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人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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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年镇定自若，问道：“七公子，你说要救太子殿下，手足之情深厚，难道连这都是哄骗我吗？”

“我没有骗你。”

“那殿下如今又是在做什么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华年回过头去，只看到一个被阴影蒙住，模糊的面庞，细长的眼睛一丝光彩都没有，都藏在暗中。她不知道在李君影身上发生了什么，短短一日过去，他便变了一个人。

不，应该说，这就是那个人的本性，洞悉局势做出最好的选择，自私自利，连他说的为了救太子兄长来到这个小镇子，想必都是他编出的故事。

最是无情帝王家。

到了夜晚，海神彻底陷入了沉睡，华年突然想到月歌，他不该跟着自己来这儿，但转念一想，如果月歌不寻找自己，那便不是他了，也许，连海神身上的伤，也都是因为自己才到如此地步，她又是感到一阵心如刀绞，但同时却更加坚定了决心，如果不做些什么，就算回到以前，月歌还是逃不过宿命，成为现在海神的样子。

天黑了。

华年走出营帐，大片大片雪花落下，跟着冷风拍打在她的脸上，她被吹得眼睛都眨不开，仍然尽力寻找着月歌的身影。

许多只战船整整齐齐地停在海岸边，以手腕粗的铁索相连，海边气氛肃穆，华年没找到月歌，就被士兵强行架到了主将战船上。

战船下方，破冰船在开路，华年见到月歌就在下面，和剑霜一道待在破冰船上，死人接连从海面薄冰冒出头来，被训练有素的士兵用长矛刺穿了头颅。

“月歌！回来！月歌——”

华年在上面叫得撕心裂肺，但月歌好像没听到自己的声音，他注视着对面海岛，只顾着破冰开路前行。

海底骤然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一大群死人在浮上海面，叫得人头昏脑胀。雪花停在空中，在一瞬间，空间凝固，时间似乎都停止了。

砰——

巨大的爆裂声撕裂开了静止的空气，如同水烧开时的那一声嘶鸣，下方的海水冒泡沸腾般地掀着巨浪，不由分说吞没了船只。

铁锁相连的船中有好几只被掀翻，华年也被海浪带了下去，在冰冷入骨的海水中，她终于又找到了月歌，可他没有化出鱼尾，反而像个溺水的人类，在海中胡乱挣扎，气泡从他的嘴中毫无规律地吐出。

华年没有过度思考，第一反应便是过去救他，然后被其他人抢先。一个眼睛上蒙着着白布的奇怪女人游来，身着的白色绫罗在海中飞舞如花，重重包裹住了月歌，带着他海岛的方向奔去。

“回来！”

华年急得一张嘴，海水涌入了她的肺中，立刻呛得她说不出话来，她挣扎着往月歌消失的方向游去，但海底浮现出更多泡得发胀的死人，密密麻麻的手伸来，抓住了她的双腿，往更深处脱去，仿佛也要将溺死在这滩冷水中。

窒息缠住了华年的整个身子，她眼中开始浮现出走马灯似的幻象，海上的圆月映入眼中，她看到月歌从海面现身，洁白的长发披肩润着月华光辉，吟唱着她最爱的歌诗。

“君不见床头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云暮成雪——”

但是任由华年拼尽全力，怎么都触碰不到他，她只能眼睁睁眺望着，望着，望着他身体上的鳞片一片一片剥落下来，丑陋的伤口在不停地流出血，染红了海水，染红了海中的那轮明月，再一抬眼，天空的月也变成了血月。

意识不清之时，华年感到有人托住了她的腰，朝海面浮去，重新拥抱了空气。她的嘴中依然喃喃自语着月歌的名字，往那人的怀中缩去，可当她恢复神智后，却发现那人是剑霜。两人同乘在一艘小船上，她埋在剑霜的胸前，同时剑霜另一只手拿着长剑，砍着从海水里冒出的人头。

海波推着小船前进，海岛越来越近，华年甚至能看到海岸上神庙外的一盏红灯笼在闪着明亮的红光，她抓着剑霜的衣袖，着急地说，“月歌、月歌一定在岛上，我看到了，那个女人带走了他……还有李君影，不能相信他……”

“别急，慢慢说。”

剑霜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此时的华年像一只受惊的动物，嘴唇冷得瑟瑟发抖，说话音调也是颤抖的。

“李君影一定对我们隐瞒了什么事，包括太子殿下的病，还有月歌是海里的人鱼，如今回不了大海，还和军队呆在一起，我们不能相信他们了。”

“我知道，我要找的柳生家的剑，在曹将军手上，我打听过，这把剑是皇帝赐给将军镇压邪物的，既然剑一直在他手上，他却不说，显然是只想利用我们的价值。”

说着，华年见剑霜的目光朝自己身后望去，也转过身，只见海浪吞噬的船只被打得七零八落，只有一两艘战船还幸存浮在海上，很快，那些死人朝战船爬去，将船拖入了海中，鬼哭狼嚎的声音这彻底停止了。

“我是他的剑，你是他的药。”剑霜认真地说。

“那月歌呢，为何要那么对月歌？他只是条什么都不懂的鱼。”

剑霜躲开了她的目光，低下头握紧了剑，轻声说道：“皇后的病，是你用人鱼的鱼子治好的，以及人鱼对人的控制术，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你怎么知道？”华年大惊失色，想到那日从海上回来碰到的两人，以及每次从海上回来都会碰上的剑霜，立即质问起她，“原来你们一直都知道，你都在监视我吗？”

剑霜沉默不语，直到小船靠岸，华年独自下了船，留她一个人在船上。

“阿年！”

华年走在前面，没有理会她，她下船拉住了华年的衣袖，“对不起，我只是在执行命令，你现在不能自己走，会有危险的。”

“你这么守着我，还是继续替李君影在监视我吗？等着一网打尽？”

“请相信我，我是真的关心你。”

华年松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她，“你回去吧，这是我和月歌的事……”

然而话还没说完，一阵阴风从海洋吹来，神庙的大门突然打开，又是许多死去的人从神庙走出，朝海岸边走来。

剑霜拔出了剑，挡在她身前，做出了战斗的准备，“我说你需要我的……”

华年则按住了她的剑，劝说她：“别管了，快跑，人太多了，不一定是冲我们来的。”

经不住华年的劝告，随后两人躲在一边的巨石后，窥视着这边的一切，熟悉的空灵吟唱声响起，她看到那些死人排队走向海边，密密麻麻往海里走去，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最后，她又看到了月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转过身，看向了站在神庙门前的女人，微笑着说：

“阿年，我帮你把他们都赶走了，不会有人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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