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乡霸道:“不是他生病,是他老子快病死了。”说着便一拍脑门,顿时想了起来,又道,“欸对了,大姐头不是会医术吗,旭公子怎么不问问大姐头呢!”
旭沉芳一眼看去,“多嘴。”
乡霸们便不说了。
看他反应就知,他根本不想提这件事,更没打算让孟娬知道。
不然,他难道不比乡霸们更清楚她会医术吗?
旭家的事,最好跟孟娬一点关系都没有。
旭沉芳道:“别听他们胡说,只不过得空的时候打听打听,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死了就死了,也没多可惜。”
孟娬想了想,道:“旭家的生意现在全在旭老大手里,要是家主醒来,就没他什么事了。旭老大应该很不想家主好起来吧。”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旭沉芳是在旭家家主病倒以后才被赶出家门的。大抵,旭家家主并没有参与,也无能为力。
她问:“你想治好你爹吗?”
旭沉芳看着她,眼底的泪痣分明,片刻他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道:“我只是单纯地不想旭明宥过得太顺遂而已。”
孟娬就是知道,他将他的所有真挚都隐藏在这玩世不恭的笑容底下。
孟娬道:“我可以帮你。”
旭沉芳眼神一滞。
不管是不是血肉至亲,旭沉芳都是被旭家家主带回来的,尽管他从不曾感激过,他被赋予生命。
他从那个卑贱不堪的世界里走出来,见惯了世人的不屑与谩骂,依然活得张扬恣意如斯。
他怎么活着,与旭家没有关系,而唯一有关系的,大抵就是他曾被冠以旭姓。
旭沉芳笑意淡了淡,道:“算了。你不要去。”
不等孟娬再说,他兀自吃了一匙肉汤,又低低道:“我不想让旭明宥见到你。”
孟娬道:“可之前在街上抛头露面的时候,你不也在?他要是关注着你,也应该早就注意到我了。”
旭沉芳抬起头来,拭了拭嘴角,又恢复了滴水不漏的笑眯眯模样,道:“旭明宥这个人自负得可以,我越荒唐的时候他越高兴,但他从不屑于在意我荒唐在什么地方。”
总之旭沉芳态度很坚决,不会允许孟娬去。
孟娬也不会非要往上凑。
她便让旭沉芳找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夫,去旭家查看旭家家主的病情,把病症详细记录下来给她,看看能不能找到好的治疗办法。
旭沉芳这才肯答应。
吃完饭后,孟娬见旭沉芳状态不佳,便神秘秘地道:“旭沉芳,你心情不大好是吧,那我拿样东西来高兴高兴。”
旭沉芳闻言,来了些兴致,低笑道:“阿娬表妹要哄我高兴吗,那我真是很期待了。”
乡霸们也都十分好奇。
孟娬便去夏氏房里,很快就拿了一张字据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有一尺长宽,递给旭沉芳看。
旭沉芳一边接过来,一边道:“这是什么?”
结果眼梢往下一滑,唇边的笑意霎时凝住。乡霸们都凑过来看,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不识字,便问:“这写的是什么呀?”
孟娬喜滋滋道:“是我和阿珩正式的婚约。我娘做主,让我俩定下的。”
乡霸们一听,连连道:“恭喜大哥,恭喜大姐头!恭喜恭喜,早生贵子!”
旭沉芳黑着脸,把婚约丢回给孟娬,冷笑着看了看神情自若的殷珩,又看向孟娬,道:“你确定是在哄我开心,而不是想要气死我吗?”
孟娬自顾自把婚约叠好,道:“有没有把你哄开心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把我自己哄开心了。”
旭沉芳:“……”
她绝对是想气死他吧!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的旭沉芳,这下更加不高兴了。
后来,旭沉芳再看着殷珩的眼神里,带着一股莫名的失意与嫉妒,语气冷冽道:“王行,你现在这副样子,能对阿娬的一辈子负责吗?莫要到头来,反倒拖累她。”
殷珩淡淡道:“这个不劳你费心。”
旭沉芳紧紧盯着殷珩。没想到自己不过数日不在,他竟得了夏氏的认可,当真与孟娬定下婚约,他用的是什么花招?
