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与旅游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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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有一年六月中旬,我独自出发去上海和南京旅游,在两地各自与一个当地的好友结伴而行,同时有了写一个克苏鲁风格的游记的打算。只是旅游时候身心疲乏,旅游后又有一些琐事缠身,直到现在,才有偷来的点点时间,在半梦半醒中,把这篇游记潦草记录下来。
我自知故事越到后期,写得越仓促,但我自觉还是大概把故事的底细交代了,如果以后有机会,会拿出来好好润色的。
另:若有人想知道我所写的具体事情是何事,可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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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关于安坡的一切
我与那个来自外乡的友人已有半年没有相见。
在一些极尽无聊的深夜里,我时常回忆起他矮小瘦弱的背影,病白泛黄的肤色,以及他那难以用我的口腔顺利拼读出的名字——安坡。安坡曾经附在我的耳边,用隐秘而深邃的声音告诉我,他的名字只有他本族的语言才能拼读,任何从他人舌尖呼唤而出的名讳,在他听来,就像是腐烂沼泽一般混浊不清。
还记得安坡走的那天,他告诉我,他要回到自己的故乡,去一所古老的学校学习一些更加古老的技法,让他能够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以一个无法被他人亵渎的身份生存。而当我去向他询问那些技法以及身份的真相时,他却装作醉酒的模样,从口舌里吐出一些我无法理解的语言,直到他那些仿若混着某种粘稠且带有腥味的醉话流入了我的脑海,让我在比他的诡异语言更加浑浊不清的梦境中睡去。
而等我醒后,他已经离开。
自那以后,我偶尔便会对安坡背后的一切秘密产生某种奇异原因的热情,但无论是那些语言背后的深意,亦或是安坡所说的那无法让人亵渎的未来,我都没有任何的头绪,甚至,我也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关于他故乡语言的文字记录。只是在我这时断时续的探寻与追忆中,我逐渐感觉到一丝时断时续的寒冷暗流在拍打着我的身心,就像是一根粘稠的的触手,在我的脊背上轻轻划过。
最终,说是探望友人也好,异地旅行也罢,亦或是某种更有魅力的神秘故事的诱导,我踏上了前去异乡的旅途。
安坡的故乡有一个美妙的名字,福克斯尔,安坡说它的意思是,沉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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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无法再次乘上的火车
多方打听后,我找到了一个偏远的火车站,再走过足以将脚皮磨破的幽静长廊,便来到了候车大厅。
这里的人比我想象得还要少,也更为安静,诡异。我看见来自遥远国度的巨汉,面容通红,留着茂盛的胡须,也看见身着黑纱的亚洲女人,低垂着头,不与任何人的眼光对视,还看见两个留着光头,面带僵硬傻笑的青年,目光呆滞地望着轨道的方向。似乎所有在这里候车的旅人,都自然地沉浸入一股深沉而压抑的气氛之中,不与任何人沟通,也不与任何人接触,甚至,我也被这种氛围波及,感觉上下的牙齿仿若焦糖一般粘稠地粘连在一起,无法张开,只能坐在一个阴冷的角落,等待着车辆的到来。
那是一辆略显奇异的的火车。
滚烫的锅炉喷出灼热的蒸汽,污染天空,顺便推动沉重的活塞前后冲刺,巨大的渺小的裸露的镶嵌的无数齿轮在它所应在的最合适的位置,有条不紊地旋转,运动,一轮,又一轮,完美而正确,像是空气突然变成金子一样自然。泛白的金属外壳充当着为数不多的皮肤,超大号的灯泡照耀着前方的路,无数个互相牵动的车轮慢慢滚动,发出坑坑洼洼的声音,像是一只巨大前行的钢铁巨蛇。
我随着人流的涌动,随意找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往的行人似乎并没有任何意图选择我身旁的座位,甚至,并没有两个人愿意坐在一起,所有人都杂乱而排斥地分布在车厢的四处,像是无法聚拢的磁铁。而当我在脑海中嘀咕着这一奇异时,火车启动了。
多年以后的一个夜晚,我忽然回忆起了这一次的火车之行,那时我有足够的把握去让自己相信,随着火车车轮的滚动,我的某种东西在那一天从我的身体深处被慢慢剥离。
