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短篇
-----正文-----
Part4
这天叶修难得没有安排收集材料的活计,也没有接近霸图境内的矿脉,所以当他翻过一个小山头看到迎面而来的人时不禁愣住了,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也能撞上对方。天地良心!不抢东西也要找来打架吗!结果他发现那人看见他的时候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马上明白过来——这次是真的凑巧了。不知怎的,叶修忽然想起了此行的另一项任务。
平时叶修更喜欢接一些隐秘而有趣的任务,相比之下这次接下的任务显得无聊乏味且有些愚蠢,“探查霸图资源,击杀霸图恶魔”——探查资源姑且不论,掌控“恶魔之地”的恶魔什么的,这种只存在于流言和话本里的东西着实令人难以相信。他之所以会想都没想就接下这个任务,无非是因为报酬可观。但眼下,看着站在几步开外的“恶魔”,叶修忽然觉得这趟任务太值了。
想到这里,如同惯例般的,叶修的战矛向韩文清袭去,只是带上了之前从未有的杀意。韩文清一动不动,右手蓄力待发。两人就这么在半山腰上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
打着打着,韩文清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他好像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猛的拉开和叶修之间的距离,扭头向山尖看去。叶修也跟着抬头看去,可山顶的方向只有白茫茫一片,似乎并无异样,于是他又诧异地去看韩文清,却见对方如临大敌,转过头来冲他喊:“雪崩,下次继续。不想死就快跟上。”说完率先找准方向就跑。叶修立即跟了上去,不过片刻就有沉闷如雷鸣般的轰响传来,脚下的大地也开始细细震颤。
跟着对方飞跑的叶修忽然觉得有些微妙,至今为止他们两人的交流似乎就只有打架这一种,没有哪次不打得筋疲力尽、伤痕累累才肯罢休,说是朋友简直是个笑话,说是仇家又显得恶意不足,否则就眼前这个情势,韩文清就这么放心大胆地把后背留给他,若他真心想要“击杀霸图恶魔”,那早就……
跑在前面的韩文清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忽然头也不回地说:“想偷袭就试试看!”
“怎么会,我像是那么无耻的人吗?”叶修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将武器变回伞的形态背在身后。他边跑边转头看了一眼,白色巨浪自山顶的方向翻滚而下,一路吞噬着树木石子,偶尔可以看见棕色皮毛的动物在翻涌的白浪之间挣扎两下就消失无踪,转眼间高耸的雪浪就已经冲到了近前,朝着他们的方向来势汹汹。。
跟着韩文清冲进一个山洞的时候,崩落的积雪将将擦着叶修的脚跟冲了下去。叶修趴在地上喘气,山洞外雪崩带来的雷鸣般的轰响过了许久才停下。
“吓到了?”韩文清看了眼叶修的样子问。
“那是啊。想我身价万千,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雪里得有多少怀春少女伤心欲绝啊。”
“你的自我感觉也太好了。”
“这叫自信懂吗?”叶修喘够了,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不过怎么会突然雪崩?我们打得没那么惊天动地吧?”
“谁知道那条蠢龙又在搞什么。”韩文清皱着眉,看上去有些烦躁。
“龙?”叶修抓住了关键词。
“……没什么。”一瞬间,韩文清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又归于平静,最终也没说什么。
列屏群山里住着一条龙——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但与其为邻的霸图城主韩文清自然是知道的,抛开地理上的远近不说,种族天赋也让他无法忽视龙那强烈的生命特征。好在那条龙除了时不时打个滚闹闹脾气弄出个雪崩来,倒也没什么别的不良之举,而万幸的是霸图在列屏群山这里的边境上鲜有居民,所以也不会有人因为雪崩而受伤,龙与城镇算是一直相安无事。
韩文清本来以为这次叶修是从哪里得知了龙的消息才会出现在霸图的,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当然,也不排除叶修装傻的可能。
想到这里,他皱眉打量着叶修问:“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么直白?可惜我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佣兵,任务内容不能透露啊。这样吧,你输给我就告诉你怎样?”叶修回答的一本正经,蹲在山洞口往外看了看,“不过我们现在在这里打起来的话,是不是会再雪崩一次?”
