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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
对于才来东京没多久的幸村精市而言,在大马路上被人叫住可不是一件寻常的事。
停下脚步,刚转过身,面前就冲过来一个人。
幸村定睛一看,发觉是昔日的同事,之前都同在市场部,加上年龄相仿的缘故,两个人当时挺聊得来,即便是几年后对方因为个人原因辞了职,二人仍会在社交平台上互动。
见她神色慌张,幸村自然想问出了什么事,刚要开口,迎面走过来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抬手指着幸村的鼻尖,语气跟那副细边眼镜所呈现的斯文丝毫搭不上边,“你是谁?干嘛抱着我女朋友?”
“拜托,我们早就分手了,你别再缠着我了行不行?”
单凭这一问一答,幸村就将眼前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而且无论如何他都会选择站在熟人这一边,于是他先把身材娇小的前同事护到了身后,跟眼镜男展开了一番客气的理论,见对方态度仍旧是不依不饶甚至有越过自己去拽人的举动,幸村也就没再客气,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把人给赶跑了。
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幸村正了正领带,走向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前同事,“要我送你回去吗?”
她摇摇头,说已经打电话联系男朋友了,因为就在附近上班,应该很快就到。
幸村嗯了一声,称自己也没什么事,就陪她一起等人来了再走。
她很是感激,抬起头正要道谢,忽然小声惊呼道,“啊,你流血了!”
被这么一提醒,幸村才感觉左脸有阵异样的刺痛,伸手一摸,果然有血。
他想了想,大概是刚刚打斗的时候被对方的指甲刮蹭到了,但看血量也不是很严重,便把手放下道,“没事,小伤。”
前同事把手提包掏了个遍都没找见纸巾,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想跑去附近便利店买点创可贴,却被幸村再次阻止了。两人就这么在街边站着,寒暄了一阵,随后又回归了不算尴尬的沉默。
想起刚刚的那出闹剧,她仍心有余悸,出神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幸村看她这副表情,知道对方也不太想说话,就双手插兜安静地靠在路灯杆子上跟她继续等人。
不多时同事的男友就小跑着赶到了现场,在了解情况后,他对着幸村真诚地道了谢,原本还想鞠躬的,幸村受不起,伸手拦住了。
目送着两人相依远去的背影,幸村露出了一个怀念的笑容。
这样真好,他想。
转身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另一个声音从背后喊他。
“幸村。”
语速缓和,语气平淡。
……不会又是什么老同事吧?
回过头,来人的笑容竟有些眼熟。
幸村眯了眯眼,有些不确定地问,“不二?”
被点名的不二周助上前几步,微笑里带着几分惊喜,“没想到你还认得出我。”
“怎么认不出?我们还当过室友呢。”
“也是……”不二颔首,看了看幸村的衬衫领带的打扮,“你这是来东京发展了?”
“算不上发展,来这里出差。”
“跟人当街打架啊?”
幸村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侧过脸,避开了不二好奇的目光,“你都看到了啊?”
“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凑热闹,”不二掏出一张手帕纸递给幸村,指了指幸村的左脸,“要不要处理一下伤口?我家离这里不远,徒步五分钟。”
幸村本想推辞,但见此时不二的脸上写满了担心,又觉得盛情难却,便同意了。
不二的公寓不算大,一室一厅,家具摆件都是浅色调,简约大方,干净整洁,更值得一提的是门窗的隔音做得相当到位,关上窗户就基本能与外面的喧闹隔绝。
不过令幸村奇怪的是,整间公寓散发着独居的气息,但玄关处却有两双拖鞋。
进了门,不二忙去拿了双新的拖鞋出来,把幸村邀请进客厅后又跑去厨房烧热水。趁着烧水的间隙,他掏出家里备着的却很少使用的医疗箱,在沙发上帮幸村处理了一下伤口。
由于想分散消毒时产生的疼痛,幸村随口问道,“你抽烟了啊?”
不二下意识瞄了眼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视线又很快落回到伤口上,“前男友的东西,这两天要寄回去。”
幸村轻轻喔了一声,心说自己可真会踩雷,一问就问到了不该问的东西。
固定好纱布,不二就把药箱连同着烟灰缸一起拿走了,前者放回原处,后者用减震泡沫膜厚厚缠了好几层,再塞进了一个纸箱里。
最后的这个动作倒是引起了幸村的注意。在进门时他就看见玄关堆着几个中型纸箱,有几个还封了口,一开始他以为是不二要搬家,现在看来那些应该都是要寄走的东西。
……还挺多。
茶几上零散地放着多家搬家公司的宣传纸页,幸村生怕自己又想错了,于是伸手拿起几张问道,“不二,你这是要搬家吗?”
不二抬头看了眼幸村手上的东西,“不,是他要搬家,托我物色几家可靠的搬家公司。”
幸村有些震惊地从纸页里抬头,“你们分手多久了?”
“上个月分的吧。”
“这么久了还找你帮忙?……不,这么久了东西还没搬走?”
不二扫了眼脚边的纸箱,一耸肩,“反正都是小事。”
“他怎么不自己搞定?”
