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无法跨越的重要节点，爱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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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一桩小情侣因为误会闹分手的委托后，陆光发现程小时有些不对劲。起初他以为是程小时还没从照片里缓过劲来，毕竟程小时咋咋呼呼的性格太过容易与他人共情，但当陆光发现程小时大夏天的不怕热，撅着屁股翻箱倒柜找东西时，心里的疑惑到达了顶点。

“你在找什么？”陆光皱眉看着程小时拖出个脏兮兮的箱子。

“找我大学那会用的旧手机……哎陆光你还记得不，我当时塞哪了？”程小时蹲在地上往箱子里扒拉着。

“……”陆光没理程小时，过了半晌见他被灰尘呛了个喷嚏，忍不住开口，“在箱子最底下的一个盒子里，白壳的是你的，黑壳的是我的。”

程小时眼神一亮，边翻找边嘀嘀咕咕，“早知道就直接问你了，我还找了那么久……啊！有了！”

“……找旧手机做什么？”

“啊？呃，有、有资料在里面，想确认一下。”程小时的眼神飘到了天花板，顺带舌头也打了个结。

撒谎。陆光没有戳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程小时摆弄那部手机，也不知道他翻出了什么，兴奋得连脑袋后扎的小揪揪都险些翘起来。

“陆光——你还记得我们毕业典礼前的事吗？”程小时乐呵呵地凑上前，吊儿郎当地靠在沙发上。

“记得你拉着我吃火锅和烧烤吃到胃痛，当天晚上我把你送去医院挂水，又把你架回了寝室。”陆光面无表情地回答，余光瞥到程小时变红的脸，心底又泛起一丝好笑。

“陆光！这些黑历史能别再提了吗！”

程小时吱哇乱叫，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挥过来好像要捂住陆光的双唇，陆光熟练地抬手格挡，却在偏过脑袋的瞬间看到了程小时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

一张照片，一张不知道程小时什么时候偷拍的，自己背影的照片。

“啪。”

手心与手心轻轻交叠，又飞速分开，像蜻蜓点过初荷，猫咪踩过窗棂。陆光的话还没问出口，眼前的程小时已然消失进入了照片，只剩夏风抚过的风铃挂在墙上叮当作响。

“……程小时！你又在胡搞什么！”

“程小时！谁允许你不问过我就擅自进入照片的，现在给我出来！”

陆光咬牙切齿挤出的话在耳畔不断回响，程小时挤眉弄眼做了个怪表情，慢悠悠地回答，“不，十二个小时后我自然就会出来了，你就让我再重温一下大学生活呗，感受这朝气蓬勃的青春，顺便我想……哎呦，痛——”

胃里一阵绞痛打断了程小时的斗嘴过程，程小时拱起背捂着肚子，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糟了，差点忘了这种照片是那会胃痛在医院拍的……陆光呢？陆光什么时候才能拿药回来？

冷汗密密地在背上铺了一层，程小时垂着脑袋，几乎蜷缩成了一只虾米，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才恍恍惚惚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程小时？程小时！你还好吗？快，现在把药喝了。”

程小时半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还是大学生的陆光模样几乎没有变化，神情却明显多了几分稚嫩，一向冷静的表情此时也漫上了层层叠叠的焦急。

“我胃痛……”

“我知道，你先把药吃了，缓一缓我们再回去。”

陆光从袋子里翻出一盒药，对着说明书看了半天，便把药丸给迷迷糊糊的程小时灌了下去。低头收拾药盒时，恰好瞥见了程小时放在椅子上的手机，看到屏幕上的照片时微微一愣，看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胃疼还有功夫拍照？”

“唔？乔苓问我俩在干什么，不回她的消息……我就顺手拍了张你去拿药的照片，告诉她现在在医院。”程小时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接话，熟练地向陆光歪过身子，昏昏沉沉地靠着他闭目养神。

陆光只觉得肩膀越来越沉，右耳充斥着程小时渐渐均匀且熟稔的呼吸声，他小心翼翼地偏过头看了会程小时。医院明亮的灯光打在两人的脸上，一张是睡意朦胧毫无防备，一张是无措中又掺杂着几分无奈与温柔。

陆光叹了口气，抬起左手轻轻地摸了摸程小时的脑袋。

药性让程小时晕晕乎乎地睡到了凌晨，程小时惊醒后一屁股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看时间一脸懊恼地自言自语。

“完蛋玩意，怎么一觉睡到现在，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当时陆光说的话也没听到，还怎么确认他到底……”

