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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y good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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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向be,更偏向true end。

-----正文-----

午后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瓦上像是高低不一的鼓点;张佳乐收起雨伞,在楼道口甩了甩雨伞,试图甩掉上面细密的雨珠。雨滴落在脚边化成一个小而又小的水洼。楼道门外望出去的天空是沉郁的灰蒙蒙一片,他近乎无神的目光只在上头略略一瞥就收回。

张佳乐在门前跺了跺脚,抹了一把先前随狂风一起打在衣衫上的水珠洇开的水渍;他推开窄小的二居室吱呀作响的屋门,落入眼帘的是一片浸在无声死寂里的漆黑。赛季后半程他过得太过仓促而忙碌,理所当然地在战队宿舍里过完了大半年,如今回到租房才发现连灯的开关都已落了一层薄灰。

但一切都还是他搬出去之前的模样,茶几上杂物纷乱堆磊成一座座小山,张佳乐和孙哲平谁也懒得去收拾,但要喝水时却总能轻易地在里头找到他俩贪玩买来的搪瓷杯。张佳乐没忍住上前翻了翻,果不其然在其间翻出了杯壁上用大红描着“劳动最光荣”的杯子,但他没能找到孙哲平的。也许是被他带走了,又或许丢了。

孙哲平这男的真的好绝,一点念想都没有给他留下。

垂下的眼睫在他眼睑下投下一层阴影,张佳乐最后还是没有开灯,拉开窗帘借着蒙昧天光也尚能辨物一二。他不敢问自己这么做的缘由,但在恍惚间还是自欺欺人,好像只要不开灯,只要明晃晃的灯光不驱散每一寸浓稠的夜色,一切就都还安好无恙。他拖着沉着而拖沓的步伐进屋,疲惫在一瞬间弥漫开来,沉沉压在肩头,他几乎要跌坐下来。可最后到底还是把苦难磨折都吞咽入腹。

所有人都说第五赛季后半程的张佳乐是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不顾一切地释放自己的光芒,把自己燃烧成半天里煌煌的灼日,他沉默着扛起百花,咬着牙一步步前行——前行——

最后一败涂地。

..够了、够了。不要再想了。张佳乐站定后近乎无声地叹息,他的目光落在屋内的每一寸,墙角并排的两台电脑、窗台上葱茏扶疏的花木、......。他的目光甚至连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一寸一寸看过像是要把此间种种狠狠镌刻在灵魂深处。水珠顺着他柔顺的几绺发丝滚落,折射着窗外投进来的万家灯火,在暗夜里闪出了些微的光芒,像是星星从他颊侧掉落,坠在地上便洇开来成为无人在意的水渍。

像是长天里如泼墨挥毫猛然划出一道璀璨光华的流星,最终归于岑寂。

张佳乐叹了口气。他觉得在玄关站成柱子的自己实在有些傻逼。

他摸黑一步步朝主卧挪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疼得一颗心都直颤;张佳乐问自己你在难过什么你在痛苦什么,他答不上来,或许是不幸的事情已经太多,竟然不知道要从何开口如何开口。

以为不会太难过的。孙哲平给他发来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要上飞机了,语气还是很平淡,好像只是夏休回一趟家,过几天就回来;但张佳乐知道孙哲平不会回来了,他没有说,但他知道这件事。也许太了解一个人有时候也不见得就是好事了。

也许也算得上是和平分手吧。

房间里窗户拉得严实,半点光也透不进来,朦朦胧胧一片光晕;张佳乐分明看不清眼前事物了,却还是固执地不愿意开灯。他像个盲人一样凭借记忆找到路,摸索着靠着床坐下,双腿并拢了蜷起来紧靠着胸口,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黑灯瞎火里不由得就想起往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回忆,他还不到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都过去了”的年纪,眼下思及旧事也只是平添烦恼;只是触景生情难以自抑。房子是好些年前他和孙哲平刚认识不久后合租的,那阵子战队刚起步,基地还只是一片长满半人高的杂草的空地,他们被迫到外头来找房暂住一段时日,然而直到战队步上正轨、连青训营都已经建立起来的时候,他们也还是没有从筒子楼里搬出去。