“你那么想死的话我可以帮忙把你扔下山去。”
“怎么会呢,我可还在大好年华。”叶修扒拉出几片烟叶扔进嘴里嚼,吊儿郎当的笑了,“看来今晚要和你共度了啊,幸运女神今天还真是一点都不眷顾我。”外面时不时还会有巨大的雪块崩落下来,看来想等雪层稳定下来,起码得到明天一早。
韩文清看他一眼说:“我才是被你拖累的。”
“这个说法真是无情。”说完似乎是觉得无聊,叶修就地打了一个滚,韩文清之前提到的龙让他十分在意,但是对方显然不想跟他谈论这个话题。对隐藏种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狂热的叶修只得默默在心里添上一条新的旅行路线。
Part5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随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山洞里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这场灾难来得太过突然,两人身上都没有可以用来充饥和取暖的东西,山洞外面也只有茫茫一片冰雪。寒意是如此明显,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也无法阻挡它的入侵。叶修裹紧了身上的衣物蹭到了韩文清身边挨着,心里感慨着种族不同就是好,穿这么少还浑身热烘烘的简直是个天然人形暖炉。韩文清看他那样欲言又止,解下腰上的一个酒袋递过去:“喝点御寒。”
叶修也没问是什么,接过去连点犹豫都没仰头就灌了一口。韩文清正惊讶于对方对自己的信任程度,就看见他沉默的把酒袋递回给自己说:“里面是酒……?”
“当然。”韩文清答得有些莫名其妙,喝酒御寒有哪里不妥吗?
叶修当即露出一个心如死灰的表情,双眼放空:“你……好……”话还没说完就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韩文清愣了愣,连忙去查看对方的情况,折腾半天得出的结论是,叶修只是喝醉了,韩文清顿时无语。面对这惨不忍睹的酒量,韩文清连鄙视都嫌多余,默默的扭头喝掉了剩下的甘酿,烟草的辛辣混合着酒的香醇混在那人身边萦绕不散,有些怪异却不让人讨厌,他又转过头看了看昏睡不醒的人,完全没有打架时那种全神戒备的气势,只是老老实实地伏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韩文清最终叹了口气,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裹在对方身上,然后拎着空了的酒袋走出山洞,试图找些细小的冰凌放进去。
叶修醒来的时候很高兴的发现自己没有头痛之类的后遗症,于是也就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己因为一口酒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这档子事,他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跟站在洞口的韩文清打了个招呼,随手把盖在身上一夜的衣服扔回给它的主人。
接住衣服穿上,韩文清对正活动四肢的人说到:“走吧,找路回城。”
因为雪崩的关系,山上的地貌有了不小的改变,平时人们上下山常走的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树木和巨石等原有的参照物也不见了踪影,想要下山,只能认着霸图城所在的方向寻找可以前进的路。叶修和韩文清两人一前一后在齐膝深的雪地里小心而艰难地前进,叶修手里还拎着一只刚刚从雪堆里拔出来的长毛兔——是的,拔出来——那只可怜的兔子大约是被雪崩吓昏了头,摔了个倒栽葱扎在雪地里动弹不得。叶修把它从雪堆里拎出来的时候连连感慨今天运气不错,才这么会午餐就有了着落,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韩文清根本懒得理他。
拎着兔子走在前面的叶修突然动作一滞,紧接着就和脚边的积雪一起猛地陷落下去。叶修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踩进断裂的冰缝里了,积雪掩盖之下他根本无从判断,只能迅速甩手将千机伞变成短刃,狠狠插进冰壁减缓下滑速度,刀刃在冰壁上划出刺耳的尖锐声响,带着叶修逐渐停了下来。叶修轻轻呼了口气,侧头看了看身下,看来这冰缝还真不小,此刻他借着伞挂在冰壁上,脚下深不见底,向上伸手也够不到地面,冰缝外的韩文清似乎趴在了地上,尝试对着他伸了伸手,一样够不着。
“啊——幸运女神到底是有多讨厌我啊……”叶修无奈的笑着感慨,先把手上的兔子扔了上去,“接好了啊,这可是我们的午餐。”
腾出手之后,叶修从袖口里摸出一把短匕首插进冰壁固定,试图借助匕首和伞刀沿着冰壁向上移动。可惜勉强插进冰壁的匕首很快就松动了,周围的冰壁也显出了危险的裂纹,细小的冰碴纷纷掉落,连带伞刀也险些支撑不住。看来这冰壁不够结实啊……叶修难得皱起了眉头,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恐怕冰壁很快就要撑不住他了。
韩文清一直在冰缝边看着,刚刚叶修尝试用匕首插入冰壁而差点继续往下掉的时候他心里一紧,他本来想试试伸手抓住对方拉上来,但显然这个距离是绝对够不到的,还有什么办法……他忽然想到最近叶修盗取的材料不仅有矿石,还有植物,于是立马向叶修喊到:“把你身上带的植物扔上来!”