而在那一天的那一个瞬间,我只觉得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超越了我的认识所能到达的极限,我看见车窗外的一切逐渐地模糊,接着,开始了倾斜,外界的大地若卷起的浪潮般涌上了天空,逐渐垂直于我所身处的平面,仿佛这辆列车进入了某种无法用寻常空间感觉去理解的次元。在那某一个极速到让我感到震悚的瞬间,我努力张大了口舌,尝试去尖叫,却因为某种东西的剥离,让我感觉一切的气息无法从我的喉咙深处发出,接着大脑陷入了一阵沉睡之中,我感觉到随着我体内某些东西的离去,留下的那段空白,瞬间被另一种更为粘稠的液体渗透,让我感觉难以呼吸。
而当我恢复了意识时,我似乎已经站在了火车站的出口,若一块顽石,无法融入周围汹涌的人海,周围的气息若雾霾一般扑打在的双眼上,让我不得不眨了眨眼睛,而当我再次睁开了双眼,面前却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依然矮小瘦弱的身影,依然病白泛黄的肤色,安坡脸上带着难以理解的微笑。
他将一个充斥着着鸡蛋腥臭味的球状面团喂到了我的嘴里,同时说道:“不要再次乘上那辆火车,它的代价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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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前夜
到达火车站之后,安坡领着我辗转了好几次巴士,直到近晚的黄昏,我们来到了一家电影院门前。
比起火车站稀疏的人群,这里的人群似乎拥挤很多,但也多了一些阴冷的感觉,在车辆里因为颠簸,我数次靠近了他人的身躯,却感受到了一些分外阴冷的肢体触感,就像是他们体内流淌的并非鲜红的血液,而是某种更加冰凉的液体。
其实,我并不清楚安坡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到来,也并不知道安坡是否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亦或是,他只是恰巧得知了我要前来的消息,然后自发地准备给我分享一些他在此处的生活?这可能是我最有把握的答案,因为安坡对电影这件事呈现出了我印象中他从未有过的热情,看样子他似乎对电影的内容有很深的热爱,而我,当然十分乐意接受安坡的提议。
于是,我们观看了一个关于某种古老传说的电影。
它讲述了一个略微宏伟的故事。一辆潜艇因为迷途,潜入深海,在深海的最深处,突然发现了一张人脸,在片刻的震悚后,他们发现,那是一个人形的石像。而后潜艇追随着石像的指引,在深海里找到了一个宏伟的宫殿,围观了一群住在深海里的人形黑影举行的祭祀——在无数黑影的簇拥下,一个身着红袍的人影充满荣光地走向了一个更加巨大深邃的存在,在若火焰一般的黑暗吞噬之后,巨大深邃的存在陷入了更加久远的沉睡。
看完电影后,安坡似乎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他来回地走动,口里吐着诸如“伟大”“荣耀”“祭品”的词汇。我不敢将这些词汇背后的深意串联起来理解,因为我猜到了某种模糊的可能,但我不太愿意就这样去相信的可能。
忽然,安坡安定了下来,仿佛一个刚刚暴走的时钟忽然静止,他抬起头,慢慢地说道:“明天,来我的学校吧,这是我最后和他人一起参加的训诫了。”
安坡给我留下了这句话后,便独自离开了,而我也独自地踏上了前往旅馆的道路。
在这样漆黑的夜晚,我独自前行,我能感受到一路上零散分布的行人对我目光的注视,那眼神里带着戏谑与告诫,我在内心深处品读这些眼神的深意时,却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声音。
“回头!”
但我没有回头。
我径直向前,前往旅馆,命令自己睡着。
在半梦半醒的梦境中,我回忆着这一天的经历,这一切都充满着仓促,诡异,以及模糊不清的意识,仿佛这是一种梦境中扑闪而过的记忆碎片,慢慢拼凑出某个庞大故事的背景,但我却永远只能从冰山一角去窥见它其中的真相。
我振作了下精神,再次要求自己睡去。
我想明天,我会知道一些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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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最后的训诫
当夜,我第二次陷入了梦境。
我梦见自己坠入了一片漆黑的大海,缓慢,毫无生命力,周遭仿若水泥一般,让我无法呼吸或移动,只能越来越往下方沉去,然后,身体逐渐旋转,看向了深海之下。
我看见了一个太阳。
一个巨大的,宏伟的,散发着无限热度的太阳,在这片黑海之下,剧烈地燃烧!它散发出一种磅礴的生命力,似乎要灼烧外界的一切!这是一种极上的,充满威武的掠夺!在这种炽热的阳光之下,一切生命力都将被抽取,席卷入伟大的宏光之中!
