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九七年, 地球依旧是天上的一颗星, 北京依旧是地上的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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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蝶城
今天的战利品在洗手台上阴暗的空气里以两秒一次的频率闪烁。我静静地看着面前雾气蒙蒙的镜子,将面部卸下,和双手一起放进雾化器中清洁。
看着猩红的液体逐渐流入排水口,我的脑海或者是内存中浮现出那个大概在三十三秒前电子脑被提取出的男人。不过对我来说我只有关于他那被染红的白大褂和死前那无用的挣扎的印象,因为任务完成的那一刻起那男人的面部信息就会在我的脑海中彻底抹除。
我的大脑中关于那个男人的面部的每一个静态缓存和动态随机存储器中的每一个锁存单元,每一个电容都将被完全重置。这是一手安全措施:如果任务失败,警方从我的脑子和电子脑里都找不到一丝证据。
走廊中的警报已经响了很久了,远处也传来了警用直升机的呼啸声,和警笛声夹杂在一起。我知道他们是冲我来的,不过我并不着急。
总是这么嘈杂。
我取出准备好的另一副面部,看着它在镜子中与我融为一体,拿起那颗电子脑,然后利落地走向洗手间的窗户,一跃而出。在某个广告屏幕的阴影里,一架摩托飞驰而来,在大概我下落了五层楼时抵达我的下方的空中。
“任务完成。”
二一九七年,
地球依旧是天上的一颗星,
北京依旧是地上的一座城。
· · ·
“电子脑是硬件级加密的,信任根是宿主在城市网络中的身份认证,所以只能在宿主的脑内被访问。”一个女声在我的脑海中响起:“对不起,我无法破解它。”
“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我将那颗形似球体的芯片从扫描仪上拿下。
“谢谢,祝好梦。”
“喂,都要日出了啊。”
我慵懒地关闭了脑内和我助手的音频共享通道。
有什么区别,反正我这里没有窗户。瘫在床上,我将这个月的电费转给那个天天在脑子里催人的老太婆。
哦,应该说是老太机,毕竟是21世纪的古董了。
“昨晚,起源集团总部遇袭,警方称该集团首席科学家伊曼努尔在实验室内遇害,电子脑遗失,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追捕凶手,请持续关注···”
我在脑中发出了关闭电视机的指令。加油,你们继续追,我可要吃顿好的去了。
我关上虚拟投影窗,室内再次变成了一片漆黑,除了一条忽明忽暗的光缆在房间深处,仿佛在缓缓呼吸。
妈妈。
再干一次,两次,我们就能搬到有窗户的房间了。
在以每秒五十米的速度上升的电梯里,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缓存烟,感受烟厂制造的美好记忆从每一颗异或门流过,然后流入接地线中永远消失…
· · ·
北京都,亚洲最大的城市,二十二世纪实际上的世界中心。
我站在城铁107号线上,隔着车窗,望向这片从渤海平原到燕山的钢铁丛林。耳机里响着一首二十一世纪初的老歌,歌词讲的是一个少年在一个烧汽油的公共交通工具上,靠着车窗想念一个女孩的故事。
哦,那东西好像叫公交车来着?近代史是我高中学的最差的学科。
我也把头侧倚在车窗上,用一支眼旋转后瞟向窗外。钢铁丛林与东方的鱼肚白相连的地方,太阳正跟着“星环”逐渐升起,那是几十年前开始搭建的新北京城市圈,只不过在同步轨道上。那群搞基建的老头在上世纪末发现燕山凿不开,渤海也填完了之后,就把视线投向太空了。
车厢稍稍倾斜,下一个中转站快到了,不过对于时速两千公里的新城铁来说已经足够平稳。107号线是两年前新开通的线路,是用于连接渤海城区和老城区的快速交通线。大概从这个世纪中开始,几乎所有新城铁都修在百米高空中,而107号线的平均高度则更是达到了难以置信的780米,这比曾经在阿拉伯半岛称霸世界最高建筑半个多世纪的的哈利法塔还高。
当然,如果现在人们还用石油的话,我完全相信那群曾经富得流油的阿拉伯人会建一个到近地轨道的“塔”。那种“塔”一般被称为太空电梯,在渤海城区和首尔都的海域接驳的地方就有一个,连接着天空上的新北京城市圈。可惜,那群阿拉伯人在上个世纪末就已经把脚下的土地榨得一干二净了。
