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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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信送到她手中时已被拆开了,很明显有人未经她的允许读了里面的内容。玉棠翻过信纸,见上面写着兰杏两个字,怒火腾地烧至心头。
“谁拆开的?谁干的?”
春莺犹豫一下道:“大太太他们做的。”
“他们为什么要拆我的信?”
春莺一脸为难地摇摇头。
玉棠勉强压抑下火气,粗略看完了这封信。信上说想和她见一面好好谈谈,她对上次的事情感到很抱歉。信尾看似无意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请你不要恨我,对我失望,玉棠。只要是你喜爱的,你要做的,我也一同喜爱着。”
“她想通了。”玉棠收起信纸喜不自禁,“我如何不高兴?她才十九岁,她终是想通了。”
她立刻朝春莺道:“快,快给我叫车,我要去见她。”说完一溜烟儿跑到楼下。
厅里坐齐了人,长辈们个个拉长脸瞪着她。瞧她一脸喜色向门口跑去,心里的猜想落实了七七八八。
“今儿你哪也不准去。过个两三日和你母亲一起去选新服和首饰,是时候该准备订婚的事了。”
“我哪一点没有听你们的,我去赴个约又能怎样?”
“信里说的什么,你敢念出来吗?你个不知羞的,你比你妹妹还不如。”
他们这番话说得倒好像是她存了见不得人的心思。玉棠气极反笑,“我怎么不敢念?究竟是我不知羞还是诸位长辈没有脸。”
席三爷一拍桌案,高声叫道:“你今天敢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二十一岁,该知事的年纪了,天天往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里扎堆儿。”
“我哪一样没有听你们的?你们凭什么处处管我。”
“你说的叫什么话?我们让你嫁个好人家,末了还是害了你喽。”大太太放下茶杯,在旁阴声怪气。
“他那样的臭男人,你拍拍良心说算什么好人家。”
“王少爷还不算好?依你看还得找个正黄旗的男人才配娶你做老婆?玉棠,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没有这样说。”
“那你是怎个一意思?嫌我们管你?可你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们出的钱。给你吃给你喝,我们没嫌你是个赔钱货,你倒嫌弃起我们来了。”
“只是让你为铉哥儿想想,为家里人想想,你却只顾想自己。若是我们都想着自己,你出生时就得被溺死了。”
“够了!”玉棠大喊一声,红着双眼怒视他们,“溺死我,溺死我,你现在就溺死我啊!你们眼里只有铉哥儿,只有宝贝儿子!我和玉芸呢?我们是什么啊?你们想拿我给席铉铺路,你们只想着自个儿和席铉,我们做女儿的是什么东西啊?先逼死了我,将来再拿孙女儿她们卖钱,你们的算盘打得多精啊!”
“玉棠,话不能乱说。大家也是为你好,你扯我身上是何意思?”席铉左瞧右看,皱紧眉头在席大爷身边来回走动。
“你编哪个理由不好?你说的话鬼都不信!我哪一件事没为你们着想?”
“你要是为我们着想,就不要去找那个什么兰什么杏。交哪个朋友不好,非结交这些个不三不四的。你作为晚辈,不听长辈的听谁的?早晚会吃亏。”
“事事听你们的,到底是我嫁给他还是你们嫁给他?你们对他万般尊重,不如就替我嫁了吧。”
“说的什么胡话。”
“我清醒得很。”她指着那一班人,嘻笑道,“随便找个人,大太太、席大爷、父亲或者大哥,你们那么敬重他,替我嫁过去又怎样?不是两全其美吗?”
席三爷从座位上起来,一甩袖子说道:“和她废什么话,拿我的马鞭来,抽她一顿看还敢不敢再顶嘴。”
一直沉默不语的三太太听了这话,连忙拉住他嚷道:“三爷,她是你的女儿啊,使马鞭会抽死她的。”
暂且劝住了三爷后她又跑到女儿旁边,拉拉女儿的袖子,“玉棠,别使小家子气。给你爹道歉。”
“我没错。谁拆了我的信?为什么他们不道歉?”
“一封信而已……”三太太话未说完,席大爷那边就大叫起来:“我拆的,你想干吗?骂我?一封信罢了,一家人谁看不行。”
“你们有问过我的意见吗?那是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我们供你吃喝你也是我们的东西喽。”
玉棠没言语,推开了三太太紧接着便要向门口跑。他们喊人锁住门,一个个顶着铁青的脸大骂她不孝。有佣人挟住她胳膊,她挣不开于是恨恨地瞪视他们。
在一阵无言的静默之中,玉棠蓦地大喊道:“我不嫁了!不嫁了!”刺耳的喊叫令几人面露愠色。席三爷上前抽了她一巴掌,那歇斯底里的喊叫戛然而止。
席三爷叫佣人拿来绳子绑住她,三太太吓得跪在地上为女儿求情。其余的人一看他似乎要来真的,即使心里不愿劝他,面子上还是讲了几句。
“打一两下好了,打毁了也不值钱。”
“玉棠这个性子,就是欠管教所致的。”
“认个错,服个软行了,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多好。”
她父亲冷哼一声,俯视玉棠问道:“认不认错?”玉棠不语,他便甩上一巴掌。
“认不认错?”