我感觉身体一阵燥热,惊醒。
此时是第二天早晨九点,这已经超过了安坡告诉我的祭典开始的时间,所以,我只得独自前往训诫所在地。
走进学校的大门,跟随着一些零散人群的足迹,我继续向前迈进。
一路上,我看到多处的墙壁上刻画着某些我从未见过的人兽形象,我也逐渐能够听到一些奇怪,悠远的声音环绕在我的耳旁,虽然这些声音与图像的同时出现已经是我难以避免的巧合,但我还是尽量稳定自己的心性,力求先到达目的地。
最终,穿过了一条又一条悠长的长桥,我便来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影之前。
似乎我不算迟到太久?
于是,我安静地站在那儿,等待着祭典的进行,以及结束。
高台上,一些身着黑色外衣的老人陆续登台发言,讲着一些虽然语音有点怪异,但我这个外乡人仍然能够听清的词句。诸如“你们今后将继续这一辉煌的事业”,“古老的献身者将永远存续”或者“希望你们不要忘记遥远的誓言”之类的话语。
确有深意。
模糊之中,我似乎也开始幻想,如果我是安坡,听到这些词句,会是什么想法?细细去感受后,我甚至能感到某种充满荣耀的憧憬在我的心中慢慢冲刷,让我在那一些转瞬即逝的瞬间,思考着“献身”“永恒”之类的我并不知道具体为何的词汇。
我在这种迷失自我的半梦半醒之中沉浸了一会儿,安坡忽然叫醒了我。
他安静地说道:“祭典结束了。”
我突然问道:“古老的献身者,是什么?”
安坡打量着我,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
于是,他带我离开了学校,我们前去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安坡说,这是第一个献身者的旧居,以及他献身后,所留下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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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古老的献身者
一间破旧房舍之前,伫立着一个黑色的雕像。
安坡说,后面便是第一个献身者的旧居,而这个雕像,便是第一个献身者。
我抬头望去,看见了雕像的背影,挺拔坚毅,这一切在纯粹的黑色石料的刻画下,显得深邃。
接着,我绕着雕像走了走,想要看清雕像的正脸,但我却发现我做不到。
我永远只能看见雕像的背影,但同时我确定,这个雕像并不是在每一面都刻画的是背影,因为我能从背影的边缘看到人像的脸颊边缘,以及两眼,双耳的一些蛛丝马迹。
但无论我怎么绕着雕像走动,我都只能看见雕像的背影。
“这是他失去的。”
安坡如此说道。
然后,安坡没有管我,独自走进了旧居,我在雕像前又徘徊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跟了进去。
这一次,我看见了文字,图画以及雕像。
文字是一句雕刻在石墙上的话。
“神明并不是自生自长在深林荒野里的怪物,是由可以使神明生长的民众产生。”
图画是一些充满着传统狂野风格的壁画,主要由鲜艳的红色涂抹而成,内容则多是一些抽象的,不知具体含义的画作,但有一些意思上雷同的地方——无数的人,围着某些奇怪的存在,或者是黑色空洞上一个巨大的眼睛,或者是一个通红的血球。亦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便是在一个红色发光体的照耀下,无数的人的身后都被拉长出一个深长的黑影。
而雕像,则是用钢铁铸造的镂空的生物骨架,包括猪,羊,牛等,都是一些古老祭祀常用的牲畜。
我尝试去抚摸这些雕像时,却感觉到了一种与纯粹金属不同的手感,除了金属的坚硬感觉外,这些骨架,还有一些稍微柔软,易于磨蹭,掉落的颗粒外壳。
这不像是单纯的雕像,更像是,某种……金属化了的生物骨架?