随着一阵悦耳的铃声,列车长在107路的音频共享频道告诉我中转站就要到了。这类频道的模式类似于社交媒体“Dicsord”,但不同的是公共场所中的频道会根据你的位置判断是否将信息广播至你的电子脑的听觉总线,直接避免了安装扬声器的额外成本。
我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列车的减速,不过倒是不用担心滑倒,脚下的磁力鞋即使在5G的加速度下也能让我垂直站着,没有这双鞋我昨天也没法从大厦外侧潜入那个二百多层的实验室。
不过脑内的另一个共享频道收到的信息则更令我在意。那是一个隐秘委托频道,是通过暗网在全球连接的,我在其中也有一个匿名账户,通过洋葱路由隐蔽地连接至我的脑中。
是一个新委托,匿名发布者代号“花蝶”,目标是一个女孩,年龄未知,改造程度未知,身份信息未知,只有目标图片和今晚可能出现的地点,时限今晚午夜,酬金九十九万人民点和一次北京都内的意识改造权限。
九十九万人民点倒并不是什么吸引我的东西,不过那个意识改造权限有些令我在意。一般的委托者都很有钱,但是并不一定有能力做这种级别的改造。
所谓意识改造,就是将你的一切信息都改造为你想要的样子,并且投放在联网的城市整体上。对于高度网络化的的北京都和其居民,这是可能的。某种程度上,这相当于让整个城市遗忘你的过去。
换句话说,至少在北京都,你将重新出生。
一般有能力做到这类改造的雇主都和北京都的安全部门有关。要么它们是体制内有权利的人,要么是有能力黑入北京都的安全系统。总之,这类委托非常少见。
我又拿出了那根缓存烟,调整成麻痹模式,静静地感受微弱的但精心设计电流慢慢流淌在我L1缓存中的意识缝隙中,短暂地麻痹我的电子脑,然后进行了一次很久未进行的生物脑思考。这是很危险的操作,但是我很确信我需要这样。这段时间对外界来说大概只有几秒钟,但对于许久未用生物脑思考的我来说却几乎有几分钟。
那仅仅是一个念想,一个我几乎已经放弃的希望,却占据了我的全部。
107号线停靠在了北京南中转站,我将缓存烟拿下,我的思考完成了。
我跟着那些带着诡异的微笑,沉浸在各式各样缓存烟里的人们走下了车厢,在那个委托下选择了确认。
太阳已经完全从渤海平原的东方升起,阳光从列车驶入的狭小开口照进月台,打在我的第七十六副面部上,在电阻丝中产生丝丝暖意。
我面对着那灰白色的光晕和下方无尽的城市喃喃自语:
“下一站,要换目的地了。”
· · ·
北京南中转站是人类交通史中天才般的荒诞之作。
大概没有人记得,在上个世纪初,这座站台曾经仅仅是用于那些在地面上龟速行驶的被称为“高铁”的列车。从上个世纪中开始,它就一直在向上扩建,以连接更多,更高的磁悬浮和真空管道城铁线路。在这个过程中,它的底部变得越来越宽,直到变成了几乎另一个城市子中心,成为了以交通为核心,但布满居民,餐饮,娱乐,商业区而组成的综合城市设施。
从远处看去,它就像一个不规则的细长,蜿蜒的金字塔,塔壁上连接着来自几乎整个北京都数不清的空中城铁线路,空中高速,和空中物流管道。它就像一个仰望天空的人,被无数条绳索牵在地面,仿佛是连接着城市中无数灰色的毛细血管。它是一个工程学上的奇迹,就如同这座城市中的一个鼓动的副心脏,每天将几千万人从北京都的一处角落泵向另一处角落。
我跟随着意识中的导航仪,跟随几十个人走进客流转移电梯,在旋钮上选择了77号线。阳光从中转站外围的巨大不规则钢筋骨架中时不时地照进透明的客厢内部,随着客厢的高速上升不断闪烁,像是一只手飞快地掠过一架无限长的钢琴上的每一个按键,而每个黑白键的排布毫无规律。我有些晕眩,只好闭上眼睛,让助手在脑内播放那个委托的目标信息。
“目标身体形似16-20岁女性,身高1.6-1.7米,淡粉色头发,今晚21点将在花蝶城区77街出现。”
我希望知道更多的信息:“相关组织和身份信息?”
“未知。”助手的声音直接跳过耳蜗进入我的思绪:“北京都数据库里符合相貌条件的人有几十万,因为没有目标身份识别信息,无法确定检索目标。”
“武装程度?”
“未知。”
见我沉默许久,助手主动问道:
“你要看她的样子吗?”
“放出来吧。”
此时我正闭着眼,助手将那张委托人发布的照片投射在我的视网膜上,黑暗的混沌之中弹出了那个粉发少女的样子。我最初并没有感到什么异常,但是当我将视线放在她的双目之上时,我突然感到一阵诡异的麻木感。当我再把注意力放回照片上时,我发现我已经忘记了她刚刚的样子,而我再也无法聚焦在她的脸上。
这种奇怪的感觉难以描述。她就像是一只影子,无论如何靠近,都无法看得清楚那影子本体的样子。
“我怎么看不清她的脸?”