可最终也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乡霸们酒足饭饱以后,就一脸满足地离开了。旭沉芳懒得再回自己家,便在孟娬家自己的房间里歇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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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自旭老三死后,孟蒹葭一直住在后宅里,连一出府门都不能。
旭老三的小妾们如今的生活可不比从前,夫人当然不会在她们身上花很多的钱,不然养着那如花似玉的容貌也没处使,反倒容易让她们生出什么别的歪心思。
因而孟蒹葭的后宅生活,除了衣食无忧,实在谈不上优渥。她只风光了旭老三生前的那寥寥数日,到如今,很少添新衣服,也几乎没有新首饰。
孟蒹葭意识到,她正值青春年华,如果现在不拼一拼,等将来只会更加没有盼头。
旭二爷整天顾着外面的生意,与其夫人的感情随着年岁的增加,早已寡淡如水。二夫人年老色衰,加上旭老三的去世,对两人的打击都很大,经常好几天都不见一面。
但旭二夫人的娘家在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商户,旭二爷生意上需要她娘家的帮助,自娶妻了以来,一直妾室无两。
旭二爷除了在旭老三的灵堂里见过孟蒹葭以外,其余时候根本没见过她几面。
是夜,旭二爷书房里的灯还亮着,孟蒹葭就剑走偏锋过来送茶,被旭二爷身边的随从给拦下。
孟蒹葭说她可能知道一些旭老三的死是因何起的,随从进去禀报,旭二爷便让她进去。
孟蒹葭进去后,乖顺地把茶放在书桌上,轻柔而伤感道:“妾身见二爷深夜未歇,便送了安神茶来。三公子去后,妾身理应身负起侍奉公婆的职责。”
旭二爷看了她一眼,方才端起茶喝了一口,道:“你说你知道老三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孟蒹葭便把穗乡里发生的事说给旭二爷听,旭老三当初捉走孟娬,还烧了孟娬的家,但是孟娬从旭老三手上逃脱了,还回去找回了她的家人。孟蒹葭怀疑,可能是孟娬从中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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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二爷怎么都不信一个乡下女还有这能耐,竟能在旭老三身边有那么多扈从的情况下把人全都杀死。
可孟蒹葭详细地讲述了孟娬在乡下时的作为,甚至连乡里的一伙恶霸都听她的差遣,由此旭二爷不得不心生疑窦。
当晚孟蒹葭在旭二爷书房里待了近半个时辰,旭二爷手边的茶都已经凉了。后孟蒹葭起身离开时,又柔声道:“妾身实在不忍见二爷夜劳伤身,妾身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便钻研些养身的茶汤,请二爷准许妾身可以为三公子尽一份孝吧。”
旭二爷丧子之痛未平,他见孟蒹葭福身垂首,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举止实在是温顺而善解人意,一时因她的话而稍稍感到两分安慰,便挥手让她下去,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第二日,孟蒹葭果真就钻研起了养身的茶汤。
而旭二爷则派人去往穗乡一趟,去把那孟娬给抓回来。不想得回来的消息却是自孟娬家里被烧毁以后,她一家都不知去向。
穗乡里的乡民们对孟娬一家心存善念,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当然不会说出孟娬他们是被旭沉芳给带走的。
旭家还不会把一个微不足道的乡女放在眼里,因而城里除了孟蒹葭,其他人压根不了解孟娬。可孟蒹葭又被困在旭宅,也不知道孟娬现在是不是就在城里。
夜里,孟蒹葭再来给旭二爷送茶汤时,随从检查过茶汤没有问题,便放了她进去。
孟蒹葭得知旭二爷找人未果,当即就想说出旭沉芳与孟娬的关系。可随之一想,以她目前的处境,根本惹不起旭沉芳,要是反倒被旭沉芳挑拨,旭二爷肯定认为她是在搬弄是非。
于是话到口边,她又给咽了下去。
不想在这后宅里守活寡守到死,她必须每一步都谨小慎微地走。
像旭二爷这样忙碌的人,他身边的女人不需要太聪明强势,只要足够温柔体贴,能让他放松,就足以拉近距离。
恰好孟蒹葭极为擅长温柔体贴,说话时柔柔弱弱的,安慰人时又能恰到好处,听来受用。
孟蒹葭层层递进,后借着送茶汤之名到旭二爷书房来,偶尔帮忙磨一下墨,见旭二爷满面倦容,还道:“见二爷这般劳力伤神,妾身实在不忍,以往在家时常为父母双亲揉肩解乏,妾身可以为二爷试试么?”