此情此景,换个其他的人听见这话恐怕要气的破口大骂——不赶紧想办法救人上去还问什么植物!但是叶修什么都没说,立刻腾出手摸到腰间,解下装着几截冬刺藤的袋子向韩文清抛去,还好心情的开玩笑说:“我说你行不行啊?别等会儿哥都自己爬上去了,你还没想出办法。”
韩文清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放心,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叶修无所谓地笑了,他完全不担心,他深信韩文清开口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这并不是盲目的信任,而是对与自己能力相当者的认同和信赖。
而韩文清也没有辜负这份信赖,他一拳击在冰缝边的雪地上,积雪和雪下的冰层应声爆开,露出一小片黑色的土地,他随手拿了一棵冬刺藤放在土地上,双手覆在上面,很快就有莹绿色的光点从他的掌心溢出,手下那截干枯的冬刺藤开始恢复生机,迅速在土地上扎很生长。片刻之后,叶修隐约听到身边的冰壁里传来微弱的悉悉索索的声响,紧接着眼前的冰壁就猛然爆裂开来。
叶修不慌不忙地收起伞刀变回伞形态,撑开来挡住朝着自己飞来的碎冰和砂石,任由自己向下跌落,很快他就被什么东西稳稳地接住了,低头一看,原来冲破冰壁的是一大团盘曲缠绕的植物,巨大化的根系拧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平台,刚好把他接在上面,另有几根拧成了麻绳一样的藤条张牙舞爪地伸展下来,垂落到他面前时终于停止了生长。
叶修看了看身边这些变了形的植物,忍不住对着冰缝口的韩文清喊:“你行啊,这什么魔法?没见你吟唱啊。”
“废话真多,你先抓好!”韩文清不耐烦地吩咐着,听见冰缝下叶修喊了一声,这才再次伸手扶住化作庞然大物的冬刺藤,手上再次溢出莹绿的光点,巨大的枝条随之动了起来,不一会儿,那几条“麻绳”就拽着叶修,磕磕碰碰地把他拖回了地面上。
叶修揉着被撞到的额头长吁短叹,假惺惺的抱怨这东西实在是太不温柔了,韩文清懒得理他,觉得应该补充一下体力,于是拎着早先被丢上来的兔子到一旁去熟练的剥皮处理,刚刚才救了叶修一命的藤条则被毫不留情的拿来作为生火的材料。叶修好像很心疼似的瞪大了双眼说:“城主大人您真是太豪气了,我觉得我大概不会遇到第二个拿冬刺藤当柴火烧的人了!”那是我的材料您不要那么大方啊!
“反正也是霸图的东西。”抢来的不算你的,请牢记。
稍作休息后两人继续上路,这次换成韩文清走在前面,叶修一边跟着走一边回想刚刚韩文清操纵植物的画面,想着刚刚进入列屏群山那天偶然救起的伤者,又想到出发前在灰角听到的那些流言,凶神恶煞的城主和“恶魔之地”什么的……前后联系在一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想到这里,叶修故作轻松地开口问:“有兽型,又能操纵植物——霸图的城主该不会是精灵吧?啧啧,从脸上可一点都看不出啊。”
“很接近,但不对。”韩文清停下脚步转过身,皱起眉看着叶修,声音里明显带上了警惕的色彩,“我确定没在你面前变化过,你怎么知道我有兽型?”
