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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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到郑伣那通电话后,晏思道就暗忖回去以后要如何教训姜葵。
倒是不曾生出找不到人的念头,即使会所不中用,姜葵真有本事跑到天涯海角,Lam也必然能把人抓回来。
期间晏思道有片刻自省:他给姜葵的自由太多。
撒谎,逃跑,抛弃小狗,在会所那种脏地方将意义重大的和田紫玉随随便便送出去……姜葵得到些自由就为所欲为,什么都有胆丢,连一直以来对晏思道的爱都敢无视,一举践踏收留者的大度。前几日温顺地请求做爱也是早揣有目的。
姜葵为什么要跑不难猜,无非是不想被取肾,丢了性命。
晏思道表面淡然地与他人交谈时,无人知道他脑中打定的主意何等扭曲——小情人不听话,折断翅膀养起来好了——等抓住姜葵,晏思道决定将他永远关进半山别墅。
贪婪求爱却胆怯无比,还自以为是地逃离。那就如姜葵所愿,给他他想要的,让他这辈子都不必再担心会死在别人手里。
找到姜葵的方式比想象中容易。
准确来说是姜葵自投罗网。
他从服装间出来后一直往前跑,在岔路口才放慢脚步。朝楼梯、电梯方向离开,或许尚存一丝走出七星酒店的希望,但也代表着前功尽弃。
从狗场偷来的刀挖完晶片就被姜葵藏在大衣内里的口袋,大衣落在刚才的房间,此刻他身上没有任何能与他们对峙的利器。未多加思索,姜葵只身拐向莲花厅,推门走了进去。
辛家的好日子,会场内灯光璀璨,处于阴暗视觉的人一眼面对很难习惯。姜葵入厅便被几盏纯白净亮的艺术拼接灯晃到,眼前黑了一瞬,不得不闭上眼等几秒钟适应。
他也因此踉跄地碰到一位路过的侍酒师。
那人拿着的酒与酒杯发出清脆玻璃声,姜葵没看清,不等侍酒师开口,从会所练出来的条件反射促使他第一时间先自觉跟对方连声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的,先生。”侍酒师被轻轻一碰其实无碍,反倒被这位过分礼貌的客人吓到。
角落的小动静没有引起会场内其他人的注意,偏巧晏思道身旁有人招呼侍酒师过来开酒。
得来全不费工夫,顺着视线,晏思道捕捉到了侍酒师附近姜葵的身影。
姜葵揉着眼,与远处这道几欲将他吞噬的目光错过。他拿起杯酒握在手里,走到自助餐点桌旁,由于存在感低,没人在意这个人要做什么。
晏思道在意。
晏思道冷言推掉试图借品酒来夤缘攀附的人,双眼紧盯姜葵,大步朝他走近。
这条路说长不算多长,可是好像老天知道他要过去,故意派男男女女堆挡在中途,敬酒的、谈笑的、真心祝贺的、阿谀奉承的……一个个将他们两人的距离延长至数倍之远,且有不断延伸的迹象。
晏思道绕过他们,见姜葵面不改色地喝下整杯酒,看向四周的眼神陌生又游离,他的耳边莫名混沌着出现一个声音:回不去了。
离得再近也回不去了。
但晏思道生而傲慢,不信宗教天命,也懒理他本人不屑的一切话语。他要的人,要做的事,只要他有心想要,就不该存在回不去的道理。
离姜葵不差几步,有位长辈走到他跟前,爽利地笑道:“我这是看见谁了,晏思道,你真来了。”
前来打招呼的长辈既是辛家近年来在海外的重要生意伙伴,名义上也是那个年代晏文佳未发家时的同门师弟。虽拜入师门的时候晏文佳已经独立出去做生意,关系不算太亲近,但架不住辈分摆在那儿,晏思道不得已停下来。
“刚才上来的时候辛百城就说你在,我还不大信,想着你们家小辈儿里就属你有自个儿的一套,不爱参加这些。这么久没见,师哥身体可还好?”
“劳您挂心,一切都好。”晏思道应下,余光瞧着姜葵那边。
姜葵似乎在寻人,微低着头压眼看向长舞台和餐桌。他很快扫视过来这一片,未停留在晏思道身上半秒,而是越过他,视线直勾勾地落在斜后方那架钢琴上。
晏思道蹙眉,回过头才发觉姜葵贸然跑来酒店并不是找他,更不是在看钢琴。
姜葵在看弹钢琴的人。
他真正要找的是辛裕!