玉棠低着头喃喃道:“我不嫁了。”
“当真该打!”席三爷狠下心要使鞭子抽她,
三太太哭喊得更厉害了,两手抱住三爷的裤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玉棠叫她起来,她置若罔闻。席大爷他们坐在边上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佣人们不忍直视这场面,一径躲了出去。
她从地上爬起来,一张脸肿得老高,瞧着她父亲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哀叫道:“我不嫁!”话毕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佣人将她抬回房间,锁了房门这一场闹剧才算完事。
谁料到了后半夜她突发高烧,神志不清了。春莺和一个小丫头轮流照顾她,天刚蒙蒙亮时,烧没退下去,她又打起摆子。好容易熬到大天亮还不见好转。请来药房的坐堂医诊疗,他翻翻玉棠的眼皮,把一会儿脉,捋着胡子说“怕是染了疟疾”。
夜里她醒来一次,不甚清醒,嘴里说着旁人听不真亮的胡话。春莺俯下身凝神静听,她喘着粗气,干裂的嘴唇张开渗出点点红珠。
“备车……我、我去见……兰杏……”话尾那两个字她念得格外重。
“你病得这样重,怎么能见她?”
她便抓住春莺的指头,咳嗽了好一会儿要求对方拿来纸笔,要写书信一封送交给兰杏。
“我就是拿来了,你也写不了几个字啊。”话音未落,她松开手蜷在被子里一阵阵地打摆子,来回念兰杏的名字。
春莺到太太大爷身前哭说玉棠的病,同样为之心焦的还有三太太,想着房间里高烧不退的女儿坐立难安。
“怎么会染了疟疾呢?再叫几个人来看看。”
“三爷,”三太太用那双哭红的眼看向丈夫,“我听说别处有卖金鸡纳霜,治疟疾很有效,咱们也买来给玉棠试试吧。”
席三爷稳坐如山,悠哉悠哉地喝茶水,他大哥便说:“不行,那药有副作用,吃死了人怎么办。”
“大爷,她可是你的侄女啊,你不给她药是叫她活生生病死吗?”她尖细的嗓音使在场的人们感到厌烦。
热浪退去后她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里她一身长裙头戴纱帽在一望无际的草丛里漫步,后面传来女人的呼声,裙子划过草叶窸窸窣窣。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扎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手提行李箱急匆匆赶来。
火车的鸣笛掠过低矮的杨树林飒飒袭来,她们手挽着手穿过青绿的草丛跳上了火车。铁轨延伸至遥远的彼方,云彩忽地一下散净,碧蓝的天空下起毛毛细雨,火车一直开着,开向某个不知名之地。
那雨从窗外吹进来,落在她素净的脸颊上,左侧的女人头靠着她肩膀,送上一枚轻吻。雨丝断了线连着片片微风蹭过她的耳垂,悠扬的风琴乐断断续续响起,东边升起一轮炽热的金阳。
胸腔内很是滚烫,就像那轮金阳住了进来。她忍着头痛醒来,床边坐着挂满泪痕的春莺。淡淡微光洒进房间,天刚刚破晓。
“春莺。”
那低头垂泪的女孩子猛地抬起头来。
“我求你一件事,你万不可拒绝我。”她刚醒来,身体虚弱,声如蚊蚋。
春莺擦擦脸连连点头应下。
“我求你将我首饰盒里那几件压底的东西当了,兑成银元给兰杏送去。我求你,给她买一张去往上海的车票。别叫他们知道。”
“小姐!”春莺震惊地看着她,“你为什么偏偏要这样做?”
“我只求你这一件事情,我柜子里的东西你看上多少就拿多少,你帮我办成了,要我的命都可以。”她两只手握住春莺,一双泪眼似有说不尽的隐语。可怜的女孩子注视她良久,咽下一肚子话离开了屋子。
她躺在床上,斜觑窗边淡淡微光,虚缈的远山拢了一层薄薄的雾,麻雀鸣叫着落在二楼檐角,天地一片空濛。她盯着窗外渐红的圆日,记起某天兰杏羞红的脸颊,出起神来。也许对错就在某个一瞬间。时间悄悄转动,不知何处的老钟敲响了晨间的第一声,低沉的音浪如那逐渐消散的雾气,渐渐扩开。
天终于大亮,火车拖着长长的调子,风吹开半敞的柜门,吹翻桌上凌乱的纸页,一缕金光投射进来,落在她右脸颊上。八月的今天,天气出奇的好,不似那个岑寂的夜晚,若是从那里跳下去,便是另一个故事了。她轻轻闭上眼,静听那长长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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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了这么久,我对它的感情也在平凡又令人烦恼的三次元生活中一点点消散。在创造这个糟糕的拙劣的故事期间,我看到了徐州八孩新闻和很多关于女性的新闻,情绪有些失控,可能把一些不该出现的情绪带到了这个拙劣的故事里,如果让你们感到不舒服真的很抱歉。
也正是因此,我回顾这个对我来说又臭又长的故事时感到了文风很割裂,太对不起姐妹们了!有个姐妹还给我打赏咸鱼꒦ິ^꒦ິ对不起,我感觉我没有把这个故事写好,所以姐妹们不要有拖延症!这两个人物要是有思想大概率会骂死我。
很抱歉,是对我自己也是对笔下人物还有受罪的姐妹们 (*꒦ິ⌓꒦ີ)谢谢你们的喜欢和评论!
一到深夜我就喜欢碎碎念。。。总之我好感谢你们!我会补个有关兰杏视角的番外的,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看。太谢谢你们了!一个个评论陪我度过这几个月。我觉着我是写烂了的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