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狼盯着猎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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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生日收完沈殊的花,陆春棠一晚上走路都同手同脚的,沈殊提醒了他几次,怕他摔着又扶他,结果用力过猛直接搂住了他的腰,吓得沈殊以为陆春棠要发现自己对他动机不纯了。
好在陆春棠比较迟钝,不仅没注意,反而还认认真真和他道谢。
沈殊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样反而弄得我不好意思了。”
“我是真心谢你,花很漂亮。”
沈殊无奈:“不是真花,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贵重哦,亲手做的都贵重。”
陆春棠找了个瓶子仔仔细细把花插起来,陆茉莉不肯把自己的那束放瓶子里,就找了根纸带把花扎起来贴在卧室门上,看上去倒也很美。
沈殊假装站到陆春棠身边看他摆弄花,单收绕过他腰,把他圈在桌子边上,但他也不敢做得太明显,虚虚地撑出半个弧度。
“别人亲手做的也贵重么?”
陆春棠想也没想就点头回:“嗯,都是心意。”
话虽这么说,但因为离得近,沈殊很容易就发现,陆春棠又泛红了,粉色从耳根后面成片成片地蔓延开,一直延展到衣服里。
那里的光景是什么?
沈殊一晚上都在回味这感觉,一胳膊就能围合的腰,还有隔着后颈就能闻到的淡淡奶香味,一点也不像是成年男人会有的。
沈殊心里突然很痒。
他之前觉得陆春棠对人冷淡,看着和气其实不好亲近,但现在又觉得不准确了。
他外面是硬的,只要剥开一点点,就能尝到软糯的内里,还带着香甜。
也许还有下一层。
陆春棠就是个宝藏,是个有趣的解谜游戏,每过一关都能解锁新人格,而沈殊最大的本事就是玩游戏,并且一款游戏能坚持十几年。
在沈殊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放弃,对陆春棠也是,直掰弯是个挑战,但对这个哪哪儿都长在他点上的男人,沈殊愿意破了自己的规矩,他要一步一步下套,最后登堂入室赢得胜利。
花鸟屿很小,两条公交基本能覆盖全岛屿,所以居民的主要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或者电瓶车。
新门老街一带承载着花鸟屿最著名的美食,很多当地人都喜欢来这儿买早餐。
这就给了沈殊一个很好的借口。
他问林有德借了小电驴,每天一早用最快的速度冲到老街去买包子,然后顺便给陆春棠和茉莉带一份。
老板是个中年大叔,觉得沈殊是生客,还为了自己的手艺专门起早来排队,很是感动,所以偶尔会多送他一个。
沈殊到的时候,陆茉莉已经坐在桌子边上乖乖喝牛奶了。
沈殊把包子塞她嘴里说:“空腹不能光喝牛奶,要吃点东西填肚子。”
“可是我口渴啊。”
“口渴也不行,意思意思差不多喝点得了。”
陆茉莉嘟嘴:“阿殊你好啰嗦哦,比爸爸还啰嗦。”
陆春棠刚洗完脸,沾着晨间的湿气从卫生间出来,浑身都是清爽的海盐薄荷味,前额几缕碎发湿湿挂在额边,他看沈殊提满两手东西,露出担忧的表情。
“太多了,吃不完都浪费。”
沈殊不屑:“怎么会,这点东西囫囵几下就没了,反正你管你吃,吃不完给我。”
陆茉莉好奇地问:“阿殊,囫囵是什么意思?”
沈殊打开一碗粥,暴风吸了几口,呼噜噜的声音把小女孩逗得“咯咯”直笑。
他一抹嘴巴说:“这就是囫囵……靠这鱼片粥怎么那么腥。”
陆春棠吃得清淡,早上喜欢吃鱼肉稀饭搭一些小菜,沈殊是不行的,他要吃正儿八经的肉,吃面食。
“我们老家都这样,不吃肉怎么行?”
陆茉莉把果酱抹面包上,啃得满脸都是,沈殊一边吸溜面条一边给她擦。小女孩吃饭没他爹斯文,以前擦嘴是陆春棠的活儿,现在沈殊为了讨人欢心曲线救国,就把这活主动揽来了。
“阿殊的老家在哪里?”
“在很远的北方。”
“北方在哪里?”
“北方就是——”沈殊想了想,“北方就是冬天会下鹅毛雪,能打雪仗堆雪人玩冰雕的地方。”
陆茉莉眼睛亮了,作为一个海的女儿,雪是只有在电视里和梦里出现过的。
“北方很好玩吗?”