堂哥的订婚宴,辛裕早说好要来弹曲子助兴。白色西服被一对儿新人和几位亲戚朋友零散围着,真真像极了落入人间、被拥簇着喜爱的天使。
辛百城也在。衣冠楚楚的男人脸上带有骄傲和笑意,欣赏着与囚禁行为完全沾不上边儿的高雅艺术。
随着钢琴结束音落下,掌声响起,姜葵也在刹那间被晏思道抓住手腕。
姜葵当前的状态做不太到一心二用,这才看见晏思道。
与晏思道对视的瞬间,从露台袭来的微风拂过他的前额发,借着温和的假象悄然钻入全身,毫不犹豫地拍向心脏。冷风冰凉,却吹得几乎要熄灭的火苗火势大起。姜葵的心脏猛地灼热膨胀,跳太快了,撞得肋骨咯噔作响。
心动得厉害,姜葵又烧又痛,下意识要挣脱这致热源。
他的手臂抬起来半截,一位路过的女士见到,不由得失声惊呼:“血!你、你流血了!”
袖口一片血,血液顺着手背到指尖手留下狰狞的红色,与今日的喜庆同生共存。
见辛百城助理等人闯进来,晏思道自然归罪于他们,眯起眼睛,攥着姜葵的手背青筋凸起。
厅内的音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他冷冰冰的质问:“你们刚才谁伤了姜葵。”语气听着冷漠,又像暴风雨袭来前由低气压控制的虚假平静,慎人至极。
助理打了个寒噤,没了抓人时的底气。晏思道深邃眼眶投出的凜意叫他发自心底地惧,光是气势就能硬压下他的头。他没蠢到听不出问话里追责的意思,赶紧矢口否认伤过姜葵分毫:“晏总,我们没动过姜葵,绝对没有,刚才见到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跟来的服务人员同被震慑住,被助理使了个眼色后,知道这位不是好惹的,干脆含糊地应和着撇清:“对!我也根本没碰到他呢,不是我!”说着,还急着想在人群中找辛百城,希望辛总能来发善心替他们说几句。
乔放脸色不佳,不知道怎么跟晏思道讲那件事。Lam在电话里提过姜葵拿刀把身上追踪的物件挖了出来,还叮嘱他待事态稳住,得尽快叫医生过来处理。
通话中没说追踪晶片具体在哪里,看这情形是在手臂上。
今天是辛家主场,有关姜葵的事情有颇多顾忌,不方便众目睽睽之下讲出来。这会儿众人往他们这边看,辛百城父子也看了过来,尤其那辛百城,伪装得挺好,一言未发,双目却瞪得像要吃人。
说还是不说?如何说?乔放陷入难题。
Lam曾讲过他开始跟在四哥身边时,单察言观色就学了有几年。乔放顿时明白他为什么时常责备自己远不够格,需要多学——表面华贵、遍地虎狼的世界里,错一步便免不了遭伤噬。他们跟在这流人物身边,更得谨慎小心。
无人承认之际,姜葵自己开口了。
声音不大,仔细听还在颤抖,足以让晏思道一个人听清:“不是他们,是我。”
助理二人推脱责任时,姜葵没再挣,晏思道稍松了些。不料姜葵突然甩开他,力气大到一次就挣脱成功。
说话的间隙,姜葵从另一只手的袖口里放出一把仅有两厘米多宽的剔骨短刀,也是适才从餐台上顺的,迅速抵在身前。
这把剔骨刀虽不算特别长,但双边都开过刃,锋利得很。
周围人叫着往后退开,酒店负责人立刻拿起对讲叫安保派人来。
“姜葵!”
姜葵的伤、手里的刀,以及姜葵的一反常态通通让晏思道嗔红了眼,抑制不住的复杂情绪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他握住拳,好像摸到些许湿润,抬手一看,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了姜葵的血。
晏思道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把刀放下。”
乔放盯着姜葵手头的动作,悄悄站到晏思道身侧,一来能护着,二来准备伺机上前把刀打掉。
以他的身手,抢把刀不是太难的事。然而姜葵应该是预判到他会做这些,直接用刀开路,往后快步地退,直至靠在露台门边。
莲花厅会场面积大,室内与露台两部分连通。冬天温度低,所以这次的订婚宴在露台区域没多设置活动,基本都在内场里,仅计划晚点时间夜灯亮起时,以一场烟花秀作为结尾,到时大家可以出去观赏。
姜葵主动站到那里,算是彻底绝了逃走的路,向前跑不得,后面便是更无退路的冷清露台。
没关系,目的即将达成。
姜葵的目的很简单,其一是亲眼见一见辛裕,以自由人而非性奴或什么替代者的身份。需要以性命作抵押,错一步都可能是死路。他不怕,只怕完不成,中途再被抓回去,痛苦重蹈复演。
现在,终于把辛裕看个仔细。姜葵觉得自己在嫉妒,辛裕好像也不是天上的圣人模样,只比他高些,头发短些,跟着辛百城走过来,或许是见到了陌生而熟悉的脸庞,眼里满是震惊。
姜葵笑了,把刀攥得更紧,因为他的另一个目的即是见到辛裕后,借性奴的手完成一场谋杀。
*姜葵的《糟蹋》快完结啦,会是在我看来最合理也最顺其自然的结局,写好立刻上传,感谢等待。
另外,大概也许会有第二部有关晏思道的《糟蹋》,如果有人想看他们俩更“美好”和圆满结局的话……(详见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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