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正文-----

澄雨的大哥死在战场，他必须回家，他有已经年迈的父亲和母亲，才一岁大的侄儿，青年守寡的大嫂，他有许多人需要照顾，这是他的命。人不能不孝，何况他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

《上江日报》花了整整一个版面来讲澄雨的故事，讲他显赫的家庭，讲他隆重盛大的婚礼，讲他美貌的妻子和铺满几条街的嫁妆，讲他真是好运——兄长在东北罹难，他就那么正好地在几天后从国外回来，继承了万贯家财，没有波澜，可不是好运？肥皂厂，绸缎庄，造纸厂，造船厂，和洋人做的进出口生意……邵家的这么多产业差一点就要落在邵先生最宠爱的姨太太和小儿子手上了，人们都知道。

“澄雨……他回去之后，也能不为钱发愁了，这样是好事。”

阿宝往火盆里一片一片地丢着橘子皮，一不小心，连整个儿的橘子也扔了进去，炭火毕波声里，弥漫一股清新的柑橘香气，她很少这么絮絮叨叨地说话，她的话一贯是简短有力的，因为在外面做生意不能和女人们拉家常，很容易被带的跑偏，说不清正事，糊里糊涂地赔掉钱财。

但是她的安慰没有得到回答，梅花系着围裙，埋着头忙碌，但她的忙碌也不过是拿一块抹布不停地擦着本就很干净的厨房台面，阿宁对着书发愣，手上的铅笔在课本上一道一道地画，弯弯曲曲的黑色蚯蚓一样缠绕在一起，遮盖掉漂亮整齐的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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