“你确定吗?”她似乎也有些在意:“我这里是能看清的。”
“帮我检查一下视觉区。”我稍有些担心:“希望不是什么病毒。”
我的担心并非多余。脸盲症曾经是一个很罕见的疾病:患者外在看起来和普通人完全一致,但是对脸部却没有任何理解能力。如果一定要做比喻,这有点像近视的人摘下眼镜之后,看不清迎面走来的人是谁,但是却能看清楚那人的每一个其他细节。
一般来说这种症状源自侧额叶癫痫的损伤,但是电子脑引入社会后病因就变的更多了。我所担心的就是这类新式脸盲症。本质上是一种电子病毒,会破坏电子脑内对面部识别的能力。
然而我在此之前从未有过类似的症状,我需要确定这个问题是局部于这张图片,还是已经侵犯了我的整体面部识别能力。
我感受着助手运行的检测软件温柔地地扫描过我的视网膜模块,人工侧膝状核,视皮层模块。
“没有检查到异常。”助手用次声波轻轻地耳语,虽然我根本没有耳朵,只有四个不同触发频段的震动传感器。
我叹了一口气,睁开眼:那张照片还在我眼前,闪烁的阳光刚好穿透了她的面部,我只能看到那团毒药一般绮丽的粉色,就像融入在光晕圈里一般。我拿出缓存烟,深吸了一次,这次麻痹感只调整为最低水平,感受着那视野中的粉色光晕闪烁着。只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她真正的样子。
我有些麻木地告诉助手:“你可以去休息了。”
“但我还是想陪着你。”助手将自己投影在我的视野内,穿着那套我两周前从三里屯材质资源库新买的冬装。在我眼中,她就和我一样在客厢里,站在我的身旁。
客厢门缓缓升起,一阵风吹在我的脸上。她将一件并不存在的羽绒风衣搭在我的肩上,即使寒冷对我来说并无意义,但我依旧感到了温暖。
我轻抚她的投影中的头发,每一根手指上的触觉模拟器将那虚假的光滑触感传递给我的大脑,就好像她真的在我身边一样。
“我们去吃饭吧。”
· · ·
晚六点。
77号线候车室里并不拥挤,但每个座位上都坐着一个人,连接着公共充电口,呆滞地看向前方。缓存烟五颜六色的指示灯在他们的脸旁偶尔闪烁,似乎暗示着他们所在的虚假记忆。
我找不到空闲的座位,只好斜倚在巨大的落地窗旁,感受着下方数百米的城市森林倒映在向外倾斜的玻璃上时的恐惧,以及所产生的轻微快感。我很喜欢这种泠冽的恐惧感,因为它总能让我专注地思考。
远处的起源公司大厦已经恢复了运行,楼顶旋转的广告激光器随着候机室缓慢的音乐转动着,将那拿着最新款缓存烟的美丽少女投射在城市每一个阳光无法照射到的阴暗的角落。当那束光照在北京南中转站上时,诡异而五彩斑斓的光线扫过候机室的每一根缓存烟连接的人类头部,如同一场荒诞而寂静的人偶晚会。
等这光线离开,我的视线越过这灰色金属丘陵,再次望向远处那片如同漩涡一般的迷人又诡异的粉色。
花蝶。
一个城市的生长过程中大多时候是有计划的,但到达一定程度时,一些计划之外的事物就会自发地涌现,就像任何混沌的系统一样。没有人知道花蝶是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从北京都的商业中心开始前往渤海城区开始,老城区的发展就开始变得无序了。摩天大厦,城铁,房屋:它们就像一张网一样覆盖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让这里变得愈发像一个没有答案的谜题。
花蝶就是这无序中的有序,在北京都最古老的城区,如同一朵从未在世上出现过的花一般诞生。她的叶片是那些围绕着她的建筑的屋顶,螺旋着下降,如同金属与玻璃的海浪;她的藤蔓是无数闪烁的城铁和飞摩托组成的溪流;她的花蕊是漫天的光束;她的花瓣是粉色,红色,和紫色交错的霓虹:氖气是她的血液,电流是她的呼吸;她的根茎是混凝土与钢筋,和这片灰色的城市相连,仿佛是这个城市每一个孤独之人的归所:她不属于这里,但又只能属于这里。
我看着在视野右侧悬浮着的,那个我无法看清的粉发少女。
你又属于哪里呢。
微弱的震动从我的第四支震动传感器里传入神经,那是77号线车底的电磁铁和轨道之间的空气与车身产生的的微弱摩擦。
“开往花蝶的列车即将进站,请乘客有序乘车。”
这条来自21世纪古老城铁的终点站,我今晚的猎场。
· · ·
我在拥挤的车厢找不到座位,只好在车窗边的空隙挤了进去,将后脑勺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然后闭上眼睛,静待列车的启动。
寒冷总能让人思考,而环境总能让人联想到记忆清晰的片段。气味,声音,温度,就像一把把独一无二的钥匙,而记忆就像一个有数不清把锁的门,越是久远锁就越多。有时竭尽全力也无法将门撼动一毫,有时仅仅是呼吸一次,再回头就发现那扇门已经开了很久了。
