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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

-----正文-----

避开行人和监控,苏子初按照苏零舆画的示意图顺利潜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的防守没有变化,苏子初在途中还听见有人让实验室增援天空防线,看样子凌晔真的以为他的目的是带苏零舆离开。

意外之举为本来的目的提供了方便,但苏子初看着正向外传送数据的设备,心中的不安感迟迟没有散去。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感受到神经一阵刺痛,精神力正在‌‍‎‌‍被‌‍‍‌‎干‌‍扰。

这应该就是苏零舆说的针对精神力的武器了。

看样子实验室的人已经发现有人入侵了。

苏子初没有拖延,留下设备准备离开。然而周围突然一暗,闪烁的红光和警报声紧随而来。

房间的门开了。

“诶呀,你就是欧诺弥亚的驾驶者吧?当初听说凌空把欧诺弥亚给了边缘星球上的劣等人,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呢。”

苏子初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白大褂的斯文男人,欧诺弥亚蓄势待发。

“别这么紧张,我就是好奇取代了我的人是什么样子。要知道,凌空差一点就把欧诺弥亚给我了!可惜我她好像对我有什么误会,说我心术不正,只会用欧诺弥亚做坏事。”

莱蒙德嘴上说着,攻击却没有停下来。不知为何欧诺弥亚不能启用机甲状态,苏子初没有办法强行破墙离开,只能同莱蒙德周旋。

不过这种影响似乎是无差别的,对方也没办法使用机甲,只能将之化作武器。

就算苏子初没有轻敌,对方的实力还是超出想象——现在的研究人员都这么能打的吗?

“凌空真是天才呀,能设计出这么有意思的机甲。操控时间!你们到底怎么做到的?你们的精神力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我很好奇呀!以前的小凌舆给我提供了很多有用的数据!可惜现在凌晔不让我拿她做实验了,不然现在抑制着你精神力的这个仪器还可以加强,至少能让你没办法再用机甲,诶,真可惜。”

苏子初躲过光能枪的扫射,衣领出现了个烧焦的洞。

“啊对,我忘了你是小凌舆的爱人,听见我拿她做实验应该不高兴吧?那我告诉你好了!小凌舆真的很可爱呀!就算是被电击也不会哭呢!对了,我最喜欢精神力对肉体的影响的实验,有一次我用硫酸腐蚀了小凌舆的皮肤,想看看精神力能不能起到修复作用,可惜那时候她还不会用自己的精神力,直到整个手臂都烂掉了还是没能成功。你知道吗?太漂亮了,稚嫩的血肉被腐蚀到只剩白骨,太漂亮了!”

莱蒙德堪堪躲过苏子初的攻击,身形狼狈,眼神却异常疯狂。

“你比那时候的小凌舆强大得多,你能做到吗?用精神力修复被硫酸腐蚀的手,你这么强大,能做到吗?我很中意你呀,做我的实验对象吧,让我研究你、解剖你。”

“闭嘴。”

尽管机甲卸去了炮火,但冲击力仍旧让莱蒙德砸在墙壁上砸出一个人形坑。他的白大褂沾满了焦灰,眼镜也不知所终,没了眼镜的遮挡,那双眼中的兴奋却骇人异常。

“你不会真的以为凌晔蠢到不知道你们的目的吗?她虽然不懂科学的魅力,但好歹是帝国的女王,怎么可能看不出你的打算?”他吐出一口鲜血,“现在拖住你是为了什么?只要抓到了小凌舆,一切都可以重来……我可以提前一步找到你,把你带到实验室,只……”

苏子初一拳砸在他脸上,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

大剂量的迷药注射进莱蒙德的静脉中,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苏子初将他捆起来,蒙住嘴,塞进柜子中,免得被人发现。

等把你带到联邦,要将你对小鱼儿做过的事一一奉还。

苏子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莱蒙德的包里摸了摸,果然摸出一个小型控制器。

他按下关闭键,一直影响着精神力的波动终于消失,欧诺弥亚也恢复了正常。

小鱼儿,我马上回来,你可不能有事……

////////

但那个房间里只剩下一片狼藉。

苏子初离开后没多久,苏零舆便察觉到有人靠近。她留下标记后迅速转移,然而没过一会儿,那些人又将她包围。

这次她没能逃开。

怎么回事,明明已经把追踪器……

“你忘了吗,我们是同胞姐妹,只要你体内和我留着同样的血,我就能找到你。”凌晔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跟我走吧,实验室只是个陷阱,那个男人已是瓮中之鳖,只要你听话,我可以考虑饶他一命。”

“然后像对待我一样把他当作实验品?”苏零舆冷笑一声,“做梦!”

然而当她打算启动狄刻逃走时,左臂突然一空。

比疼痛更先袭来的是凉意,而后大脑才被失去左臂的剧痛占据。苏零舆一瞬间失去平衡,跪倒在地上。

高温很好地制止了血液流出,但同时也带走了手臂上的狄刻。

她再次失去了武器。

“既然你不肯听话,那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对你了,”凌晔在她身前蹲下,擦去她额头的冷汗,“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失去四肢又有什么关系?”

