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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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戈的婚事就没了后文,纵然褚老夫人看着三十多岁的儿子心中发愁,但是还是听进去了褚戈的话。
他说有心上人了,事成之后自会带回府中。
褚平宣得知后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想着这得是哪家姑娘能让铁树开花,而且他哥个高长得好,家世更没有挑头,怎么可能姑娘不喜?
他连着多日跟在褚戈后面,旁敲侧击的打听着,并表示要帮他哥追人,褚戈正在处理军务,一个平淡眼神瞥过去,空气就沉静了。
褚平宣怂的连忙后退,摇手表示还有事情。
随便找的借口,怎料褚戈还真的给他找了事情,让他跟着一个老先生好好静心学点东西。褚平宣叫苦不迭,暗道这般严肃,追的上姑娘就怪了。
得,男人的嘴,跟六月天似的,说变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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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愈发寒凉,皇帝在朝上将下发棉衣体恤民情的活安排给了户部去办,户部那老狐狸喜得当朝就笑弯了眉。
谁都知道,每年逢寒流干旱等天气异变,户部都要拨款赈灾和救济百姓。那里面的油水多的,开张能吃三年。
户部尚书常钰霖是中立派,下了朝,不少大臣对他挤眉弄眼的,他都乐呵呵的回应。
只是姜存云那厮路过他时,伫立下来,笑的眉眼风流样,打趣:“常尚书这是拦了个好活。”
常钰霖本就是人至中年,久不锻炼,加上油水多的都在身材上显现出来了。当下听着姜存云的语气,明明什么也没有,他却吓得两股站站,面上强撑着笑,嘴都列不住了:“姜少卿,这、这次。”
姜存云桃花眼眯着,直勾勾看着他,末了轻抚对方紧张的后背:“好好干。”转身就走了。
留的常钰霖在原地难安的很,不知对方话里的意思,所以这次的钱,我是能不能贪?
原来户部尚书在还没升上来的时候,只是侍郎,官职虽和大理寺副官一样,但是却碍于对方掌管着京城百官的案件而多有客气。
两年前,他被上司委任军中棉衣的拨款。只一心想着多赚些银两,鬼迷心窍的找人买了大量败絮想以次充好。
心中想着即将进入自家府库的白花花的银子,笑的是春风得意,嘴角咧的三天也没收住。
怎料姜存云不知怎的,半夜拎着酒壶来找自己喝酒,一副笑面虎的模样。
这人名声不好,他也不五十步笑百步,平时只是和姜存云井水不犯河水罢了。故而对于姜存云的到访疑惑不已。
两个人在花园,喝着喝着,姜存云就道:“常侍郎啊,近日吧本官想给赵老立个功,左右看着满朝文武,就数你最可亲。”
他揽着常钰霖的脖子,面上可亲,嘴里却说的不怎么客气。
常钰霖心里转了百转,讪笑:“这,这,这次银两和你四六分,怎样?”姜存云是天子近臣,那张嘴一贯能说会道,颠倒阴阳。万一他在皇帝面前说些什么,大理寺下一秒就能把他家抄了。
可是姜存云不吃他这套,笑的厉害,眼神狠厉:“本官吧,不太差钱,就是想要些功劳。”
最终常钰霖咬牙切齿的送别了人,自己在书房数着账本,吞进来的银两都吐了出来,又赔了五千两才补上漏洞,给将士的棉衣全换成新棉花。
那天,常钰霖对着天,差点老泪纵横。
暗道自己惨啊,被那行事无常的卑鄙小人,坑的一点都不剩了。
过后,他身边的官员都暗惊奇这常侍郎还有良心这东西?竟然认认真真的给皇家办了事。原来这人只是白白长了一副贪官污吏的模样,是他们看人太肤浅了。一时间,许多官员对着常侍郎竟然都客气了几分。
常钰霖心里苦,他也没法跟别人说。
唯一好的是,他顶头上司致仕以后,皇上看他那件事情办得不错,在几个副官中提拔了他上任。
所以现在他见着姜存云,虽然官职高了,可是气势还是落人一截。对着人笑的模样心中又恨又怕。
不贪是不可能不贪的,那次姜存云只是想起来吓唬那老家伙一下,逗着人玩。过后也没有找人与他传信。
最终那批棉衣里面好坏夹半,被送进了无数贫寒苦楚的百姓家。
姜存云是有能力管的,但是他又不是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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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赵执明约他喝酒。赵执明是赵阁老的儿子,为人中庸,没有什么才能,只是在他爹的拉扯下做了个不大不小的京官。
但是这人有一个癖好就是斗蛐蛐,人一旦又癖好就有了可以拿捏的点了。
姜存云先是在斗蛐蛐的地方让自己买的蛐蛐连胜数场,名声传出去了,可人一直不现身。只神秘的吊着赵执明的胃口。故而今日赵执明找了上来。
赵执明点了一桌子的菜,见到他来就着急的想看他的“常胜将军”。
姜存云笑着落了座,拿出来一个白玉碗,价值千金天水碧般的汝窑瓷就堪堪装着个蛐蛐,可见主人爱护。只见掀开盖子一角,露出来一个体型雄伟矫健的蛐蛐。赵执明一见着就露出狂热之色,情不自禁的想要去摸。被姜存云一手拦下:“执明兄,这蛐蛐好斗的很,莫要伤了你。”
赵执明悻悻的作罢。
饭桌上,两个人就着斗蛐蛐热聊了起来,赵执明那平平无奇的面容一聊起蛐蛐就生了几许光辉。两人从蛐蛐喂养怎么才能更促进蛐蛐生长、怎样挑选好的蛐蛐、怎么培养蛐蛐的好斗性。再到哪里产的蛐蛐最好,烟霞楼又上新了几款精巧的蛐蛐盒子。
让赵执明拉着人的手愈发热切。
先前他以为姜存云是因为他爹的缘故,想投其所好,只是运气好买了个好蛐蛐,怎料这人对蛐蛐的了解和爱护不输自己。
尤其是当他提出来要换蛐蛐时,姜存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执明兄,这蛐蛐实在是在下心头好,要是喜欢,日后可以来我府上一起赏玩。”