“猜猜看?猜对没奖励。”叶修笑着眨了眨眼。
韩文清眯起眼睛,沉默了半天才开口:“是你?”语气是在问,态度却是已经了然。因为误入破损传送阵而受伤的那天,韩文清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曾看见不远处有个模糊的身影朝他走过来,他无法确认那人的身份,很快就化出人型昏死过去,醒来时又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人简单处理过了,想了想大约就是那个人帮的忙。直到被上山的霸图居民发现,他都独自坐在原地休息,再没看到其他人。如果说有什么人见过他从兽型化身成人,那也只能是当时帮他处理伤口的人了。
“你很喜欢吓唬人吗?”韩文清冷着脸问。
“城主大人好狠的心,竟然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有吗?”叶修嘴上开着玩笑,心里却在猜测对方真正的种族,如果猜得没错,那这次那个所谓“击杀霸图恶魔”的任务就可以无视了——这里并没有什么恶魔嘛,叶修摸着下巴愉快的想。
Part6
韩文清沉默的看着叶修又一次脚下一滑踩进冰缝,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抬起脚挪到一边,忍不住对叶修糟糕的运气嗤之以鼻:“这一面山体的冰缝并不是很多,你居然每次都能踩中。”
“你可以直接说我被幸运女神厌恶了。”叶修揉着脚踝苦笑。
“你别那么傲慢,或许女神能重新青睐你。”韩文清嫌弃地瞪了对方一眼,心想你少做些抢材料的事,在霸图就不会这么倒霉了。
叶修耸了耸肩:“我一直都很谦虚啊,城主大人。”
韩文清无奈地叹了口气,俯下身化身为巨大的猛兽,黑亮的鬃毛上带着暗红的斑纹,泛着红光的犄角配上凌厉的眼神,比那天受伤时显得更加霸气,只见他甩了甩鞭子似的尾巴,走到叶修身边低头叼住了对方的肩颈,顺势一甩就把那人丢到了自己的背上:“坐好。”
叶修捂着脖子,惊魂未定地趴坐在猛兽背上,眼看这庞然大物叮嘱完了就站起了身,连忙弯腰伏在对方背上搂紧了他毛茸茸的脖子,下一秒巨兽就如弓箭般蹿了出去。与庞大的身形极为不符,猛兽在雪地上跑起来简直轻盈无比,叶修甚至听不到预想中脚步的闷响,只有凛冽的寒风在耳边呼啸,眼前的景色迅速向后方掠去。很快,飞跑的巨兽那灼热的体温就透过衣料传了过来,丝丝缕缕深入胸口,两种心跳的声音渐渐叠在了一起,叶修听到有力的共振从心底蔓延到脑海,令人安心的鸣动时时刻刻回响在耳边,永无止息。
太阳西沉的时候,两人堪堪走出列屏群山到达冰原高地,叶修看了看天色,提议先找个地方休息,明早再继续走。他们找了个巨石下方的背风处,拾来的树枝被雪水浸得潮湿,好不容易点燃后简直烟熏火燎,呛得叶修不得不捡了个远离火堆的地方休息。冰原上的夜晚冻得吓人,火堆带来的暖意显得微不足道,叶修觉得自己简直快要和周围的冰雪冻在一起了,哆哆嗦嗦地正准备开口说点儿什么的时候,背上猛然一沉,有什么东西压了过来,毛茸茸的触感让他几乎冻僵的脖子有些发痒。
叶修勉强扭过头,正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硕大黑色兽脸,望着那金色的兽瞳,叶修心里默默感慨,大半夜猛然看到这样一张脸出现在眼前,亏他没有一抖手直接把千机伞戳过去。正琢磨着,对方把一只脚掌搭上了他的肩膀,锋利的脚爪也收了起来,劲道是大了点,但这情形实在是……
“过来。”猛兽放下脚爪甩了甩尾巴,说完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叶修愣了片刻,立刻放弃讽刺对方刚才的动作好像大型宠物,也没再感慨风雪中的毛皮兽真是具有得天独厚的种族优势,而是果断扑过去抱住了热源。化作巨兽的韩文清被叶修扑得一僵,随后缓缓放软了身体,任由对方抱着取暖。此时叶修整个人都陷进了巨兽那黑亮的毛发里,暖意一丝丝传了过来,之前侵入骨髓的寒意也随之渐渐消散,尽管脸旁手边的毛皮并不柔软,甚至微微刺疼了他,叶修还是忍不住蹭了蹭,。
真是的,和人一样硬邦邦的。
叶修想着不由地笑了,调整姿势靠着巨兽的肚皮躺下,这才惊讶的发现对方肚皮上的毛非常柔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结果对方尾巴一甩,径直抽上了他的脸。
“小气。”叶修控诉,全然不管腹部对几乎所有生物来说都是最脆弱的位置,哪能随便就摸。
两人沉默一会,韩文清先开口了:“你来偷材料是为了那把武器吧?”
叶修笑着回答:“算你识货,我的千机伞可是独一无二的。既然你都看穿了,不如多送我一些材料吧,修缮和保养花费可大呢!”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过奖过奖。”
这哪是夸奖!韩文清实在不稀得理他了。
“不过你和传言所说的相差太远了,害我一开始的期待全都落空了。”叶修见韩文清又不说话了,就开口抱怨,“我可听说霸图城主是统治‘恶魔之地’的大恶魔,面目狰狞、獠牙尖利、吃人不吐骨头……据说还喜欢挖人心。结果呢?全都没有嘛!”
“你还挺惋惜?”韩文清根本不屑搭理那些无聊的传言。
叶修夸张地嚷嚷:“期待都落空了,能不惋惜吗!”
韩文清不屑地回敬:“你倒是和传闻一模一样。”
叶修摸摸下巴思索:“我真的这么出名啊?”