不过似乎关于我童年的记忆正在快速的磨损,可能是缓存烟的副作用,也可能是电子脑的侵蚀。说实话,几乎没有任何理论或个人有勇气说清将人类和这些电子设备结合的完整后果。只是我知道大概从上个世纪末开始,硅和铜不再是最受青睐的集成集成电路原材料。生物工程和电子工程近一个世纪的碰撞,让越来越多的电子设备,尤其是植入设备,从医疗领域开始蔓延,逐渐被有机材料取代。
我时常思考,这也许正是人类的幼稚,也是进化的趋势。几亿年来,自然用最简单的四种有机分子打造了生物的编码器,而人类花了一个世纪时间浪费在昂贵的真空管,晶体管,和硅晶圆上,才发现最优秀的计算材料其实就是组成自身的东西。
有时我已经不确定,这些材料相同的芯片和生物本质上的区别了。想到这里,我倒是对记忆的磨损产生了一种理所当然的心态。也许那块在我六岁时就植入的电子脑早已和我的生物脑交织成了同一个东西,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什么也就不奇怪了。
也许这种改变也慢慢改变了我的性格。我好像已经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做我现在的工作。这是一种对死亡产生的缓慢麻痹过程,但比最贵的缓存烟还要猛烈。
我还清晰地记得我完成第一次委托的那个晴朗的午夜,当我将那颗电子脑从那个男孩的后脖颈拉出来的时候,连着扯出的丝状物在绿色的霓虹灯下变得一会发黑,一会发白。
那是他的脑枕叶,是百分之八十的脂肪,也许其中的神经元里还残留着死前的那一刹那关于我的脸部的初步视觉信息,不过他剩余的大脑已经没机会真正看到我了。
我回到地下十五层的房间里,在冲水器前呕吐了整整半个小时,才将那画面从我脑海中洗去。那天晚上的梦里,有一个没有脸的男孩跟着我,无论我走到哪里,他都默念着一句话:“可以让我看看你吗?”
“下一站:什刹海,就要到了,请需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准备。”
我还没有到站,但是这名字吸引我将目光向投向窗外。什刹海是个北京的小湖,好像在这个世纪初就已经干了,不过人们好像还是乐意管这里叫这个名字。现在这里是全世界最大的溜冰场,不过是在空中。
新什刹海冰场有点像一个冰淇淋甜筒,大概有三百多米高,屋顶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室外冰面,不过下面每一层都有一个更小的室内冰面。无数索道车围绕着这个甜筒缓缓运行着,运送着结束工作后选择来放松的人们。冰面上投射着起源公司的缓存烟广告,从77号线上看过去,上面的人们就像一群锅盖上的蚂蚁转来转去。
母亲。
我摇摇头,将那个面容从我脑海中摆脱。
当列车再次启动时,花蝶已经愈来愈近了。77线是无数通往花蝶的列车中的一列,就像一支涌动的血管,将载满的人送进花蝶。我向窗外转头,看着那钢铁中的花瓣越来越近,车旁的灯光色调开始朝着粉色,紫色,和红色变化,将车中的每个人变成同样的颜色。
“我这样好看么?”助手在这变幻的光线下朝我招手,她的投影在我身前狭小的空隙里出现,一部分身体已经被淹没在我的衣服里。窗外来自花蝶的霓虹光束和她的投影产生些许涟漪,将她橙色大衣下的白色衬衫染成了城市的颜色。
我伸出双臂抱住她,感受那并不存在的身体,和想象中的体温,在耳边告诉她今晚的她很美。车上很拥挤,但我似乎只能感受到她一个人,周围的人正变得模糊不清。77号线仿佛变成了一条时空隧道,我们在炫目的灯光中穿行其中,车后是无垠的夜晚,冬季,城市;前方是无序,迷人,疯狂。她的身体好像就要融入这灯光中,随时都可能消失一般脆弱。
“你今晚害怕吗?”她的声音将我唤回真实的世界。
我轻抚她的侧脸:“我早已经没有恐惧的心了。”
“但我还有。”她的声音快淹没在列车和空气的摩擦声中。
你怎么会害怕呢,你甚至没有名字。
有一瞬间,我似乎想打破车窗,带着她逃离这个任务,逃离花蝶,逃离这座城市,在一个世界之外的角落度过一生。但我明白,总有一些命运就像一张无边无尽的巨网,无论你逃向任何方向,总有一天会再次落入其运转的轨道之中。
我们相拥着,在无法停下的车厢中,在无边无际的光束里,在夕阳无助的叹息里,向着花蕊的中心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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