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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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该调情的时候讨论什么战争和死亡的沉重话题，这让汤姆觉得很扫兴，但考虑到“A先生”的前职业是军人，提起他以前拍的战地影像也算情有可原。

汤姆注意到男人的手紧抓着酒杯，手背上青筋凸显，还在微微发抖。

噢，真可怜啊，汤姆心头的不愉快一扫而空，转而有点同情他了，原来有战后创伤应激啊……看着A先生英俊的相貌被黑暗的负面情绪浸染，却丝毫不失魅力，汤姆越看越是心痒难耐——他实在太合他的胃口了。

为了帮助对方，以及不浪费这个夜晚，汤姆认为自己应该发挥乐于助人的精神，教会他不要沉湎于过去，安心享受当下生活的真理。

周围除了酒保外没有人会看到这里，汤姆放心地含起一小口酒，捧住A先生的脸，趁他惊愕的时候，干脆地吻了上去，撬开他的牙关，将酒渡给他。

A先生一开始身体僵硬，但在汤姆的撩拨下，很快就投入到这个突然的吻中，甚至反客为主，把原本游刃有余的汤姆吻得迷离不清，身体发软。汤姆用双手攀附着男人的肩膀，渐渐沉溺于被人掌控，被人压迫的窒息感。

这家伙……吻技好过头了！

两人分开时，汤姆轻喘着气，感到有些不妙，他向来喜欢由自己主导过程，现在却遇上了个克星。

“A先生，你感到好些了吗？”

“是的，我好多了。”

“谢谢，”A先生又说，“酒很温暖。”

他若无其事的调侃，低沉磁性的声音，以及盯着汤姆的眼神，都令汤姆心跳加快，和之前不同，这回汤姆在A先生眼中看到了切实并露骨的欲望，充满审视性与攻击性，像在品评菜肴能否入口般，随时都能把引诱他的人拆吃入腹。

汤姆坐回自己的位子，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热，他早就过了毛头小子的年纪，这个男人却能让他重回面对欲望手足无措的青涩时期，为了找回主导权，他决定迅速翻篇，把刚刚那场拙劣的，由于头脑发热导致的勾引事故抛之脑后。

“许多东西都是温暖的，不仅仅是酒。”

汤姆用指尖从男人的手臂滑到手背，用了点力按在那儿，想将‍‎‌‎情‎‌‍‌‍欲‍‍‎‌‌的种子埋进对方的皮肤里。

他对男人露出一个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笑容和茶色的头发像裹了层蜂蜜，带着浓郁的甜腻气息，浅蓝的眼睛发亮地注视着男人，色调冰冷透彻，却和加在烈酒中的冰块异曲同工，并不能令人清醒。

“这个世界非常美好，值得我们感受。”汤姆直勾勾地看着A先生，与A先生对视，他看到自己的身影映照在对方黑色的瞳孔中。曾有其他艳遇对象夸赞他的发色和瞳色都很好看，在床上有不小的吸引力，汤姆就牢牢记住了自己的优势，并学会了如何发挥。

“比如说，这个夜晚……”他压低声音，故作‍‎诱‌‎‌‎‍惑‎‍地吞吐话语。

然而，明显是个老手的A先生，却突然成了个失灵的信号接收器，没收下他的邀请，还发起了不合时宜，至少不该在有一方努力营造暧昧气氛时谈论的大论题：“你喜欢现在的世界？为什么？”

他凑近汤姆，一脸认真地问：“这个‘新世界’，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

汤姆脸上的笑容僵住，难道这家伙是在耍我？

但A先生的表情实在太认真太严肃，汤姆甚至从中看出了几分与其外貌极不搭调的好奇和无辜，他意识到对方竟然是在认真地向他提问。

好吧，看来我还得给他做完心理复健才能进行下一步？

汤姆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重拾心情——今晚剩余的时间只够他继续和眼前这个家伙周旋，再找一个是来不及了，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这时候汤姆开始有了醉意。

汤姆有很难喝醉酒的体质，他喝了许多酒之后，不仅不会丧失理智撒酒疯，相反，他的灵魂会清醒地体验和享受肉体醉酒的状态。被醉意淹没，对他而言，就如同做爱和性‎‌‍‍高‎‌‎‍潮‍‍‌‎一般，令他的身体放松舒张，令他的头脑漂浮云端。

他又喝了一口男人为他点的红酒，酒的味道让他很满意，值得他再付出一些耐心。

“很多事都值得我喜欢。”

“阅读或睡觉，享用美酒佳肴，去和许久不见的朋友聚会，走在路边时看到猫的身影一闪而过，阳光穿过浓密树荫照在我的身上，风把我脸上流的汗吹干，麻雀傻乎乎地扑到我的住所的窗沿……生活里美好的事太多了，数也数不尽。”

汤姆说着说着，发觉自己从前该是多么愚蠢，才会跑到战场去，还差点丢了自己的命？远离那些无谓的，无聊的，可笑的，贯穿人类历史始终的痛苦，珍惜自己沐浴的每一寸阳光，才是人生的意义。

“在工作上，我也找到了不少乐趣。拍摄地区赛时，身处于热闹的人群里，看着那些熠熠生辉的选手，聆听大家的欢呼声，我能体会到，一种新生的力量在不断前进，这让我感到喜悦和兴奋——只要抽空去看一场比赛，你就能得到全新的看待世界的方法。”

“我并不是说现在的一切都完美无缺，没有任何时代是完美无缺的，每个时代掌权的人，往往要么是疯子，要么总是糊涂虫。现在这个‘新世界’也是如此。”汤姆说到这里，对A先生眨眨眼睛，做了一个噤声保密的手势。

“但相较以往，现在许多事情都变得耳目一新，富有娱乐精神，更让人轻松快乐，”汤姆发自内心地笑着说出这几句话，“这不是很不错吗？我很喜欢。”

“现在的世界就像……像什么呢？对了，它就像这杯酒。”汤姆低头看到手中的酒，灵感爆发，瞎掰扯道，“一杯酒，不管往里面加什么料，我都很乐意喝下去。只因为它是酒。”

“但有些东西，注定没办法浸入酒中，”A先生说，“只能与现在的世界格格不入。”

“那可真是遗憾……如果能像我一样，成为一个酒徒，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汤姆冲A先生笑了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想再去倒一杯，却发现那支红酒已经空了。

他遗憾地舔了舔嘴唇，正要问A先生是否愿意和他再点瓶酒，一阵晕眩感直冲上他的大脑，令他的思考被迫终止。这是昏迷的前兆。

中招了。

汤姆不可置信地看着A先生，不明白自己哪里不够主动，需要他用这种手段摆平，他摆平他还差不多。

“你——”他起身想揪住男人的领子狠狠质问，却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撑身体站起来，脚一斜身体就侧着倒向木质地面。

在神志彻底陷入黑暗前，汤姆模糊地听见，A先生原本冷酷矜持的声音变了调，正在不停地发出谴责，失控地暴露出愤恨与疯狂的情绪。

“你觉得现在的世界不错？”

“不，它糟透了！”

“荒诞可笑，愚昧浅薄，它让所有人都变成了婊子——”

“你就是个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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