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可能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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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的效果如何,从心率表上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到那些画面依旧会心动,心率依然会突然变高,直到下一次沈太太再来的时候,代烟被换了下去,她也没有打探到钥匙所在。
代烟偶尔会到病房外看沈鹿,给她放上一颗大白兔奶糖,但她的状态似乎越来越不好,直到她再次来到病房外的时候,女孩的眼里已经不再有如初见是那般的英气,双瞳也变得没了灵气。
那个时候,尽管房间里冷冷冰冰,但她还很有生气,现在……全是死气沉沉……
“416患者,吃药了。”
几个护士带着药来到了病房,沈鹿听到声音便抗拒地拒绝。
“我不要吃!我没病!我是正常人!我不要吃!我没病!我是正常人……”她的嘴里一直重复着这些话,当她看到门外站着的代烟时,似乎又燃起了希望,又似乎是绝望。
“代医生,你告诉他们我没病!我没病!……”
她被按着注射进镇静剂,然后被强行喂药,代烟想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
沈鹿混着自己的泪水被迫吞咽下巴掌多的药物,“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她本能地想要去催吐,把吞下的药物吐出来,却被绑在床上,手脚都被禁锢着,直到镇静剂渐渐发挥作用,她无力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你的房间现在二十四小时有人监控,一旦你消失,全院都会封闭。”代烟顿了顿,“不然,你就向你的父母服个软吧?我觉得……他们只是害怕这件事情会被大众知道有影响,只要你向他们保证!说不定你就可以……”
“够了……”隔着门都能感受到沈鹿的心如死灰,“我不会再拿那晚的事情要挟你了,你走吧……”
“沈鹿……”
“别再来见我。”她望着天花板不能动弹,门外传来一声轻叹,脚步声便渐行渐远,女孩的泪顺着太阳穴滴落在床上,嘴里小声地嘟囔着,“你自由了……可我呢……”
她扭脸看向门的方向,小窗上的挡板上被放了几颗奶糖。
等到她被解开束缚走到门口准备拿起糖的时候,她才发现那四颗奶糖被摆成了心的形状。
在那之后,代烟仍然是有空便来找沈鹿,即使隔着一扇门,即使女孩不说话,但代烟仍然会来找她,给她几颗糖。
她看不到房间外的风景,代烟便讲给她听。
【今天的树上又来了一只新的鸟,它一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今天开放病区来了一个胖嘟嘟的小女孩,看起来很有福相,十分可爱,她是因为校园霸凌导致抑郁、精神分裂……】
【沈鹿,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女孩子吗?我高中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女同桌,她长得并不好看,小眼睛大脸盘,但在我看来,她却是那样的漂亮,后来大学的时候,我又喜欢上了我的室友,那时我才确定我的取向……】
【到现在……沈鹿,我心疼你……】
……
沈鹿没有再答过话,她在房间里安静地听代烟诉说她自己的故事。
也许……她们真的是同一类人吧……
就这样,她们又度过了一个多月的时光。
那年的中秋节,代烟请假回了老家陪母亲过节,等到再回来的时候,沈鹿已经可以在活动区放松。
再见到她的时候,沈鹿正一个人在院外孤独地坐着。
她的目光呆滞,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树跟站立在上面的鸟,一看就是一整天。
“沈鹿?”代烟试探性地叫了声,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她走近看着女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锋芒。
她并排挨着在长椅上坐了下来,陪着她看日出日落,云起云灭。
“我要走了……”,沈鹿只冷冷地落下一句话,代烟担忧地看向她。
“嗯,那……”祝贺你终于可以离开了。
她心疼地看向对方,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谢谢你,奶糖……很甜……”
这些天的治疗已经让她尝不出什么味道来,除了恶心就是厌食,只有代烟每天放在窗口上的奶糖放进嘴里心里是甜的。
听到她的话,代烟摸了摸口袋里的糖,那是她在网上订购刚到的奶糖,她拿了出来递给了沈鹿。
“喜欢的话,都给你好了,以后……也许见不着了吧?”
沈鹿看了看她手里递过来的奶糖,是用一个铁盒子装起来的,上面画着精致的图案,她接过来道了声谢。
“以后……不可能再见了……”说完,她便闭上了眼睛,又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代烟听着她的话有些别扭,却也找不出哪里不对。
她所从事的依旧是生物研究类的专业,也许到了大学,以后进了实验室,便会隐姓埋名做研究,这么想来的确不可能再见。
代烟便没有再多想。
次日,沈氏夫妇开着车,一大早便到了医院,接沈鹿离开。
他们在接待室等着,却久久不见沈鹿出来。
代烟暗觉不对劲,便急忙跑到病房。
锁孔被从里面堵住了眼,钥匙打不开房门,她便叫来其他人一同把门撞了开来。
沈鹿躺在病床上,到处都是糖纸纸屑,她的手上到处都是被铁片钝器所割伤,铁盒子也不知所踪。
“啊!——”沈太太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她怎么了?”
代烟扒开她的嘴,发现口腔里也有跟手上相同的划伤,以及奶糖残渣。
“她吞入异物,暂时窒息昏迷过去了。马上通知急救!患者可能吞入铁器!”
说着她便用海姆立克急救法,从后面抱着她不停地反复动作,直到急救床被推来,她便抱着沈鹿一直坚持到急救室。
她是心理医师,被拦在了手术室门外,沈氏夫妇紧忙跟上。
“谁给她的铁器?还有……还有那么多的糖?又是你是吗?”沈太太站在代烟面前质问道,“你上一次玩忽职守,多次不给沈鹿医治便罢了,这次居然还想害死她?”
“我没有想要害她,她想吃糖……”
“但是东西的确是你给的,代医生,你猜为什么她的房间里后来加了那么多的保护措施?”沈先生皱着眉,却也没有太过于激动,只是淡淡地说道。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她会这么决绝……”代烟的心也一跳,悬在了嗓子眼儿。
“小代,这段时间你就先休息一下吧。”白教授匆匆赶到,不轻不重地说道。
“嗯……”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沈氏夫妇分别接了个电话便各自离开了。
代烟一直等到手术结束,沈鹿被推进了重症病房,她也没有离开。
一直在病房里等到沈鹿脱离危险期,她才松了口气。
女孩躺在床上睁开眼看到的仍是熟悉的白,自己即使躺在病房也仍然是一个人。
她挣扎着动起自己的胳膊,一点一点向自己面上的氧气罩摸去,手上的针头里面血液回流她也没有知觉。
她缓缓地碰到氧气罩,拽着那根输氧管用尽吃奶的劲儿拔下。
代烟打了个哈欠,睡醒一睁眼便看见沈鹿的手跟抽搐了似的掐着管子,然后无力地滑下,再慢慢用力拽着管子,手上又无力地落下……
“你、干嘛呢?”代烟睡蒙了的眼神看着她,以为自己没有睡醒,便又揉了揉眼。
“帮……我……”沈鹿艰难地发出两个音节,手上指着自己的氧气管,代烟眼神便沉了下去。
“沈鹿!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她红着眼问道,“你倒好,一死了之,那我呢?!你的糖是我给的,铁盒也是我给你的,你死了我这辈子就完了你知道吗?!”
她平复了下心情,却依旧红着眼睛,“我知道你难受,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不要拉上我做垫背的,我麻烦你,等等再死。”
“对……对、对不……对不起……,我……没想……”她似乎要解释,却被代烟打断。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连累我,但是……你肯定还有你想要过的生活,答应我在下一次你不想活着的时候,不妨去过一过那些你想过的日子,再做决定也不迟。”
“……”,沈鹿没有说话,也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房间里只有仪器运行的声音在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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