她模样清纯,眼神里都是善良之意,旭二爷便准她来给自己捏肩。
那双手或轻或重,按得旭二爷十分舒服。后她柔柔双手又帮旭二爷按摩头部,温柔轻缓。
孟蒹葭说话时,声音和气息勘勘从旭二爷耳边擦过,伴随着她身上的幽幽香气,居然莫名让旭二爷起了兴致。
如此持续了三五天,后来孟蒹葭再给旭二爷按摩时,忽然一阵晕眩,就往一边倒去。
旭二爷眼疾手快就把她拉了回来,她一个不慎,跌倒在旭二爷怀里。
孟蒹葭想起身,可旭二爷这些天被她勾得火急火燎的,灯火下细细一看她,竟真是媚色勾人。她眉角的那枚花钿,更添风情。
旭二爷一时抱着没放手,孟蒹葭手轻轻推着他的肩膀,如无措的小兔子似的,急得双眼潮湿,更让人想欺负。
说起来,这孟蒹葭又不是旭老三明媒正娶的女人,只不过是个圈养在后院里玩乐的。旭老三死后,夫人勒令这些女人给旭老三守寡罢了。
因而旭二爷就少了许多羞愧感,再加上他都忍了好几天了,这女人又娇柔又体贴,眼下就在他怀里,到嘴的肉岂能不吃?
遂旭二爷忍无可忍,钳着她的身子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后背就抵在书桌上。他一手解了自己的裤头。
“二爷别……不要……”
旭二爷这几日以来积攒的火气瞬时得到宣泄,让他不由舒坦得叹出声。
孟蒹葭似痛似快地轻叫出声,脚趾微微蜷缩,伏在旭二爷怀里娇(蟹)喘不止。
身体的巨大满足早已淹没了心里那一丝难堪与羞辱感。
两人上身衣着都十分体面整齐。书房里的那书桌厚重,可也禁不住孟蒹葭被抵着桌沿,一次次撞得微微晃动。
这次孟蒹葭在书房里足足待了两个时辰。
她出来时,裙角破碎,云鬓松散,眉眼里满含春(蟹)色。
再往后,孟蒹葭就不再主动去书房了。她料想,旭二爷在她身上食髓知味,必然会主动送上门来。
第二天晚上夜深之时,孟蒹葭的房门就被敲响。
她只着了薄薄的纱衣,一打开房门,看见旭二爷果真就站在她的房门外。旭二爷进来,不由分说地就抱她上()床……
旭二爷白天不在家,基本都是晚上才到孟蒹葭这里来。
孟蒹葭依然对他体贴温柔至极。
旭二爷自也不会亏待她,私下里找人给她买了好些衣裳首饰。得了二爷的准许,孟蒹葭终于可以一出府门,到城里街上去转转了。
孟蒹葭坐着马车出门,终于可以像个贵夫人一般。街上的百姓见她的马车来,都要分让在两边。
她轻轻捞着车窗锦帘,往外看去。
大概是心境不一样了,今日所见之街景,与她上次与旭老三在街上碰面时所见的截然不同。
前方街面聚集了许多百姓,道路都有些拥塞。
丫鬟询问道:“小夫人,前面通行困难,要不要换条路走呢?”
孟蒹葭正准备让车夫换路,哪想将将放下车帘,眼梢里就突然飘进一些熟悉的人影,失声猛喝道:“等等!”
她不确定地再一把掀开窗帘,看向那街头百姓围拥着的地方。
中间有一些人在卖艺,孟蒹葭一眼看过去,细细辨认,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最终恨意与怒意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