我突然感觉害怕了。
其实我知道的,我似乎已经多次触及真相了,今天也好,昨天也罢,亦或者更之前,这各种的细节,已经足够我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历史了,一个关于某种可怕而伟大的神明,以及源远流长的某种祭祀的故事。
我猜得到,但我不敢去猜测。
而在我自我抑制般地清除杂念时,安坡忽然叫住了我。
他说:“你看。”
我才注意到,我脚前有一个巨大的黑色空洞,里面有着浑浊的黑色液体,而空洞之后,则是一堆雕像。
人形的雕像,只有背影的雕像。
我突然无比肯定地说:“这是一批古老的献身者。”
安坡很欣慰地答道:“嗯,没错。”
然后,安坡忽然从我的身后架住我,往前一推。
我落入了空洞之中。
在空中,我挣扎着往后翻动,只看见了安坡的离去。
我看见了安坡的背影。
这已经不是可以用巧合两个字来敷衍的事情了。
我可以肯定,献身者,便是失去了所有,只留下背影的一种人。
我在空中缓慢地下坠着,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了黑色的深海之中。
“去萨尔斯金吧,兰斯格尔会告诉你一切。”
在我似乎因为溺水,或者惊恐而陷入沉睡之际,我听到了这句话。
这是安坡最后留给我的话吗?我不知道。
只是当我在这座城市另一个陌生的角落醒来后,我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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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兰斯格尔
萨尔斯金是一座离福克斯尔很近的城市,而兰斯格尔,则是这座城市里某一所图书馆的管理员。
我认识他,因为他与安坡一样,也曾经来我所居住的城市生活过一段时间,我也与他有过一段长久的交际。但我从未想过,他竟然是与安坡扯得上联系的一个人物。
在我的印象中,兰斯格尔,是一个活泼而积极的人。
而现在的兰斯格尔,的确活泼,但略有不同。
他热情地接待了我后,带我走进了他的办公室,活跃,而充满着拘谨感觉地拿出了一本本的笔记。
“这是我做的调查,哦不,记录?”兰斯格尔双手在腰间摩擦,似乎想找个口袋塞进去,却没有找到口袋,于是,一只手爬上了头,反复搔痒,脸上带着紧张的微笑。
我翻看了下笔记。
它讲了一些古代文明的变迁,以及“眼球”这个象征物的引申含义,还有一些祭祀的礼仪。
“你饿了吗?吃糖吗?”兰斯格尔忽然拿出了一个糖果袋子,递给了我,然后又忽然收回去。
他说:“哦,不行,你会弄脏笔记的。”
他很紧张。
我让自己别在意这些,只是翻到了笔记的最后一页。
他画了一朵莲花。
一朵从淤泥里诞生的莲花,干净,整洁,仿佛从未沾染过任何的污秽。
兰斯格尔抢过笔记,侧过头,直着眼睛,说道:“我瞎画的。”
那当然不是。
我翻看完了笔记,走出办公室。
兰斯格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听说过轮回吗?”
“轮回?”
“莲花,轮回,转世,因果牵连。”
“我不知道。”
其实我知道,是佛教的那些东西吧?
兰斯格尔说道:“跟我来。”
我跟了上去。
我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旋转圆盘面前。
圆盘上面伫立着无数根长柱,穿过一具具坚硬的牲畜雕像,顶起一个巨大的棚顶。
或者可以说它的俗名——“旋转木马”。
我和兰斯格尔坐了上去,毫不犹豫。
随着圆盘的转动,我们看向彼此。
脸上逐渐泛滥起非同凡人的微笑。
我知道,我和他都有了各自的答案。
而后,我再一次独自踏上了旅行,我知道在萨尔斯金这个地方,有一个地方,长满了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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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莲花
传说,释迦摩尼出生的那天,走了七步,步步生莲花,而后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而释迦摩尼之所以走了七步,是因为这六步,代表着六道轮回的六道和出离轮回的解脱道。每一步脚踩莲花,就说明释迦摩尼踏过了这一次轮回,而一尘不染。
佛说因果,便是前世有因,现世有果。
可能没有人能听懂我为什么会谈论起这些古怪的佛教知识吧?
其实,我只是在想,安坡为什么会对我一见如故,为什么愿意告诉我那么多奇异的事实?兰斯科尔为何会看着我微笑,想要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诉我?为什么,我会遇上他们两个?
前世有因,现世有果。
佛不入轮回,我入轮回。
我来到萨尔斯金的莲花池前,看着莲花发呆。
这里似乎也在等我的因果,因为,这里也只有一朵莲花。
一朵巨大的,血色的莲花,安静地等待着我。
我看着它,它看着我。
一瓣瓣,逐渐绽开。
我忽然想明白了一切。
安坡所尊崇的那个古老的祭祀,那个充满荣耀的仪式,那个所有人都围绕着的血色的眼球,其下的空洞,便是我坠入的地方。
而我最后,只看见了安坡的后背。
“这是他失去的。”
所以,安坡,完成了他的仪式。
而兰斯格尔也好,莲花也罢,都是告诉或者暗示着我真相的一些道具罢了。
我知道自己为何会感觉那异乡的文字若一丝时断时续的寒冷暗流拍打我的脊梁了。
我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不是斯瑞萨德。
我看着莲花。
莲花开了。
我便睁开了那只血红的眼睛。
然后,我看见了无数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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