“可能……太忙了吧。”
幸村看不二浑身散发着一种无所谓的气息,心中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自从初中认识开始,他就深谙不二老好人的属性,记忆中好像就没听过不二说过拒绝人的话,如今明摆就是被前任打着往日情分的幌子占便宜,这人却还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幸村越想越无奈,最后叹了口气, “我认识一个做这行的朋友,你不嫌弃的话……”
不二笑得一脸灿烂,“当然不嫌弃。”
趁着不二要记号码而去找纸笔的空档,幸村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然后就发现了沙发的侧边扶手上有一个被烟蒂烫出来的小洞,孔洞的一圈灰黑交杂,跟旁边正常的布面格格不入。
结合刚刚听来的烟灰缸的故事,幸村好奇地追问了一句,“你那个前任不会还缠着你吧?就像我刚刚老同事的情况一样?”
“我们是和平分手的。”
幸村望向不二,感觉不二的表情不像在说谎。来不及思考,他的下一个问题就脱口而出,“为什么会分手呢?”
不二一怔,眨了几下眼,没说话。
幸村意识到了自己的冒犯,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抱歉,是我失礼了。”
不二收起茶几上的那堆传单,将它们码整齐了,用力对折一次后塞进了手边的垃圾桶里,低头道,“理念不合……没关系,反正也都过去了。”
为了稍稍挽回此刻的尴尬局面,幸村坐正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公平起见,你也问我一些私人问题吧,我保证如实回答。”
不二浅浅一笑,没有拒绝幸村的礼尚往来,“你来东京呆多久?”
“三个月左右。”
“住在哪里?”
幸村报了个住处附近的路名。
不二摸着下巴想了想,距离这里大概要再坐几站电车的样子,“有些偏啊……”
幸村点了几下头,笑得有些无奈,“公司安排的,不过周边很安静,面积也大一些,没什么可抱怨的。”
余光扫见空荡荡的茶几,不二忽然拍了一记大腿,“忘记给你倒茶了。”
幸村摆摆手,“不用麻烦了,我也差不多要告辞了。”
不二扭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虽然没聊多久,但时间也不早了,就没作挽留,把幸村送到了车站,分别前还好客地对幸村说了一句“在东京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从皮夹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幸村接过名片,看着印在上面的不二的全名和联系方式,眉眼弯了弯,“那是当然,你可是还欠着我一杯茶呢。”
***
等到幸村再翻到这张名片的时候,距离那次街头偶遇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要不是搬家公司的朋友打来电话感激他的友情推荐,他几乎都快忘了这回事。
“听你那个朋友电话里说,你们很早就认识了啊?”
“嗯,初中的时候就通过网球比赛认识了……”幸村没来由地记起玄关处的那几个纸箱,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他要搬东西多吗?”
对方回忆了片刻,“不算多,开车师傅说你那个朋友很客气,不仅请他喝茶,还帮忙一起搬箱子,听说下楼的时候好像还不小心崴了脚。”
幸村不禁在电话那头扶额苦笑,这的确像是不二会做出来的事。
叙完旧,幸村便给不二拨去了电话,可惜没接通。考虑到是上班时间,幸村就简要地写了一条消息发过去,然后就放下手机继续工作去了。
不二倒不是故意不接,而是他所在的策划部最近接了一个重要项目,客户在看完方案后提出了二次修改的要求,还要他们在当天晚上十二点前提交新方案,听闻此事的部长急坏了,命令团队统一到会议室里进行封闭式头脑风暴,所有人的手机被扣在外头,直到晚上九点多方案被客户确认后,一行人才得以从会议室里“刑满释放”。
本身晚上会联系的人就不多,再加上结束了一段恋爱关系,不二收拾好东西,把桌上的手机往口袋里一揣,锤着肩膀,走在同样疲惫的社畜小队里,打卡下班。
电梯下行至一半,有人提议去居酒屋喝一杯,不二点头表示愿意加入,下意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这才看到幸村的短信。
近乎失联了一整天,出了电梯后不二决定直接打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的幸村接起来时语气并不吃惊,还调侃说,“总算是联系上大忙人了。”
不二很不好意思,捂住半张脸,笑着道了歉,解释了一下自己失联的原由,再回复了短信里提到的周末去银座的事,“周六有空,几点见?”
“上午九点,四丁目路口碰头,可以吗?”
幸村那头很安静,弄得不二也越说越轻,“可以。”
翻了一页放在腿上的杂志,幸村想起不二的扭伤,忽然想问上一句,但又觉得欠妥,毕竟是从第三方听来的。犹豫间他就听见听筒那头有三三两两的说笑声,便问不二,“你那边在聚会吗?”
不二脚步稍缓,和前面的人群拉开了一段距离,“和同事去喝酒。”
“也是,忙了一整天,放松一下也不错。”
“是啊。”
“那路上小心,我们……周末见?”
“嗯,周末见。”
挂了电话,不二几步追上大部队。
走在队伍后头的一个同事回头打趣他,“怎么?是你那个作家男友来查岗?”
不二简要澄清道,“上个月就分手了。”
另一个八卦的又凑过来搭住不二的肩,“喔?那就是有新情况?”
他先是笑着摇了摇头,转念又想了想。
“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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