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六月十三日晚上九点，我一个人搬进了新租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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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六年六月十三日晚上九点，我一个人搬进了新租的公寓，寝室的墙上贴着一个赤裸上半身的欧洲女人的海报，她左手撩起金色的长发向后扬去，右手叉着腰，眼睛直盯着我，一幅自豪的神情。

此时此刻，我不禁问自己。

你怕鬼吗？

我很怕。

小时候，我住在一个很破旧的的公寓里。公寓楼梯口的墙上贴着一幅洋娃娃的照片，我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洋娃娃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每天晚上我上楼，楼灯就会一直闪烁，我总是会注意到那幅洋娃娃的照片，觉得她在盯着我眨眼睛，所以我很怕呆久。有次白天，阴天，光照不进楼梯，我不知道为什么，站在了那幅画的面前，一直发愣地看着，我逐渐感觉洋娃娃的嘴巴似乎开始了蠕动，在不停地喊着什么，她甚至好像在朝着我笑，很吓人，我顿时惊醒，逃回了家。后来，我就很讨厌那副画，很讨厌贴那幅画的邻居，很讨厌那盏闪烁的楼灯。直到搬家的那天，我悄悄把那幅画撕了，扔进楼下守门大爷烧水的炉台里。

这个故事，就像是每个小孩小时候做过的某些梦一样，虚幻而不可捉摸。

对了，我忽然也记起这样一个梦。小时候，我中午在学校午睡，发烧，浑身感觉没有力气，然后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好像是爆炸，什么东西的毁灭是我导致的，而且是很庞大的东西，感觉像是……地球？嗯，因为我的某些过失，地球毁灭了，而我在外太空，怀着莫大的愧疚，看着爆炸的地球通红地燃烧。

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地球毁灭这件事，一定很难理解，但是很恐怖吧？

我觉得，这就是一种鬼。

鬼，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捉摸不透。

它和梦一定是由同一种元素组成，证据就是，回忆完过去的，现在的我，在这种虚幻而不可捉摸的模糊感觉中，睡着了。

半梦中，我听到了火把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还有一些很奇怪的口号声，磨牙声，而且不止一个人在发声，是一群人都在呼喊着。

我惊醒。看见了一群原始人正围着我的床，举着火把，吼着祭祀的号子，他们穿着破烂的毛皮，下巴突出，额头宽大，有人手里拿着人的头骨，有人手里拿着沾血的石刀，他们半弓着腰，围着我跳舞。

我再次惊醒，浑身像是筛网般，不停地·发着冷汗。

我赶紧下床把灯打开，接着脱掉湿漉漉的衣服，坐在床上，看着空无一物的周围，发冷，发愣。

《智人》。

这是我小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其中有一个片段我至今也没有忘记：一个原始人用一块石头砸穿了另一个原始人的脑袋，捧着那个沾满血的头颅，喝里面的血。

肯定是因为我睡前的胡思乱想，我才会做这么奇怪的梦！我这样安慰自己，然后抱怨。我小时候为什么看这么血腥的电影？如果我可以穿越回过去的话，我一定要抓着那个小屁孩说，小孩子晚上就好好滚去睡觉，看什么电影！

那时候的傍晚，在被父母叫回自己的寝室去睡觉时，我都没有睡。我会在先回寝室，再偷偷打开通往客厅的那扇门，露出一个狭小的缝隙，感受到客厅里唯一的一道光照在我的一只眼睛上，然后就这样躲在门的后面，偷偷地看客厅里的电视。直到有一天，我正躲着看着电视时，光亮忽然被遮住，漆黑一片，然后，门被推开，撞到了我的那只眼睛。

血流不止。

我疼痛地蹲在地上哭喊着，看不清面前的那个黑影究竟是父亲，还是母亲。直到多年以后，他们也没有告诉我，那天开门的那个人是谁，他们都很真诚地说，那绝对不是自己，甚至他们还会说，那天他们都不在家。

也许真的不是他们？

想到这儿，我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我又看了看手机，凌晨四点，还好，再过一会儿就天亮了。天亮了，就不害怕了。

那我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我看着关灯的开关，它离我有点远，我必须要站起来，走下床，才能关掉，然后，我还得摸黑走回床前。

我忽然想起了希区柯克，想起我道听途说的他的一句话，原句我记不到了，大概意思是，当你洗完澡，关浴室灯的时候，摸到了一只毛茸茸的湿漉漉的手，那就是恐怖。

所以，我忽然也不敢关灯了。

我一直是个胆小的人，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住，看上去胆大的原因，也只是我控制自己尽量不往那方面想，只要不想，我就不会害怕。

但如果想了，我就会很害怕。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得找个室友，但是，我又更讨厌私人的空间被侵犯。

贱，我可以这么评价自己。

而现在，不敢关灯睡觉的我，只能发愣地看着窗户。

我的寝室很大，远处的大窗户连接着室外，但是被一幢大楼挡住了，所以照不到路灯的光，所以窗外总是漆黑一片。但现在它逐渐有点泛白，像是……一个人影？像是一个白色的佝偻人影蹲在窗台上，脸紧贴着窗，用手指甲磨着玻璃，发出扭曲的尖锐声音，让我全身感觉到刺痛般的震悚。我看不见他的脸他的身体，但是，我肯定他的确蹲在那里。

不不不，那一定是衣服，或者白色毛巾，晚上有风，所以它在动！

可是，我刚搬进来，我根本没有布置这个公寓，那里怎么可能有衣服或者毛巾呢？

我不敢再想了。

我强迫自己陷入一种完全发呆的状态，直到天亮，我才爬下床，走到被阳光照射的窗前，看着天空。

天上现在还什么都没有，但很棒，我的意思是，至少它不黑。

我又走回床前，看着那幅海报，我看着那个女人的嘴巴，眼睛，看了很久，然后，我把海报撕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我想，我还是找个室友吧。

因为，那个女人，眨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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