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物理学家与小说家的深夜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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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纪的最后一个夜晚,物理学家卡森德拉造访了我的屋舍,当我看到他脸上苍老得若灵魂剥离的神色,我立刻意识到今晚的谈话并不是往日轻松诙谐的生活闲聊,或者是一些乏味诡异的哲学探讨,亦或者是对近几年日益膨胀的人类物欲的深刻批判,应该是某种更深邃的,更关于物理学的,更触碰人类本质的探讨。
于是,我决定将这一次的谈话记录下来,作为一份卓有趣味的探讨。
当然,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说作家,而我的好友,卡森德拉也并非是物理学界的尖端人才,所以我们的认识与判断可能错误得一塌糊涂,甚至幼稚,而为了方便我的理解,卡森德拉也将一些专业术语转化为比较容易理解的比喻或者形容,这可能也会影响到真正的了解相关知识的科研人士的阅读理解。
但,管他呢,反正我们已经身处地狱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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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看上去身体状况不是很好。”
卡森德拉:“是,这主要是因为我的精神受到了一些重创,从而影响了身体的各个机能。”
我:“是科研过程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卡森德拉:“不,我的朋友,这不是困难,而是困惑,很巨大的困惑。”
我:“困惑?”
卡森德拉:“你知道我今天去干嘛了吗?”
我:“我看报纸说,似乎今天是欧洲物理学峰会?”
卡森德拉:“嗯,没错,看来你还会看报纸嘛。”
我:“我是个小说家,朋友,看报纸是必然的灵感收集手段。”
卡森德拉:“在今天的峰会上,开尔文男爵说,‘物理大厦已经落成,所剩只是一些修饰工作,动力理论肯定了热和光是运动的两种方式,现在,它的美丽而晴朗的天空却被两朵乌云笼罩了’。”
我:“两朵乌云?”
卡森德拉:“朋友,这我很难给你讲清楚,我只能说,第一朵乌云出现在光的波动理论上,第二朵乌云出现在关于能量均分的麦克斯韦-玻尔兹曼理论上。”
我:“抱歉,你这样说我也听不懂啊。”
卡森德拉:“或者说,你就理解为,现在的物理学,出现了两个关于物质根本属性的问题,而这两个问题,此前很少有人提出,更少有人讨论,直到近些年,越来越多人谈起。”
我:“因为越来越多人研究到了物理学的尽头?这听起来,欧洲的物理学家的水平都不错啊。”
卡森德拉:“这不应该。”
我:“什么?”
卡森德拉:“开尔文男爵故意说物理学是一幢大厦,这个说法不好,甚至他的说法有一种误导的作用。因为各个方向的物理学问题,都会有人研究,所以,它更像是一个球体,而非一个正正方方的立方体。”
我:“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是,研究到了这两个基础问题的物理学家,太多了?”
卡森德拉:“正是如此。”
我:“你不会觉得有人要跟你抢饭碗,所以你害怕了吧。”
卡森德拉:“不,伙计,别这样认识我。”
我:“那,你只是因为有太多人接触到了这两个问题,所以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卡森德拉:“不,主要是因为我收到了一封信。”
我:“信?”
卡森德拉:“这封信我是在一个月前出现在我办公室的桌上的,我打开看了一遍,然后把信封好,之后隔壁的开尔文男爵便敲开了我的办公室,拿走了那封信。他问我看了没有,我说没有,因为上面有他的署名。”
我:“那封信是开尔文男爵的?”
卡森德拉:“是的,他的办公室在我的隔壁,所以可能会有人把这些问题弄错。”
我:“你不该去看别人的信件的。”
卡森德拉:“你他妈能别聊这种问题了吗!关键是!这封信!”
我:“抱歉,这封信怎么了。”
卡森德拉:“信上说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我:“匪夷所思?”