“和传闻一样厚颜无耻。”韩文清说的斩钉截铁。
“……”
谈话没再继续,沉默笼罩了靠在一起的两人,叶修仰着头数天上的星星,韩文清则闭目养神,他们之间除了彼此呼吸之间的微弱的起伏,再没有其他的动静。霸图城和它的主宰者一样,带着冷硬刚健的气息,然而冰原上的夜空却柔美的让人心醉,天穹像是无边无尽的深蓝色天鹅绒,满天星子如同大大小小的美钻点缀其间,而银亮的圆月则像是最大的一枚宝石,在群星的簇拥下散发出夺目却柔和的光。
叶修看着天幕中最闪耀的一颗星星,忽然轻声地问:“霸图的城主,是德鲁伊吧?”
说起荣耀大陆鲜为人知的种族,德鲁伊必然占有一席之地,这是一个很难被准确定义的种族,他们与精灵一样得到自然的馈赠,使用着自然之力,但却有着与精灵们截然不同的外貌和性情,而且德鲁伊一族数量十分稀少,以至于有学者猜测他们不过是精灵的某种变种。叶修从没想过自己会遇上一个德鲁伊,这甚至是比遇见恶魔更加令人难以想象的事。
“你都猜到了,还问什么。”韩文清眼睛都没睁,肯定了叶修的提问。
叶修淡淡地回答:“文献里描述的德鲁伊都是隐居者,对人类也没什么好感,所以我实在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认真地当起了霸图的城主?”
“我出生在冰霜森林,霸图就是我的领地,我当然有责任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好。”巨兽的声音厚重而沉稳,隐隐透出一方之主不容忽视的威严。
“果然是你会说的话。”叶修回想起这几日在霸图的所见,发自内心的说到,“不错的城主。”
习惯了打架的韩文清骤然听到对方如此直白的夸奖,一时语塞:“……这么说是想要我夸你是个厉害的佣兵吗?”
“呵,我本来就是。”叶修答得理所当然。说完他翻了个身,再次拥住对方柔软的肚皮,渐渐沉入了深眠。
这一次他没再被巨兽用尾巴招呼,真是可喜可贺。
叶修醒来的时候正赶上日出,他跳上巨石盘腿坐下,掏出几片烟叶来嚼,撑着下巴看着远方,镜子般的天空干净澄澈,像是碧蓝色的荣耀之海,白色的云层像牛奶一样在空中晕开,一缕一缕金线般的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间洒落下来,在冰原上映照出瑰丽的光影,连绵的山峰如同宝石一般闪烁着华光,遍布视野的冰雪也在被朝阳染上了淡淡的粉橘色。忽然,一双手从叶修背后伸过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听见那个冷硬的声音说:“闭眼。”
叶修闻言笑笑,他清楚这是对方善意的提醒,毕竟除非见惯了雪景,否则长时间注视雪地会造成雪盲,他轻轻挣开对方的双手,提醒对方自己昨日已经在雪地里走了一天,眼睛早就习惯了。
两人一时安静下来,无声的看着天上的流云缓缓靠近又分开,冰原上的风都显得格外温柔,再没有前日的狰狞呼啸。
“我差不多该走了。”叶修站起身来打破了沉默,既然所谓的“恶魔”并不存在,而他在霸图境内收集的资源样本也已经足够齐全,那么他的任务也就到此为止了。
韩文清看了叶修一眼,没有多问什么,跃下巨石抬头看着还站在那里的叶修,此时他背对着朝阳的方向,阳光在他身上勾勒出隐隐约约的金芒。叶修迎着阳光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他知道对方正看着他,就像他自己也正看着对方一样。
韩文清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说话,只是一扬手,扔给叶修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叶修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块闪耀着水色光芒的蓝色晶石,晶石内部有液体缓缓流动。
起风了,叶修隐约听到巨石下的人说了什么,但呼啸的风声让他无法分辨:“你刚刚说什么?” 流动的云层遮住了阳光,叶修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那是一个相当明显的笑容。
“我说滚吧,下次再来捣乱就打断你的腿。”韩文清说完转身就走。
叶修看着手里那块名为“阿尔萨斯之泪”的晶石闷笑出声,心想那家伙还真送东西啊?而且出手真是大方,但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个玩意背后的故事是关于什么的?叶修眯眼看着不远处的群山,嘴角上扬,将贵族们用于示爱的稀有材料收好,随后也跳下巨石跟了上去。
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雪地里留下的脚印也在日光与风尘之下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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