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江夫子,善辩善骑马善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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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钰来给人讲学不过十日,舸芷就着闹着不肯学了。倒不是他讲的不好,只是舸芷学了几日便有些力不从心,日日上学时忍不住打个瞌睡,开点小差,人上课讲的那些正正经经的经书没学到什么,反倒那些野史故事听了不少。
将军听着舸芷把这番话翻来覆去无数遍,耳朵都快要起茧。近来朝中也忙,左右一合计,索性就给人休了三天的假。舸芷一听便喜了,在当日讲学时跟人道:“夫子,我之后三日都得春游。”
江钰翻着竹简的手一顿,有稍许疑惑,“这才不过十日,我如果讲的有何处不讨你喜欢,你可告诉我。”
“不是不是。”舸芷赶忙摇摇头,“夫子讲的很好,只是我应当是块朽木,便不太好麻烦夫子如此费劲。”
江钰举起竹简,“你莫妄自菲薄。若你如此天赋还可称为朽木,这世间便没什么檀香木材。”
如此直白的夸奖让舸芷脸上一红,捏着竹简避开视线,道:“夫子这样真是在折煞我。”
“我说的天赋是指习武,可若武功高强却没有适当的分辨力,若一不留神跟错了主,便是要丢命的。”江钰拿着折扇敲了敲书桌,“而关于如何分辨,现下的你是块朽木。”
吃了个甜枣挨了一棍的舸芷忍不住轻哼一声,有些不开心地问:“那夫子呢?那夫子现在的选择是对是错?”
江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在我眼中所有选择没有对错,只有好坏。”
“那对便是好,错便是坏啊。”舸芷顺手拿过桌上的一粒果子喂进嘴里,嘟哝着问,“自己都分不清……”
江钰端过她那盆洗的干净,放的整整齐齐的果子,问:“我现倒了你这一盆果子,是对是错?是好是坏?”
舸芷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就想要去把它抢回来,顿时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套,红着脸支支吾吾道:“不对不错,不好不坏。”
站在一边的惜芳轻轻咳嗽一声,好似的在笑。
江钰走了半步转到舸芷身后,道:“这好坏对错之下还要分,看是对我而言还是对你而言,或是对天下千万人而言。”
舸芷闻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过头看着江钰的脸,“我……好像有稍许……不懂。”
“嗯……”江钰状似思考地拿着竹简一下一下拍着手心,围着书桌缓缓踱步,突然一下子抬起头来,问:“那春游对你而言、对我而言、或是对将军而言,究竟是好是坏,是对是错?”
舸芷闻言一惊,半晌没有答话。只揪着手里面的毛笔,任由墨迹在地面开出花。过了良久才答道:“可夫子……我只是想出去走一走……这三日,我若是不用心学,其实也学不到什么。”
书房的窗大开着,印着外头嫩绿的柳,吹着凉爽的风,一派春日好景倒也怪不得舸芷向往。
江钰微微点头,“那你今日多学一日的东西便可。”
舸芷闻言有些无可奈何地瘫倒,连连点头,“好,好。”
待到一日课毕,江钰放下竹简便施施然离去。舸芷坐在桌前忙活没看完的文章,半晌之后猛地抬起头来,急呼呼地朝着正在给她剥果皮的惜芳问:“将军嫡女外出游玩跟将军的门客有何关系?”
惜芳一顿,把手中的果子递到她嘴边,道:“将军门客应当没关系……”眼看着舸芷有了扔笔的趋势,惜芳话头一转,“但跟嫡女的夫子有稍许关系。”
“那我得去问二哥哥他们,看太傅有没有拦他。”说着舸芷便径直撂了笔往外走。
“小姐。”惜芳看着还空了大半的竹简,赶忙走上去追她。
两人刚一前一后出了书房的门,舸芷还一脚踏在大门的门槛上,就看着江钰迎面而来。跟人撞了个正着。
“小姐,这是要去哪?”江钰先一步开口问道。
“嗯?”舸芷一惊,站在原地收回了脚,带着点被人忽悠之后的闷闷不乐,“我去何处与夫子应当无关吧。”
“当然无关。”江钰和和气气地笑着,“我来这只是我想问小姐能否借我昨日未看完的那本册子?”
