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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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就开始忙活,期间只拿了两片吐司当早餐,饿过头了,现下反倒不觉得饿,只有胃部灼烧的不适在胸腔蔓延,让他整个人口干舌燥。
黎杉回到伴郎的那一桌,没什么胃口,眼睛淡淡扫了桌面一眼,拿起杯子倒了杯水,一下喝进去大半。
他歇口气,拿出手机,把刚才拍的会场布置那几张照片发给任俊伯。
没想立即收到回复,他发完了熄屏,手机却在他手掌里震动。
——你喜欢这种风格的?
黎杉想象任俊伯在自己面前说出这句话,隐隐会有期待的语气。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后背靠上椅背,双手打字。
——宇哲的婚礼现场,花了不少心思,好看吧。
——还不错,你喜欢这种风格的?
他又问了一遍,黎杉思索片刻。
——喜欢在海边。
——好,知道了。
——在干什么?
这个时间,加州那边是晚上。
——吃饭,跟家人一起。
他发过来一张照片,展示了餐桌一角,还有他一张很近的脸。
黎杉把照片放大,拿食指在上面滑动了两下,嘴角露出笑容。
——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下周,手上还有点事。
——好。
常规的流程都走完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几个嗨起来的换了首动感的曲子,一群人开始陆续站上舞台扭腰摆臀。
气氛热烈,黎杉藏在角落仍旧被杨宇哲揪着撺掇,他不好意思拒绝,或许也被感染,草草结束了跟任俊伯的对话跟着上台。
大哥在杨宇哲的婚礼上匆忙露了一面,给黎杉带来爸爸让他回老宅聚餐的消息,黎杉惴惴不安数着日子,直到一家三口又聚在了同一张饭桌前,他揣度着黎岳林要说的话,心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还没找女朋友?”
又是吃饭被打断,这次更是连铺垫都懒得铺垫,黎桉擦擦嘴,好言建议:“爸,我们吃完饭再说吧,好久没好好吃一顿饭了。”
显然,黎岳林这顿饭也不想好好吃,他瞥一眼黎桉又回来,还是紧紧盯着黎杉。
“小杉。”
两个字,已经听出了不耐烦。
黎杉放下筷子,眼睛低垂着,沉声道:“既然您又提起,我就再说一次,我喜欢男人,不会找女朋友。”
“你还有脸说,你是觉得照片的事情让我丢两次脸还不够是不是!”
他又吼起来了,黎杉心累闭了闭眼,在大哥的眼神示意中又软下语气。
“照片的事情不会再有下次了,您别再逼我了。”
逼那个字,分明带了恳求的语气,黎岳林没听进去,“既然你不找,我帮你找好了,陈家的小女儿,与你年纪相仿,他家跟我们有合作,联姻的事情也提过几次,我就帮你答应了。”
原来今天这顿饭就是为了这句话,黎杉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不可置信瞪着黎岳林。
“……”
他一时竟说不出话,说意外,他们为了他性取向的事争吵了这么多年,冥冥中黎杉有预感或许早晚会走到这一步,说合理,他是怎么做到随口就来让他一个同性恋跟女人结婚生孩子的。
黎杉的胸膛大力起伏,郑重说道:“我不会结婚,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这话说完,黎桉跟黎岳林都吃惊看过来,黎岳林甚至啪一掌拍在了桌面上。
餐桌上的餐具都跟着抖动,他颤巍巍站起来,指着黎杉的鼻子。
“你竟然真敢找男人?!”
“你……你……”
他低着头踟蹰一阵,好像终于找到了说辞,继续质问黎杉:“你是不知道你妈怎么去世的吗?”
又是妈妈,他难道真想自己为此自责一辈子?
黎杉苦笑出声。
“我当然知道我妈怎么去世的,妈妈在她的遗书里跟我说了,我还知道妈妈说她不怪我了,是你,你一直以此来逼迫我。”
这控诉压在黎杉心口许久,此刻迸发出来,沉重又犀利。
黎岳林知道黎桉也不听话了,伸手,把离自己最近的人推了个趔趄,转过头来,继续跟黎杉争吵。
“逼迫你?我是为你好。”
“好?你看我现在好吗?您要是真对我好,就不会让大哥藏着妈妈的信不给我,就不会让我以为妈妈是因为我才去世,让我自责一辈子!”
“难道,你妈原谅了你,你就跟她的死一点关系也没有?”
两人像疯了一样朝对方嘶吼,专挑对方的痛处说,黎桉在两人中间,想劝都插不上话。
听到这里,黎杉燃烧的眼眸中混进一点水光。
“当然……不是这样的,但是最起码,知道妈妈没有怪我,我会……会心里好受些。”
“这些管用吗?”
黎岳林早已面红耳赤,说话喘着粗气,像头愤怒的老牛那样张合着鼻孔。
“你真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把亲情看做工具吗?哥是工具,我是工具,只为给你的脸面上贴金,你不允许我们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生活,你用父亲的身份来压迫我们,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你没有把我们当成你的孩子看待,我也并不想要你这样的父亲!”
说话间,黎岳林在手边摸索着什么东西,筷子,勺子,只要拿到的,全朝黎杉扔过来,他气急了浑身发抖,也没有准头,一样没落在黎杉身上。
再去拿碗的时候,明显力不从心,那碗重得他拿不起来,歪在餐桌上滚了一圈,跟着黎岳林一起,直直坠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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