这时候更是沉默以对。

扣扣，响起敲门声。

“进来吧。”说话的是秦森。

赵淑美手上托了个盘子进来，上面是一杯茶。她将茶拿下来，就要放在秦森面前，微笑着说：“下着大雨过来肯定是冷了，秦先生请用热茶祛祛寒。”

秦森伸手接过，似乎是太烫了又立即将它放到桌上。

“有劳了。”

就在刚刚的动作中，秦森的手无意中碰到赵淑美的指尖。赵淑美觉得它很凉，心道这热茶是上对了。

她娴熟地回应：“应该的。”

等赵淑美带上门出去了，秦森也没有拿过茶来喝，只是笑望着面前隐约可见冒着袅袅白烟的热茶，赞叹着说：“这位赵小姐还挺贤惠的嘛。”

又抬头看着韩晋问：“哪里招来的？”

“徐姨身子不好了，说要回儿子那去，赵小姐是她介绍来的。”

“哈，徐姨这是想给你介绍媳妇来着呢。”秦森低笑。

韩晋没有回答秦森的这句话，还是问：“今天为什么来？”

韩晋有不愿意回答的话，秦森也有，大概刚刚那句便是了，所以他没有回答，而是笑着问：“师兄，你说我们认识多久了？”

“我五岁识你，距今二十七年。”韩晋稍稍抬眼看了秦森一下，平静地说。

“二十七年啊，比许多夫妻情分还长，你说师兄你怎么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呢？”秦森低头笑了起来，光洁的额头下是舒展开来的两道长眉，煞是好看。

“秦森。”韩晋冷冷的唤一声，就叫秦森止了笑声，但是眉眼还是含着笑意的。

“好了，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

“说来意。”

“我想让师兄陪我去看一个墓。”

风水本是相地之术，替人看阴阳二宅是常有的事情，这些秦森也是拿手的，犯得着让韩晋也走一趟吗？

韩晋的眼睛很亮，昕昕有光，此时正盯着秦森看。秦森似有不自在，大概也是怕韩晋不答应，于是收敛了笑容说：“师兄，我是来求你的，若你点头我便答应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这一次，韩晋回答得很快。

秦森因为他的急不可耐笑了，说：“能拿来当条件的，那自然是对师兄来说最有价值的。”

“说。”最有价值？连韩晋自己都想不出来。

似乎韩晋越急，秦森就越欢。他笑得眉飞色舞，薄唇已经合不拢，露出本应该隐在唇后的白牙。

“条件便是，你师弟我，秦森，断了对师兄你，韩晋，所有的念想。怎样？”说着这话，秦森站了起来，双手扶着桌面，向韩晋的方向半倾下身去。

韩晋抬眼便可以见到秦森白得有些透明的皮肤，他眯了眯眼，说：“坐下。”

秦森哂笑，坐回去。

“怎样？去还是不去？”

“去。”

秦森听了这个肯定的回答，笑得眼泛桃花，目光盈盈若含水。

“好，这一趟之后，你我互不相干，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韩晋没有回答，只是直接发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如何？”

“好。”

“需要工具吗？”

秦森眯着眼笑起来，带着酣足的意思，说：“师兄想到哪去了？只是去看看。”

韩晋皱起了浓眉，似是不信，若有所思地瞟了秦森一眼。

“真的，不劳师兄动手。”

“食物我会准备的。”

“好。”秦森站了起来，转身要走，又回头看着韩晋不无失落地说，“其实我还是希望你不答应的。”

“那你来求我？”

“是啊，我为什么来求你？”

说完这句，秦森一动不动地望着韩晋，嘴角上扬。

韩晋不为所动：“你这是要我送你？”

“不愿意？好歹我们也这么多年师兄弟情分，你再冷淡也不该这样待我吧。”

于是，韩晋撑桌站起，头低下的瞬间发出无声一叹。他扭开门将秦森让了出去，秦森似乎很开心，嘴边的笑意很深。两人从办公室走到公司门口的一路再没有交谈一句，倒是经过前台的时候，韩晋对赵淑美说：“小赵，我明天开始要出去办件事，预约好的人你电话过去改时间。”

赵淑美闻言，忙问：“那要将预约推后几天？”

韩晋自是不知，转过去看着秦森，不待韩晋出言相询，秦森就自觉地回了赵淑美的话。他弯着眉眼对她笑，说：“八九天内师兄一定会回来。”

赵淑美见了顿时便觉眼前有繁花迷眼，只能怔怔地点头。

几步后就到了公司门口。

临别，秦森笑着回头说：“不用送了。”

韩晋看了他一眼，点头。

秦森抬手似乎想要拍一下韩晋，但手在中途就停了，转身往电梯走去。

看着秦森跨入电梯后，韩晋捏着铜钱的手更紧了三分。

秦森，你到底发生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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