听此,赵执明心里的肯定更深了,因为这才是真正的兴趣相投,而不是想通过他谄媚他父亲。
最后他心满意足的离场 ,再三表示会改日拜访。
他走了以后,姜存云喝了几口小酒,葱白似的手指捏着白玉杯,嘴角勾着一点弧度。随手就把刚刚护着的蛐蛐瓶放在一旁,市场上价值千金的平津蛐蛐王这时候是一文不值了。
为了今天这局,他可是布了三年的网。
他早就知晓赵执明的癖好,却没有在刚投奔赵党的时候就显露心思,只是偶尔露出来他也喜欢却苦于找不到好蛐蛐,直到上月,才培养出一个战无不胜的蛐蛐王,你看,这鱼就上了勾。
半敛着的桃花眼下,若即若离的风云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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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执明走后,他又坐了一会,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景象。
外面的夜市倒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那条他与褚戈走过的街道上还摆着熟悉的馄饨摊。鲜肉馄饨皮薄馅大,他往往只吃二两半,褚戈要点四两。
最后他的碗里总飘着剩下的两个馄饨,褚戈夹过去面不改色的吃着。
他就俯身过去调戏人:“褚哥哥,沉之的口水也在上面了。”他每每都是故意剩下来的,他就喜欢看着褚戈被他逗弄的模样,硬朗下的反差,甚是可爱。
想着这旧时记忆,姜存云的眉眼也不禁多了些抵达心底的笑意。
可是这好脾气没有维持太久,铺一出门,就被一个醉汉抓住了手,堵住路不让走。
那个喝醉酒的富家子弟蛮横拽着他衣袖,酒气熏人,恶狠狠的冲他骂道:“哟,这不是赵党的走狗吗?怎么,狗也学会了喝酒?”
瞬间,大堂静住了,来往的人都看向二楼,有不少人认出姜存云来。
姜存云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加之今天心情确实不错,他看着眼角还是带笑的,只是笑意不到眼底,声音愈发冷的笑道:“这话你爹来和我说都不够格,你算什么东西?”
末了,看着这人羞忿的样子,姜存云一双桃花眼笑的更冷了,附在人耳边,声音又缓慢又狠:“告诉你爹小心些近来的事端,可别哪天栽倒我手上了。”
这么明晃晃的挑衅放话,姜存云也不怕被人记下来弹劾。
那人的爹是半个太子党,在屏门事变后官位多年没有变动了,所以他儿子见着姜存云就气得慌。
可是他爹还是个从四品的官职,比起正四品的姜存云哪里够看,加上大理寺掌管着全国的重案和京城百官的案件,正常官员见着大理寺的人都客客气气的。
刚刚冲动的人瞬间面目苍白,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他踉跄着在小厮的牵领下走了。
姜存云彻底收回了那寒凉的笑意。
怎料,一转身,抬眼就对上了褚戈的目光,跟古井似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又听进去了多少。
两个人隔着空气四目相对,又分别错开了视线。
褚戈向来面不改色的,刚刚皱着眉,三十多岁的人了,气势沉的很,眼睛里似乎含着些怒火。
姜存云敢肯定,他在人耳边说的话,一句不落的都被褚戈听去了。他虽是爱在褚戈面前装模作样的取闹,但是也不愿意对方看着他这样胡作非为似的模样。这次行事出师有名,但是这老古板为人向来清白,当将军的时候更是严守纪律。
他一时对着褚戈的目光,竟也不知该作何表情。
真真是尴尬。
却原来,今日是褚戈和下属在聚餐,留在京城的心腹在一五一十的报道着上京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
说道那次户部侍郎常钰霖做的好事后,还惊奇不已的跟褚戈说:“这常侍郎面上还真看不出来是个菩萨心肠。”其他人也纷纷喝酒应和。
只褚戈眼前莫名就浮现了那人狐狸般的算计模样,虚影还对着自己调戏的眨了一下眼睛。
他扣了扣桌子,嘱咐下官细查这事情。
正要散场的时候,就听着门口的动静,姜存云的声音一响,他就出来了。那个人先前侮辱的话听得他动了怒火。周围的气氛自然陈得吓人。
副官几个以为是姜存云坏了他婚事,所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讪讪的都退下了。
姜存云在外面没有跟褚戈打招呼,自顾离了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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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巷子正走一半呢,漆黑的很,身上就被一件温暖的外袍盖住了。
“天气冷,怎么不知道加衣。”
他的手握上另一个宽大的手,心里笑意难收。一下什么坏心情都烟消云散了,还有闲心打趣:“褚大公子,那人无端欺辱我,沉之好不委屈。”
褚戈的下属们要是在场,怕是都要表演个沉默。
但是褚戈握着紧扣的手,只道:“过后我教训他。”
空无一人的巷子,不久前两个人在这还交换了一个满是思念的吻,这时也是温情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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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定期更更更新~最近写的上头,还有几篇期末论文都不想写,先搞快乐的事情。
下一章大概是戏水鸳鸯。(笑,手舞足蹈,我码字去了,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