“你想看哪本自己拿就行。”舸芷微微点头,松开衣袖故意甩到江钰身上,继续朝前走去。
跟在后头的惜芳赶忙上来凑到舸芷耳边小声道:“小姐,你那未写的课业还未藏好。”
舸芷闻言一惊,眨眨眼好像不敢相信,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转身跟在江钰身后追了上去,道:“夫子,不可。”
江钰停下脚步来等她,就看着舸芷从自己身边跑过头也不回的直接进了书房,而后把他关在了外头。
正在后头的惜芳赶忙上来打圆场,道:“小姐平日里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希望江先生莫觉得唐突。”
“不会。”江钰轻声答道,站在门外不再往里走。
不一会儿就看着舸芷从里面把门打开,手里拿着昨天的书册,一股脑交到江钰手中,道:“看着快要用饭了,夫子现在还不去吗?”
“现在就去。望小姐赛马时得胜,我先告辞了。”江钰拿了书便笑了一下,跟人打了招呼之后便径直转过身去。
舸芷连忙点头,连声道好,缓缓目送着他离开。确定江钰没有再回头时才出了书房的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有些好奇地问:“我不是同人说的春游吗?他怎知我要赛马?”
惜芳稍作思考,答道:“嗯……大约是听说的吧。”
舸芷点点头,领着人慢吞吞地朝大门走,突然双手一拍,小声惊呼:“哎呀,他在诈我!”
“夫子为人正直,应当不会吧。”
舸芷一想起他可能会告诉将军然后让自己挨批,整个人都泄了气,无奈地叹气。想来想去心一横,道:“管他呢。等我玩完了再回来,反正我爹到时候要骂便骂,我也玩够了。走走。”说罢便急急忙忙要惜芳回她屋子里去拿那些东西,自己跑到将军那儿报备去了。
等舸芷一溜烟地快走到了正厅才知将军已经不在府中,舸芷一喜,便同自家娘亲打了个招呼。虽说耳朵里还是挨了不少话,但将军夫人担心自家女儿也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一听要离家三日,便准备了不少银子要惜芳带着。
宽敞结实的马车已经在府邸门前备好,舸芷当着一众家仆的面上的马车,转过头又偷偷命人牵着追云从一条小路往目的地去。
可舸芷还未走远,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一声一声喊着小姐,急切的很。舸芷叫人停了车,在原地等了片刻,就看惜芳微微掀起马车的门帘,道:“夫人安排江先生同小姐一起春游。”
舸芷一愣,问:“哪位江先生?”
“您的夫子。”惜芳压低了声音,现在同她讲述一个秘密。
舸芷眉毛微蹙,“他为何要来?”
“不知。”惜芳摇摇头,“只是这毕竟是夫人安排的,这也不好推脱了。”
舸芷不悦地哼了一声,“现在不等了。”
“小姐,这……”
舸芷毫不犹豫打断她的话,“现在就走。反正他们在后头,到时我们把他甩开了,就说夫子自己走岔了路。”
惜芳点点头,便跟车夫说要快些走。
刚过了初春,眼看着就要迎来乍暖还寒时分,江钰本想着趁这两三天去置办些许衣物分到乱葬岗附近的村子里去,可这前脚出门后脚就被将军夫人派人叫了回去。
无可奈何,他这个又做夫子又做门客的只得揽了这个照顾舸芷的活。在府邸门前上了将军夫人安排的马车跟在人后头,紧赶慢赶才看到他们的人影。
这段时日天气不错,路上的花开的杂乱无章,晚开的梅、早醒的桃、酝酿了半晌结果走错了日子的茶花,跟着抽芽的柳枝、高树在不宽的石板路两侧打成一团。熙熙攘攘扰了江钰的眼。
如此情况下,不过几个拐弯,江钰就被人甩丢了。
城中一直都是热闹的,江钰稍微一问,就发觉路上行人都知道那辆宽敞的马车往哪里走,便随着指着的路慢悠悠地往郊外去。
刚出了城镇没多久,舸芷就看见了家仆牵着追云站在路边,赶忙叫停了马车,急匆匆地走去。
树下除了舸芷的家仆还有二皇子一行人,各个少年俊朗,神采奕奕。一见着舸芷便下马来同人一起商量。
最后敲定,去不远处的浅花溪赛马。一行人便骑上马往那走。
舸芷带的那匹叫追云,浑身雪白的骏马被养的极好,舸芷轻轻抚着它的鬃毛,朝跟在身后的惜芳一挑眉,“来,我们骑马去。”
惜芳跟马夫和将军夫人的几位随从稍作解释,便让他们安心留在城门口的营寨里,只余下舸芷那几个一路走着。
江钰赶来的时候就见着舸芷已经上了马。白色骏马跑的飞快,好似下一秒就只剩下一个圆遛遛的白色小点。江钰迅速解开套在马车上的绳索,把稍许笨重的马车托车夫一起留在原地,翻身上马独自往朝她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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