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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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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正文-----

国破家亡,兵荒马乱。

先生有一个名义上的叔父在国外,可以出国避难。可是先生毕竟在国内生长生活,这一切的一切,他有些许的不舍。于是他辗转多地,偶然间,到了少年生长的村庄。那真是一个和平的小镇,还没有受到战火的洗礼,草地青绿,鸟鸣宛转。先生很喜欢这里,租赁了一幢小宅院,开始了一段悠然自得的逃难时光。他其实还是有些许的担忧,可是先生一贯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这小半年过得分外舒适。先生定居下来的时候还是夏天,阳光炽热的时候。少年是个孩子王,带着一群小孩子摸鱼抓虾,间或偷几个青涩的桃,略略啃两口,便将其遗弃在路边,白白便宜了虫蚁。

后来,老去的先生渐渐忘却了青石板路的质感,忘却了细雨落地的声响,忘却了野花初绽的娇羞,却仍然记得少年在树上肆意的笑。

可是先生知道,少年还是太年轻了。他的多年来被精心培养的教养让他无法将他内心的诉求宣之于口。

夏天很快过去,秋天很快过去,冬天来了。某个冬日,没有下雪的一天,先生的朋友急匆匆的赶来,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敌军有屠城的苗头了,在距离战争更近一些的小镇,人们没了踪迹。

先生知道朋友是信得过的,于是连夜收拾了细软随朋友离去。半路上,朋友母亲失踪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朋友家族也有一些势力,母亲的失踪或许是敌方给的一个信号。于是朋友只得改变计划,提前回家。他再三嘱咐先生,一定要静悄悄的到预定的省城,顶多过两个月他就会回来带先生去更安全的租界。

朋友走后,先生突然想起了小镇。这小半年里,喝过张家的粥,吃过李家的菜。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可是他就这么不吭声不冒气儿的走了。隔壁的大婶会不会担心送给他养的那几棵小葱,那几瓣大蒜?或者……他会不会再想不起少年的脸?

先生是个性情中人,拿起细软就往回走。当他回到小镇时,小镇已经成为了尸山血海。在小镇最大的桃树上,是大婶最疼爱的小儿子的尸体。先生很害怕了,他从未里死亡如此的近。驻扎在小镇的敌军要来巡逻了,他慌乱的往后山跑去。

他在后山遇到了更加惊慌失措的少年。少年原本是去偷偷拿点肉干,却不慎打破了父亲两坛珍藏多年的老酒,心下害怕,决定到后山堆柴的老屋躲几天,等父亲气消一些再回家,少受一些皮肉之苦。谁料还没到家,就看到了大片的尸体,家里更是被洗劫一空,井底的母亲和大姐,门口残缺的父亲,都超出了他的接受能力。他意识到家里不能待了,又偷偷逃回了后山。惊慌失措之际,碰上了先生。少年惊慌的请求先生带他一起走。

先生是个俗人,也是真的动心了。少年湿漉漉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慌与依赖,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为少年所倾倒。先生假意咳嗽两声,匆匆答应了少年。他其实有些心虚,怕朋友怪罪。但先生转念一想,人都带上了,大不了到时候向朋友讨饶几声,想必对方也不会坚持拒绝。

于是先生就带上了少年,又开始了逃难。

路上并不顺利,毕竟战火纷乱,先生散了不少钱财,总算是平平安安到了预定县城。小县城的气氛也很凝重,街上少见行人,邻里间也是彼此戒备,少有笑脸。先生自从到了县城,心安不少。家里有不少粮油,短时间内不会短缺。他嘱咐少年不要独自出门,正午或者人少的时候,他会带少年略略逛下街道,了解一些时事。少年的小镇虽然和平,但是确实比不上外面的世界来得精彩纷呈。少年一边沉浸在失去至亲的悲痛中,一边被全新的世界震撼,情绪很不稳定。先生一开始还尽力劝诫,用心引导。可是随着预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朋友还是没有下一步的指示。先生有些紧张和不安,也不太顾不上少年了。

预定的日子到了,朋友安排的人和他联系上了,来人手脚利落,三两下就交代了先生接下来的行动,却只字不提朋友失约。先生多嘴问了几句,来人神色黯然,只道朋友一家被冤枉下了狱,朋友是受难最重的,怕是出不来了。末了,只道自己也是受人所拖,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单生意是早就定下了的,自己来接了人,不昧良心。

先生心头一凉,想细细打听,来人却自觉实失言,三缄其口。先生无奈转而打听,能不能再捎一个人。对方答应得倒很痛快,说当时就是接的两个人的生意。

他们的谈话并未避开少年。少年心下了然,自己应该占了当初朋友的名额,自感愧疚。

朋友还是很靠得住的,当时选择的路线现下也是安全的,一行人有惊无险的进了租界。进去之后,一行人互道珍重后纷纷作鸟兽散。租界里再靠不了朋友,先生自己找了个家教的活,勉强糊口。闲时,他也教导少年读书识字。其实少年在小镇还是学了好几年私塾,小镇比不得大城市的学堂,少年的底子终归太过薄弱了些。先生还真成了先生,一边指点少年的学业,一边帮助少年适应新的生活。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了几年,先生愈发成熟,少年也愈发稳重。先生意识到自己早先企图与少年安守一生的想法多么可笑,少年毕竟是一个独立的人。经过一年多的熟悉,少年对外界也不再害怕,他接受了现实,知道现在先生几乎算是自己唯一倚仗。

少年晚些时候进了洋学堂,学了不少东西。学堂里都是大人物家的小姐少爷,先生只是小有名气,比不得他们,但先生还是认识一些人物,找了找关系把少年送了进去。少年半路插班,在却没怎么遇见过刁难排挤。同学们都是长袖善舞的人物,相处倒是很融洽。

大家闲时讨论一些时事,间或聊一些家庭,说起少年来,都很好奇他和先生的关系,比较两人不太像亲戚。少年有些尴尬,只推说是远房亲戚,以前给家人给过先生便利,听说先生有门路在在战乱中保全自己,便请求先生庇佑。

可是时事艰难,先生最终不得不选择了避难异国,他联系上了久未谋面的叔叔,和少年开始了异国之旅。

那真是一个好地方,没有战火纷争,只见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作为异乡客,先生少年以及别的避难者并没有被完全接纳。一开始,他们受到了不少歧视,可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大家也算相安无事。少年和先生的生活很简单,先生博学多才,并没有被太过刁难,平时的教学任务比较简单,闲时先生便侍弄花草,兼带指点少年。少年并不愚笨,且很勤奋,又兼又先生指点,一直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虽然一开始有被歧视,却也很快适应了环境,生活如鱼得水般的惬意。

日子就这样过去,先生越来越孤高,少年越来越受人欢迎。他见识了更多更宽广的世界,也觉得先生不再稀奇。他开始尝试拒绝先生,反抗先生,他觉得先生是束缚自己的枷锁。先生一开始还管得住少年,可时日一久,少年便愈发不可收拾。最后少年拿出来首都高等学府的录取通知书,他用先生要求的方式反抗他。

先生觉得自己老了,他觉得少年已经成长了,他决定放手,给少年他想要的未来。他把身上所有的现金整理出来,郑重的交给少年。可是少年拒绝了。 少年有自己的打算,他的奖学金,他的兼职,这些能保证他的日常生活和学费。他想要完全的自我。

后来,少年遇见了少女,他们一见如故,幸福美满的生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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