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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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墙角那盏灯很久了。
一个月前,它突兀地出现在了我的房间里,就放在书柜与墙壁的夹角中。
自然而然地摆放在那,好像原本就是那里的装饰。
可是我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每天上完课回来,我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每一天都是普通的、一模一样的,我对着一成不变的房间很久了,久到停了电,关了灯,我也对房间里的每一样物品的摆放清清楚楚。
这是很简单的,因为就是那么小的地方,如此狭窄、陈旧、让人心烦。
我重复着每一天的生活,重复着进入房间、关门、躺在床上,偶然眼睛一转,就能看到房间的全貌,看到那些东西摆在一个地方,像是墓地里的摆件,随着死去的人一起,永远静止,永远凝固,等待时间大发慈悲地赋予一点改变,比如灰尘、虫子、铁锈。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那个长久空着的、布满灰尘(甚至有了蜘蛛网)的墙角,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出现了一盏灯。
多么不可思议,我的无趣可悲的生活里,我的狭小破旧的墓地里,出现了一盏不应该出现的灯。
这灯很旧了,单从外表上就能看出来——乱七八糟的刮痕遍布整个灯的外表,外灯罩是暗黄色的,看上去油腻腻的,里面的灯泡是暗淡的,灯丝很短,有一点点焦黑的痕迹。
或许这是一盏损坏的灯,我在心中暗下结论。
真有趣,一盏损坏的灯,在一个我不知道的时刻,出现在了我的房间,或者说,我的墓地。可是,一盏坏了的灯,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呢?除了它的来历成谜,这完全就是一盏普通的、破旧的、毫无吸引力的坏灯,没有用处的物品不值得我的关注。
事实上,我甚至懒得离开椅子,懒得去触碰那盏灯,尽管它的出现那么突兀。
一个星期后,我再次坐在了那盏灯的前面。其实这只是一个偶然,我只是正在吃饭,然后就被我发了疯的继父砸了碗筷,怒吼着要我滚。
这种事不止发生了一次两次,我的内心没有什么波动,只是看着他再次涨红了那张又肥又大还留着一道长疤的脸,用粗粝的嗓子吼着:“小杂种,滚!”
我滚了。
和一个蠢钝如猪的疯子没有计较的必要,我坚信这个道理。
我不需要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事上,譬如那盏旧灯,或者继父,或者学校里小混混无聊的捉弄。
生活是如此无趣,我坐在嘎吱嘎吱叫的坏椅子上,把老师送的糖果压在脚下,踩碎了。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坐的位置,正是灯的前方,我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
那盏灯被我握在手里,比起它破旧污秽的外表,它的手感意外的不错,也没有灰尘,那冰凉的铜制骨架让我湿热的手心很舒服。
这很好,我总算是发现了这盏灯一个微不足道的优点,我没有把它丢进垃圾桶里,只是重新放了回去。
在不经意间,我的余光总是落在它身上。
一个月过去了,我注视得够久了。
或许该找个机会,再次观察一下呢。
我的脑袋里出现了这个想法,好吧,平淡的生活需要一点东西让我发挥多余的精力。
我并不承认这是一种嘴硬的举动,我只是想观察,所以我去做了。
我把它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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