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刀锋出鞘
-----正文-----
贺知辰的秘书发现老板变了。
之前她自己这个新来的老板和普通的老板并没什么不一样,除了有点像书生外。但今天,她突然从她老板身上感觉到一股锐利的压迫感,就像一把出鞘的刀锋,凌厉逼人。
是什么呢?她想了一下,哦对,是眼神。
之前她老板不常直视别人,有时甚至会避开视线,因此也不太有存在感。但是今天她刚一进门,老板的眼刀就扫了过来,那目光凛冽如寒冰,甚至让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咖啡晃了一圈,差点洒出来。
直到贺知辰收回目光,淡淡地道:“放下吧。”
她浑身一松,赶紧把咖啡拿过去放好,转身溜了出来。
好可怕。
贺知辰给父亲拨了一个电话,单刀直入:“我想见潘叔叔。”
他父亲有些惊讶:“你要做什么?你不是一直不愿见他的吗?”
“做我早就该做得事。”贺知辰声音冷硬,“当年那些男人虽然都已经入狱,但是不久他们便会陆续刑满释放。”他突然笑了一下,“还有石飞鹿,这笔账该算算了。”
他父亲沉默半晌,道:“当年并没有任何石飞鹿是幕后主使的证据,这些年他越做越大,如今恐怕更难扳倒。”
贺知辰冷笑:“能扳倒就扳倒;不能扳倒我也要扳倒。”
“你今天怎么了?”他父亲有些惊讶,“这不像你啊。”贺知辰以前一直很温柔,十年来因创伤过得浑浑噩噩,对当年的事甚少提及,更遑论说出这种报仇的话。
贺知辰沉默了一会,答:“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我。”
贺知辰搭上他父亲老友的线,一条道上的线,一条他父亲犹豫了许多年,始终未搭上的线。
对方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给了他几个人。日后,这些人也就成了贺知辰的心腹。
贺知辰除了公司的事情外,开始暗中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搬出顾家的老宅,是为了不把顾云景牵扯入内。
顾云景。
光在默念这个名字,贺知辰就觉得心痛难当。
离开一周以后,贺知辰再一次拨了顾云景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两头都在沉默。
贺知辰已经买了一处新房子,院子里有保镖带着狗在巡逻。他撑在栏杆上往下看,盯着门厅处地毯的花纹看,那花纹是两朵并蒂莲纠缠成一段闭合的弧线。
贺知辰终于问道:“……云景,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轻笑了一下,没有答话。
贺知辰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扯松自己的领带,才说道:“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先搬出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着。
“……云景。”贺知辰眼眶有些发热,他仰起头来靠在椅背上,说道:“拖了这么多年了,我也该做我该做的事了。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你救了我。”他声音有些哽咽,词不达意,“我爱你,云景。但是有些事我不得不做;有些事情,难以避免……所以我……”贺知辰说不下去了。
电话那头静静地听他说完,终于出声回道:“我不需要你报答,做你想做的事就行。”说罢,挂断了电话。
贺知辰走后,顾云景在床上躺了三天。
身体和灵魂伤痕累累,疲倦至极。
他知道如果他不把这份礼物给贺知辰,那贺知辰永远都不会主动要。
但是他给了。
这就是他的极限了。
他知道第二日贺知辰离开了,但他没有阻止。
为什么要阻止呢?
他交往过好几个女朋友,在一起时宠着纵着、恩恩爱爱、卿卿我我。但最后她们都会找各种各样的原因要离开他;他从来不挽留,他只是笑着目送她们离开,于是她们说他没有心。
他也觉得如此。似乎这世上没什么是他真正在意的,他对别人不是很在意,对自己也不是很在意。
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母亲早早过世,父亲领回来一个陌生的女人,让他叫妈。
他不肯,他父亲把他揍得半死,他还是不肯。
后来他父亲带着女人出国结婚了,把他丢给国内的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带了他七八年后,也相继过世。
从那时起,他便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他住在别墅里,衣食住行有人照顾,读最好的学校,穿体面的衣服,出行有人接送,银行卡里有花不完的钱。
但是他只有他自己了。
他在人前看起来热情开朗、爱笑爱闹,实际上他的灵魂早已历尽沧桑,习惯了孤单和寂寞。
躺了三天后,顾云景从床上离开,洗澡。
热水滑落身体,带走伤痛与疲惫。贺知辰留在他身上的痕迹已经淡了一些,想来过一段时间就会完全消失。
洗完澡后刮去胡茬,对着镜子里那张低沉的脸,他笑了一笑,镜子里的人也笑了起来。
一切看起来并没有太大不同。
后来,顾云景年假结束,回归公司。
忙忙碌碌,更就没空想别的事。
偶尔闲下来,就到俱乐部和酒吧消遣,摸一摸投怀送抱的香软娇躯,亲一亲凑到眼前的烈焰红唇,再往下就不做了,没心情。
只是深夜回到家里,难免冷清。于是他到阳台上抽烟,一支接着一支。
他的烟瘾越来越严重。
白云苍狗,光阴似箭。
冬日如期而至,苍茫的天地间落下洁白的雪花,掩盖了无人可知的不堪往事。
顾云景在冬天的阳台上抽烟,些许飘雪落在脸颊上,被体温融化,湿漉漉的,就像眼泪一样。
漫长冬夜,冷得锥心刺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