“到底什么？”陆光的声音在房间里突兀地响起，小夜灯昏昏暗暗，倒也代替了月亮将房间勉强照了个半亮。

“陆、陆光你没睡啊？”程小时一惊，捏了捏被角开始打哈哈。

“怕你醒了会渴，就去烧了一壶水。好点了？”陆光探了探程小时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好多了，明天还能接着嗨，叫上乔苓一起。”

“程小时，没去够医院？”

“哎呀今天是意外——”

……

不对，这是谁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响彻整个房间。

程小时忽地抬起头，看着陆光被小夜灯映照的脸，假装不经意地往当时的话题上引，“陆光，毕业以后，你会去哪里？”

陆光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道，“留在乔苓租给你的照相馆里，做你的合伙人。”

“啊？可你……医学高材生，你不去医院这可是屈才了。”

程小时一愣，当时的他已经迷迷糊糊睡死过去，之后的话题都不曾出现，可他却不愿意此时抽身离开。他承认自己太贪心，想确认更多有关陆光的信息。

“我对医院没有兴趣。”陆光黝黑的眼睛瞥了瞥程小时，嘴唇微动却又未说后话。

“那你对摄影感兴趣？这么多年我怎么从来没发现？”

程小时忍不住调侃一句，却见陆光垂下头来与自己平视，他一向理智的眼神此时却翻腾着些许不曾见过的情感，“也可以算是，想帮你还债。”

房间里砰砰作响的心跳声突然顿了顿，重新响起的时候节奏明显加快。

谁的心跳声啊，能不能自觉点管管？程小时默默腹诽，缓一缓心情继续问，“帮我还债干什么？因为我当年喊你一起来打篮球？还是带你从王者打到了铂金？那就是喊你一起抄作业结果被拉出教室罚站？要不就是……”

陆光默默地看着程小时扳着指头数以前一起做的事，换了个能让小夜灯将他完全照亮的姿势，笑意不自觉地浸入眼底，漫过唇角 ，“……这些难道不够吗？”

“程小时，这些事情，还不够让我喜欢你吗？”

心脏跳得好似要爆炸，程小时突然明白，原来那个响彻耳畔的心跳声，是他自己的。

陆光斜倚着凳子，没有看程小时的反应，却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刚刚说这个小夜灯像月亮，灯光像月光，我又何尝不想在你的窗户里看月亮。”

这样含蓄，又这样感性，还引了张爱玲的一句话，这实在不是自己的风格。陆光在心底叹了口气，知道从不看文学作品的程小时一定是听不懂的，但是好在上一句说得明白。他本不想在此时捅破窗户纸，但是面对可怜兮兮又会顺势撒娇的程小时，自己的绝对理性总是会被标上一个大大的红叉。

陆光将视线移向半天没有反应的程小时，思考着该如何弥补刚刚的一时冲动，却被程小时一个熊抱狠狠扑上，留下一句意味深长又颤颤巍巍的话。

“确认完成。”

“程小时，你进入照片回到过去，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再次睁眼，又回到了现实的夏日，屋里的风扇呼呼地摆头吹风，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地打在脸上，坐在身旁的人正剥着冰棒的包装纸，神色阴晴不定。

“不、不是，因为之前那桩委托的起因不是误会吗，我就想知道你来照相馆帮我，到底是什么理由。我不想和你因为各种猜疑和误会……最后分道扬镳。谁知道后面……”程小时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整个面皮都红成了夕阳景色。

陆光微不可查地捏紧了冰棒棍，看似波澜不惊地问，“过去的陆光和你坦白了，需要现在的陆光也坦白吗？”

程小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咪一样炸了起来，犹豫了好一会才红着脸慢慢凑到陆光身边，闭上眼习惯性地向他的方向歪过去。

冰棒的表面已经被热气蒸出了细密的水珠，被放在半开的包装纸上，谁也没有吃。

程小时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瞄了瞄陆光，嘴里嘟嘟囔囔地问，“陆光，我进入了照片，让你在毕业前就和我……表白了，这算改变了历史吧，会不会对现在的我们有什么影响。”

陆光好笑地摇了摇头，抓起程小时的手，汗湿的手心贴着他的手背，给他比划起来。

“我早就说过，在某些时光里，会有一个重要节点，就算不小心改动了之前所有的进程，但只要那个时间节点的事件结果不变，一切都会复旧如初。

“死亡是无法跨越的重要节点，爱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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