沈殊闲闲地把背靠在墙上,眼神虚虚落在半空里:“好不好玩就那样吧,反正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冬天很冷但有暖气,还能坐炕上围着火锅涮羊肉吃。”
有最飒的人,最爽朗的天气,还有最烈的酒。
和回不去的家。
沈殊说得稀松平常,把父女俩听得一愣愣的,转念回来,他发现陆春棠和陆茉莉停了吃饭的动作,用完美复刻的姿势眼巴巴等着他继续说。
沈殊差点笑出声。
他正正脸色说:“总之,就是和这里很不一样,以后有机会带你们回去看看。”
陆春棠也没听出他话里有话,只管把鱼片粥推给沈殊:“你尝尝,海岛特色。”
“我不吃鱼。”
“很鲜很好吃,不骗你啊尝尝嘛。”
“我真的不喜欢吃。”
陆春棠敛了眼神把碗收回来,脸上写满了可惜。
沈殊很久以后再回想起这段日子,经常怀疑陆春棠是扮猪吃老虎,知道自己对他发出类似“哦”和“嘛”一类的尾音没什么抵抗力,还有湿漉漉的小鹿眼也是,证据就是两人略微熟了以后,他会更经常表露出这些习惯,并以此来“要挟”沈殊,当然对此陆春棠是极力否认的。
这简直不该是长在直男身上的天赋。
沈殊天人交战了半天,咬咬牙把鱼片粥都喝了。
吃过饭沈殊要把陆茉莉带去学校,两人在门口戴头盔,陆春棠就靠在杂货店的门槛上看着。
看着看着他就又客套起来:“我今天没课,晚上就不麻烦你去接了吧。”
沈殊有点恼他:“怎么是麻烦呢,我也刚好多个伴儿,而且茉莉也挺喜欢我,是不是?”
陆茉莉很配合地在后座扭来扭去,回答地超大声:“是!”
陆春棠满脸为难纠结。
他不喜欢欠别人,习惯和人保持距离,但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里其实已经模糊了和沈殊的距离,他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算不算朋友,但起码早就超越了老师和家长的关系。
他欠沈殊的已经够多了,再不还就真要还不清了。
沈殊看他为难,手指点了两下车把手说:“那这样吧,这几天学校和我说,这个教职工宿舍是不能长期提供的,只能当新老师的过渡期,三个月之后必须搬走,我呢刚到这岛上也不熟悉环境,不知道租房子是怎么个价,那要是住民宿呢开销又有点大,所以能不能麻烦陆老板帮我关心一下这个事儿。”
陆春棠忙不迭点头:“可以,你有什么要求?”
“我没什么要求,干净点儿就好,最好是离这儿近一点,我对这带都熟了,平时买点什么东西也方便。”
陆春棠没琢磨出什么圈套,反而觉得这话在情在理,而且刚好能还他一个人情就满口答应了。
沈殊则是借这个机会要到了心上人的联系方式,并悄悄把备注改成了“春棠”。
少一个姓,就好像多了一点秘而不宣的秘密。
他偷看陆春棠给自己的备注,意外发现竟然不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沈老师”,而是“沈殊”。
老师是老师,沈殊是沈殊,不一样的名,也能品出一丝丝亲近的甜味儿来。
沈殊还在心里翻腾,对面水果店的阿婆也推着阿公出来了。
这是沈殊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阿公,他不像阿婆那么健朗,腿上搭了条毛巾,坐在轮椅上被阿婆推到门口晒太阳,脸上是一片什么都看不出的空白。
阿一快乐地蹦到陆茉莉脚边上摇尾巴。
阿婆问:“上课了哇?”
茉莉乖巧点头:“嗯!阿婆再见!”
沈殊收回目光,装模作样地拍拍茉莉的头盔说:“和爸爸也要说。”
沈殊对小孩很细致,自己却很粗糙,头盔戴歪了自己都没注意,陆春棠凑过去帮他调整好,妥帖地提醒他:“路上小心。”
沈殊一翘大拇指:“好嘞。”
花鸟屿早间的太阳很好,斑斑光点照进陆春棠眼里,像是他自己的小鹿眼会发光,沈殊看着,喉头滚动,很想就这样亲上去。
陆春棠隔着头盔的挡风玻璃看沈殊,头盔把他的前额和下半部分都遮住了,独独留出一双眼睛,爽朗的感觉就少了一大半,陆春棠不知为什么突然本能地生出一点危机感。
沈殊的眼神像狼盯猎物一样,看起来执着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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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