然后是右腿。

“你不会再逃走。”她抬起苏零舆苍白的脸,语气温柔,循循善诱,“悔恨吗?痛苦吗?现在很痛苦对不对?未来又有什么可期待的呢?你会被我关起来,那个男人会重复你过去的经历,那种悲伤的未来,谁想要呢?”

“所以,回到过去吧,小鱼儿,让我们回到过去重新开始吧。”

“只要回到过去,一切都可以改变。”

她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到悲伤和悔恨。

可她只看到了怜悯。

“你只看得见你过去失去了什么,却看不见你现在拥有什么。”

苏零舆气息不稳地说着,唯一能动的右手推开凌晔,因为失去了支撑,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你想回到过去,不是想补偿我什么,而是想自我满足地为自己赎罪。但是抱歉,我对现实、对未来没有什么不满。我变成现在这样,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是命运的必然。”

“我喜欢现在的我,仅此而已。”

她极为艰难地独脚站立,可背脊依旧挺直,高傲地仰起头对着那双翠绿的眼睛。精神力外放仪启动,怒涛般的精神力化作无数刀刃向周围袭去,饶是凌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划破了脸颊。

“如果那个男人也死了呢?如果我把他杀了,你就不会为他回到过去吗?!”也许是被拆穿的歇斯底里,凌晔的冷静荡然无存。

地面突然震动,以苏零舆为圆心的土地突然震颤,土石崩塌,草坪、花墙、侍卫、她失去的手脚和手上的狄刻,皆一一落进深不见底的地裂之中。

而这一切的制造者摇摇欲坠地站在深渊中仅有的一寸土地中,怜悯而无奈地看着跪在地缝边缘想要抓住狄刻的同胞姐姐。

“如果他死了,我会缅怀他,会铭记他,然后孤独地再次启程,直到我们在死亡中再次相遇。”

一直在失去的少女紧握着贫瘠的当下和贫瘠的未来。

拥有一切的少女对微不足道的缺陷耿耿于怀。

她们是同胞的姐妹,她们是陌路的敌人。

但一切已成定局。

没了狄刻,时光倒流只是枉然。

苏零舆能够明白凌晔那几乎疯魔的执着。凌晔的人生几乎是完美的,高贵的出身、无与伦比的力量、万人之上的权势,她拥有的太多了,失去的那点微不足道的东西就像一根刺,死死地扎在心头。

可自己不一样,因为从一开始自己就一无所有,所以格外珍惜这一路所看到的、所得到的,哪怕是痛苦,也是组成自己绚烂多彩的人生的一部分。

没有狄刻、身体残疾……但她的未来可比一个被凌晔关起来的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丰富多了。

她有些疲惫地蹲下身,再次摔倒在地上。她太累了,连像以前一样把自己蜷起来都无法做到——以后也无法再做到了。

凌晔似乎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连苏子初来把她带走都没有阻止。

“我还以为她真有办法把你杀死。”

机甲的驾驶舱过于狭小,苏零舆只能紧紧贴在苏子初怀里。对方抿着嘴,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别这样,只是一条胳膊和腿而已,又不是……唔。”

苏子初吻住她,没让她把那个字说出来。这是个带着浓烈的痛苦和愧疚的吻——一步错,步步错。

是他亲手把他的星辰推向炼狱的。

他罪无可恕。

////////

直到离开帝国境内,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没了狄刻,苏零舆对于凌晔来说也就没了利用价值。但并不意味着两国的纷争就此结束。尽管目前相安无事,但火药味一直没有散去。

理念、利益、宿怨,两个庞然大物必有一战。

但之后的战争都与苏零舆无关了。

她的手臂和腿没办法再复原了,仿生义肢在外表上可以做到毫无差异,维持日常生活,但无法适应战场需要的强度。

“以后我就正式在科研所发光发热配合研究啦。也算是另种意义上的战斗吧。行啦别哭了,又不是……算了我不说了。”

“可是,可是……哇唔……零零,零零……呜呜呜。”

莫湛下意识地想要把头埋在苏零舆肩膀上大哭一场,但估错了坐在轮椅上的苏零舆的高度,被苏子初眼疾手快地领着领子扔开了。

“好歹是回来了。”伊莉莎稳重得多,但眼眶依旧是红的。她是和苏零舆一起长大的,知道苏零舆的优秀和要强,这样一对比,便更加难过了。

可是不能给零零增加压力……

瑞塔……瑞塔跑出去殴打副官发泄情绪去了。

“好啦,我要去配合实验了,你们快走吧。”苏零舆笑着将众人赶出实验室,一个人坐着轮椅进了另一间用于实验的屋子。

“外力刺激和精神力强度的关系……你准备好了吗?”

苏零舆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对面冰冷的金属武器,道:“开始吧。”

哪怕折断我的双腿,

我也要爬着前行。

哪怕斩去我的双手,

牙齿也能成为武器。

哪怕夺去我的双目,

光亮从不曾熄灭。

哪怕扼住我的咽喉,

我也要高唱凯旋的战歌、

痛斥无知、愚昧和腐朽,

和所有企图阻碍我的。

哪怕湮灭我的身体,

我也要将灵魂投入炽热的火焰,

焚尽黑暗——

我成为深渊的那一刻,

也将同恒星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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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段改编自里尔克《挖去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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