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弥漫，呼吸之间都是夏秋的繁茂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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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仔哇！坐那上面叫人吓死嘞！”

隋心光着脚丫，骑在高高的墙头，掏了两下耳朵，做出不耐烦的样子。老阿婆扭动一双小脚，急急忙忙顺着田埂路过来——听说她早年是裹了脚的，后来乡里风声没那么紧的时候，就给她放开了，隋心见过那双歪歪扭扭的脚，当时便笑得东倒西歪。

现在，隋心从高处看老阿婆略显滑稽的步子，仍旧是咯咯地笑，连叼着的狗尾巴草都掉了出去。她轻快地起身，转头赤脚沿着灰旧的矮墙“哒哒哒”地向前跑，早春的风吹得她杂草般蓬松的头发一根一根随着她的动作肆无忌惮地跳跃，柔和的光线倾泻在她的脸上，在那调皮的笑涡里旋了一圈，又从上扬的嘴角溢出来。

老阿婆心急如焚的样子在她眼里成了最有趣的事情，因为她知道，老阿婆追不上她的时候，就会用一块甜甜的米糖向她讨饶。米糖被挤压成长条的形状，嚼着又白又香，黏黏地贴在口腔里，再缓慢化开，那甜味和着稻米的谷香，简直美到人心坎里去了！

心里想着到嘴的米糖，没注意脚下，“哧溜”一声，隋心身子一晃，从墙边滑了下来，埋进了大丛的稻草里，只能看见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露在外面，此刻也已然沾满了稻壳。

显然，骗糖吃的“老手”有时也难免会有失利。

老阿婆惊魂未定地把她从稻草堆里拉出来，拿汗巾用力掸她身上的杂草和稻壳，隋心吃痛地咧着嘴，躲来躲去，不肯被打。

不过几个回合，老阿婆失了耐心，揪起她的耳朵，隋心就这样被老阿婆连拖带扯，吱哇乱叫地赶回了家。

头一次“失利”没能吃上米糖，隋心难过极了，一个小脑袋狠狠扎进青花纹的大瓷碗里，没了半点平日里在饭桌上活蹦乱跳的模样。老阿婆给她加她爱吃的五花肉，也没有动静，只是拿着筷子一个劲往嘴里拨，拨了老半天，只进去几粒米。

“心心和明明两个谁先吃完饭谁有米糖吃咯！”老阿婆瞥了隋心一眼，状似毫不在意地说了一句话。隋心那边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快了起来，小小的米饭堆很快就缺了一个口子。

老阿婆摇头无奈地笑，慢悠悠起身给她拿米糖——明明弟弟才两岁大，也只有隋心才会为了吃糖真的比起赛来。

傍晚的落阳不动声色地挥洒着余温，知了扯着嗓子叫了一整天，此时也因疲乏而变得安静了许多，草丛里有蝈蝈小声唱歌。隋心小小的脚掌上沾满了灰尘和泥土，老阿婆喘着粗气喊她到井水边洗脚，她像个泥鳅一样钻出门，坐在家后面的大石头上，品尝手中攥得有些发软的米糖。

米糖经过了掌心的包裹，带上了几分温度，外层的已经有些黏糯，入口时并不像往常一样硬邦邦的硌牙齿。

隋心用门牙轻轻地啃下来一小层，一边观察着米糖上不规则的纹理，一边感受着舌头尖被米糖化开时逐渐渗出的甜味包裹，稻米的香气弥漫四散，让人呼吸之间都是夏秋的繁茂味道。

家中的老黄狗摇着尾巴走过来，她翘起自己的脚指头逗弄，也不管自己脏兮兮的脚弄脏了黄狗头上干净的毛。老黄狗不耐烦地甩动耳朵，将她的脚甩开去，隋心也不生气，面朝着另一边坐，假模假样不搭理那老黄，只是手上拿着米糖慢悠悠地啃，一双白嫩的小腿在半空中晃悠个不停。

童年燥热的夏秋是在米糖的香甜里度过的，那是隋心和糖的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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