这里留下的东西太多了。

他们在这里肩并肩头挨头地打过荣耀,在厨房里笨拙地拧开煤气开关第一次下厨,停电时翻箱倒柜找出短短的一根蜡烛在沙发上互相靠着眯过一晚,乃至后来在眼下他背靠的这张床上像两头丛林里的野兽互相撕咬,浓郁的腥香弥漫开来,他眯着眼咬着牙,汗珠从眉睫滚落,痛感顺着脊椎骨攀爬最后扩散到四肢百骸,水汽氤氲的眼瞳间春色无边,呜咽出声时没有忍住一口咬上孙哲平的肩膀,后来想起来觉得自己像磨牙吮血的野兽,看着孙哲平肩膀上一圈牙印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动作太大牵扯到某处又神色一变差点站不稳,撞上对方带笑的目光时又咬牙切齿着扑上去叫嚣怕你不成有种再来。

张佳乐很少抽烟,但这时候除了烟酒也没有什么能支撑着他捱过这段时日;颓然醉酒对战队对自己未免太不负责,于是只剩一条退路,在烟熏雾绕里沉默着舔舐血流不止的伤口。他在深夜里流干泪水,让梦想都去见鬼——放弃的念头不止一次涌上心头,但他这一局早就赌上了自己的一切,青春也好前途也罢都豪掷在荣耀里,他输不起,所以也不能退。

空气里的烟味浓得呛鼻。张佳乐站起身来拉开窗帘推开窗子,雨已经停了,微风与雨后湿润的空气窜入鼻腔,他在阳台上摁灭了还剩大半的烟,目光投向苍茫而辽阔的长空。老旧居民楼挨得近,看见的一方天空也不过方寸大小,窥见的光景太少犹如坐井观天,从前孙哲平在时他总是乐天得不像话,如今一切轰然倒塌,他沉默着扛起属于孙哲平的那份重担。也许这也算是一种成长,只是代价太过惨痛。

搬家公司打电话来,说车在小巷外进不来,员工会上门来帮他搬家具,他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后看着联系人的界面沉默了许久。手机屏幕亮起的惨白光芒照出他眼下一圈青黑,嘴唇一张一翕,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来。

也许也并不需要说出什么。

“从此我便是那个断绝了一切希望的人,

那个没有回音的词,

那个丧失了所有,同时也拥有一切的人。”①

漫无边际的辽阔海洋、翻涌的海潮,垂垂老矣的灯塔亮起最后一丝光芒指引迷失方向的船只;灯塔矗立了千百年,直到把悲欢离合都尽数抛洒进了海洋,把自己与漆黑嶙峋的礁石同化。张佳乐想他应该要是东天里第一抹撕裂黑夜的曙光,应该是远行沙漠皮肤皲裂的游人渴求的一涌泉水,他应该忘掉所有撕心裂肺的疼痛,浑身泥泞地继续往前走。

他发给孙哲平最后一条短信。

“一路顺风。”

最后他不再犹豫,将魂牵梦绕到午夜梦回时仍心心念念的那个名字毫不留情地拉入通讯录的黑名单。长痛不如短痛,就这样吧。

恰在此时到访的搬家公司的员工只会看见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哥,眉眼间憔悴难掩,却还是眉眼弯弯笑意盎然;他会指挥他们搬走许多家什,目的地在几条街外的百花俱乐部。他也会接起一个电话,另一端似乎是老旧二居室的原主,年轻人笑着告诉对方他不再续租,要搬走开始新生活。

双手插兜走出楼梯口时张佳乐侧目看见旁边的垃圾桶,他撑出温和而明亮的笑意来装点皮囊,灵魂在躯壳内痛得发颤,却还是不管不顾,褪下无名指上陪伴许久的铝制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后准确无误地掉进垃圾桶。动作轻快得像是抛开一段无关紧要的往事。

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苦痛。永远不会。

天际层云叆叇,长风自远方浩荡而来,撩起他的衣摆与发梢,像是挽留也像是不舍;但他殊无留意,决绝而去,背后是他深深眷恋的过去。

他再也不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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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聂鲁达《白色的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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