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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湿薄衣,戏台悟平生。

-----正文-----

雨来得突然,前一刻还是个艳阳天,下一秒不留神,便下起这瓢泼大雨来。西边黑压压一片云彩,裹得天空密不透隙,抬头这么一望,令人心头沉闷。阵风夹杂着雨点吹过窗棂,敲得窗板叮叮啷啷响,忽来的雨水将屋内的一盆兰花打得低了头。

玉棠拿下腕上的镯子,瞥眼窗户,唤来春莺:“把窗板上了。”春莺应声转身,放下手里的钗子,到窗前上好遮板。门外不时有人走过,一只小手推开房门,吱呀走进,是方才出去搬花的小翠。

“雨可大了。刚跟于妈出去,你瞧,半边衣裳湿透了。”她侧身,将那边淋了雨的碎花薄纱料的衣裳给春莺看。说话的工夫儿,把花盆安置到窗边的花架上。

“可不是,才关了窗,这刘海也叫那该死的雨水打透了。”她过去,拍拍小翠背上的泥,嘴里又说道,“可惜这衣裳,明儿换了交给王妈妈洗洗。”

小翠挽起碎发,眼睛一瞥门口,说:“我哪敢劳烦她老人家?没有主子的命,偏生主子的性。”

“你可小声点!”

两人肩碰肩叽里呱啦聊着,那边梳好头发的玉棠瞟眼窗外,心里突有些焦躁,于是便出声问起才从外面回来的小翠,有没有看到车夫赶来。

小翠拧眉微思,摇摇头道:“哪见着影儿?怕是雨大路滑,不来了吧?”傍边的春莺暗处拧她胳膊,疼得她倒吸口凉气,闭口不言了。

“新送来的旗袍还没穿,那出戏看来是不叫我看了。”她掷下耳坠,刚梳起的头发如墨晕开,披散至背部。春莺小步过去,拾起梳子慢慢梳下一绺,眼神示意小翠拿来头饰准备一会儿戴上。

玉棠抬眼,见镜中的自己翠眉微颦,粉面桃腮。她的眼随了三太太,眼尾细长,看人时似笑非笑,眉目间自有种江南女子独有的雅静内敛。一张鹅蛋脸,弯弯柳叶眉,她比妹妹更像母亲,脾性也差不了多少。谁人见了她不夸一句:席公馆的二小姐,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

只是这一双美目此刻沾染了些许郁气,细看眼底可见水光暗现,朱红色的薄唇轻抿,一抹愁云困在她眉角、唇峰。

西式高跟凉鞋踩踏楼板发出轻微的嗒嗒声,楼下的几人循声望去,先见一面鱼尾形款式的裙摆,随着女人的步伐,一点点露出这身摹本缎的湖青色圆领斜襟盘扣旗袍,旗袍裙面制有浅色印花,袖口用白线沿边绣出小巧纹样,修身显瘦,刚好能勾勒出玉棠的曼妙身姿。

正厅里只有大太太、三太太在,两人对坐在个茶几边,吃点心喝茶,连带着两个七八岁的小小姐,手里拿着张帕子数花瓣玩,傍边侍立着女佣王妈和小桃。

“玉姐姐!”

两个女孩子见到她,立即丢了帕子,一人一边抓着她的手臂轻轻摇晃着。按惯例,她要在每个孩子脸上、头上摸一下,谁也不许多,谁也不许少。若是冷落了这水一样的女孩子,夜里还不知怎么闹呢。

“今儿嘴可真甜,我在楼上也听见你们两个小家伙的笑声了。一人摸一下,谁也不多,谁也不少。”手下的发丝触感柔顺丝滑,这两个小小姐的眼睛一下弯成月牙,小嘴张张合合,尽说些幼稚的小孩话。

“外面雨下得正大,这是要出去还是怎的?”

才问过好,大太太便问起这事,显然是还记得昨儿个她提过一嘴的事。待身边的孩子跑开,她笑着走去三太太身侧,执起那外国式样、白瓷质地的茶壶来倒好两杯清茶。涓涓细流自壶嘴吐出,一片叶芽儿打着旋儿沉入杯底。

“伯母,您也知道那沁芳园今儿才上那出《西厢记》,侄女实在想看得紧。”

一旁的三太太忙给她递眼色,玉棠只当没瞧见,手搭在母亲肩上按捏一番,暗地里打量大太太的脸色,不成想正撞进人家眼里去。大太太虽已是半老徐娘,可心思依旧活泛。一张带着福相的圆脸,不大不小的标准眼,高盘起的头发用根黑簪簪住,穿身斜纹花、毛葛料的旗袍坐在圈椅里,膝盖上搭件灰银披肩。

“不用打量我,等雨停了,你随处疯去。”

她掩唇轻笑道:“伯母,这您可冤枉我了,哪一天不是我和芸丫头伴在您几位身旁?”