卡森德拉:“首先是那两朵乌云,信里面的人指出,让开尔文男爵,切实地指明这两朵乌云,而且,更为奇怪的是,信里面,那个名叫D的男人说,‘不枉我这么多年煞费苦心地去策划。’”
我:“你的意思是,这并非是开尔文男爵自己意识到了这两朵乌云,而是他受人指使,在物理学峰会上,指出了这两朵乌云?”
卡森德拉:“而且!这两朵乌云的诞生,正是这个名叫D的人策划的结果!”
我:“那这个D,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引导物理学的发展?”
卡森德拉:“这正是那封信的中间内容,那个名叫D的人说,‘我已经准备好了关于这两个问题的解答,一个解答,我准备交给一个柏林大学的教授,毕竟这个解答需要一点敬业的脑子,而另一个解答,我准备交给一个普普通通,甚至外貌还有些怪异的犹太人,毕竟这种普通怪人一举成名的故事,大家都很喜欢。’”
我:“你的意思是,这个名叫D的人,引导了近些年的物理学,使所有物理学家都接触到了两个最本质的物理学问题,而他早已准备好了答案,随着性子,交给了两个人去解答?”
卡森德拉:“而且,按他的设想,这两个答案会发展出两套截然不同的理论,应用在宏观与微观的物理学层面,主宰着未来世界的发展!”
我:“那这个人是天才啊!”
卡森德拉:“而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他则说‘我预计十多年后的那场欧洲大战,并不能掀起多少波澜,为了我的目的,我不得不再一次蛰伏百年。’”
我:“欧洲大战?”
卡森德拉:“你知道现在各个国家,都在储备着各种军火吧?”
我:“D在背后主导着这一切?”
卡森德拉:“我只能说可能,可能是如此。”
我:“这么说,这个D,似乎想要使人类爆发战争,但他又发现他预计的那场战争,规模不会太大,于是他又从物理学下手,那这又是为什么?”
卡森德拉:“炸弹。”
我:“炸弹?”
卡森德拉:“如果那两个理论主导的未来物理学发展起来,D说,‘一定会诞生出一个绝妙的破坏性武器,足以使全世界都淹没在如熔岩般的血海中,那么,届时……’”
我:“届时?”
卡森德拉:“‘地狱终于成为了它该有的样子。’”
我:“地狱?你说的是《圣经》里说的那个地狱?”
卡森德拉:“D是这么形容的。”
我:“等等,那这么说,D就是Devil,恶魔?”
卡森德拉:“也许你可以这么理解,或者你可以理解为Dracula,德古拉。”
我:“别开玩笑。”
卡森德拉:“我没有在开玩笑!既然有恶魔,为什么不能有德古拉!”
我:“等等,卡森德拉,我们冷静一下,也许这只是一个恶作剧。而开尔文男爵也只是自己想提出两朵乌云这种事的,与那封信根本无关。这只是一个稍微懂一点近些年物理学走向的人的恶作剧,他只是把一封信放在了你的桌上,然后让开尔文男爵去收走,再加上你比较敏感的性格,所以才让你如此深信不疑。”
卡森德拉:“马克斯.普朗克。”
我:“谁?”
卡森德拉:“今天物理学峰会上的,唯一一个来自柏林的物理学家。”
我:“他怎么了吗?”
卡森德拉:“我问他,对于那两朵乌云有何看法,他说,对于其中一朵乌云,他已经有了模糊的解答,他想要尝试用到‘量子’这种新的概念。”
我:“量子?”
卡森德拉:“这正是那封信里提到的一个解答!”
我:“够了,卡森德拉,够了。”
卡森德拉:“抱歉,伙计,我不该找你聊这些。”
我:“没事,你能跟我分享这些,我很高兴,那之后,你决定干嘛吗?”
卡森德拉:“我不知道,我感觉好像,一切已经命中注定,被那个D引导着,似乎最终世界就会变成地狱的样子。”
D:“不,伙计,不是变成地狱,而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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