“还有我们呐!”两个丫头跑过去,扬起笑脸钻进大太太怀里。

“唉哟!再吃我可就抱不住你们俩了。”几句玩笑话,众人乐作一团。

玉棠趁着大太太和孩子们说话的工夫儿,悄问起桌边坐着的三太太:“老太太呢?不是说和我一趟去戏园子?”

三太太摆摆手,放下茶杯,说道:“老太太刚说着心口窝发闷,让燕儿搀着回房了。她又有阴雨天膝盖痛的老毛病,哪有精神去戏园子?也就你是个人来疯,爱往那人多的地方挤。”说罢,一指头点在玉棠手心上。

“我这性子还不是遗传自您呐。”

雨势见小时,门上有听差跑至厅外,带话说是二小姐叫的车夫来了。玉棠一听这话,忙唤来春莺携了纸伞、搭好披肩出门。三太太在她身后一劲嘱咐早些回来,玉棠嘴上应着,等出了大门便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两辆黄包车停在席公馆门前,两个车夫头上戴着白布巾,一边一个蹲在檐下避雨,玉棠和春莺出来时,他们正吞下最后一口干粮。由于没有就着水就这么囫囵嚼上两口咽下,凉硬的窝窝头直噎得他们二人青筋凸起、脖子发红。

“不是说好下午一时二刻到?怎么拖到现在?”坐上车子,玉棠放好包,车夫走上前拉起车撑苦笑着赔不是。说的话无一例外,尽是些雨天路滑。眼见着戏园子里要唱下一场戏了,玉棠连忙挥挥手示意春莺上车。咕噜噜两声短音,湿漉漉的道面上出现两行车辙印,没一会儿又被雨水擦去。

车子到了沁芳园,还未进门便隐约闻得咿呀几声唱段,模糊的词句断续传来,这已是开场了。戏园子门前竖有一个木制单门牌坊,坊额题三字“沁芳园”,入内一路铺有鹅卵石做路,四处布有假山、花池,右手边三米远的地方植有一棵木樨,可惜现下未到它开花的时节。

玉棠要春莺在后付了车钱,一人进园遇到小童笑领着往里去了。戏才上前段,扮崔莺莺的花旦尚未登场。这园内戏台是典型的正方形三面敞开的砖木构造的旧戏台,台子四角各有木柱支撑,但只台前那两根柱子挂有对联。

上联书有:大千秋色在眉头,看遍翠暖珠香,重游贍部。

下联书有:五万春花如梦里,记得丁歌甲舞,曾睡昆仑。

戏台正面一圈围着雕刻精致的护栏,上面的刻画大都以四君子示人。护栏顶端则以木刻莲花或瑞兽珍禽来做点缀,戏台顶部装有盘长纹垂花栏杆,与下面的栏杆正对称。

观众座位前面是一色的长桌长板凳。后面则是些新兴的半圆形排椅,戏台三面都设有座位,三面都有看楼,楼上便是富人订的包厢。玉棠寻到自己定下的座位,唤来跑堂要了一壶碧螺春摆上。

才听没两句,后面的春莺赶上了,在她身侧小声耳语:“小姐,咱去楼上的包厢,搁这儿看别污了您的耳朵。”

“戏都开演了,我还做那劳什子的事?在这就在这吧,你寻处坐去,别妨碍我听戏。”春莺听了,心下叹口气,随意一坐往戏台瞄去。

扮张珙的小生面貌俊朗,即使戏妆化得较浓,也没遮去他半分的俊秀容颜。一身竹布墨花宽袖戏服,行话管这叫褶子。头戴文生巾,脚蹬双小生高靴,手持把折扇,正面对着茶座,开嗓唱道:“春愁压得马蹄忙,风云未遂平生望。书剑飘零走四方,行来不觉黄河上。”

京剧小生惯用真假声,此段用的便是假声,不同于旦角的柔媚婉转,也不似武生、老生的刚健、粗野,其特点是刚、劲、宽、亮,清脆悦耳。这位小生的嗓音听起来便是如此。声声入耳正似三月清风,拂面醉人;仲夏短夜,碎月明辉。都说面如其人,但在他身上不妨再加个声如其人。

玉棠一时不察,竟已看入了迷。一盏茶工夫儿,戏台上的乐曲忽而变换,张珙同琴童退下,幕布一开,原是该崔莺莺登场。这场戏是不错的,从小生、旦角到花衫、丑角,无一不是底子好的戏子,只是这后面太多精彩玉棠也看不进去了,耳边只留下张生的清朗长音。连春莺问她可要些茶点来?

她也只知摇头,道句:“好个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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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尽力了。。。文笔依旧稀碎,但我还是要把这个故事记下来!(๑•̀ㅁ•́ฅ)

春愁压得马蹄忙,风云未遂平生望。书剑飘零走四方,行来不觉黄河上。

——出自《西厢记》第一场: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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