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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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已经死了才对。死在最爱的人怀里，可以算是了无遗憾。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呢？尹照藤手握话筒环顾四周，标着花体英文字的红色装饰KT板，精心摆放的甜品台，一片朝他投来目光的宾客，穿着白色鱼尾裙的漂亮女人，以及她身旁……

正在与他对视的西装革履的男人。

尹照藤如遭雷击。

他混沌的大脑里，还刻骨般显现着死去之前，男人通红的双眼。

周围的声音都离他远去了，风景和人影都模糊，唯有男人是清晰的。尹照藤还记得自己闭上眼睛前，小声地和男人说：

“哥，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空间扭曲变形，如同揉皱的白纸以极快的速度在他面前熨平，最后呈现出沈树的面庞。尹照藤看见沈树的眉骨往下沉，是山雨欲来的表情。

尹照藤知道那是生气的模样。可此刻他一动也不能动，愣愣地望着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脸上突然就落下两行眼泪。

已经往这边走了几步的沈树顿住。

尹照藤的手在袖管里掐了掐自己，是疼的。他的眼泪流得止不住，心口遗留的那一枪带来的痛感和重生的狂喜交织灼烧，几乎快站不住。

——他回来了。

——他回到了哥哥的订婚现场。

上一世，就是在这里，他抢走主持的话筒，将他不耻的心意剖白，眼睛酸痛地看着和未婚妻并肩的兄长，笑道：“沈树，你要娶的应该是我。”

命运的轨迹也是在那一刻，发生不可逆转的改变。

而现在——

尹照藤用袖子手忙脚乱地擦掉眼泪，摇摇晃晃地站直。大家都在看着他，有人窃窃私语，共同围观这场荒唐的闹剧。

还来得及。尹照藤告诉自己。

他看向沈树，努力地扬起微笑。上一世他站在这里，不甘和痛楚，嫉妒与愤怒，让他脸上表情都扭曲变形。

现在他看起来也和之前一样糟糕。可他能保证，他的笑容是真心的。

“哥，今天是你的订婚宴。”尹照藤深吸一口气，眼角微弯，“祝你和郦棠姐永结同心。

“白头偕老。”

“早生贵子。”

“百年好合。”

尹照藤将话筒还给主持人，穿过宾客走下台。他没注意那些人或探询或轻蔑的眼神，这场订婚宴他本没有资格露面，因为他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那橦冷冰冰空荡荡的别墅里，只有哥哥对他好。

可他都干了些什么？

沈树今天穿得很正式，贴身剪裁的西装，将一双长腿修饰得愈发完美，黑发精心打理过，露出光洁漂亮的前额，还有那对浓黑的长眉。

尹照藤嘴唇有点颤抖：“哥……”

沈树的眼睛也是纯粹的黑，右眼下的小痣冲淡了攻击性。尹照藤的目光扫过男人的耳朵，他知道那里还藏着一颗红色的痣。

曾被他反复衔在嘴唇里的痣。

“你想做什么？”

尹照藤微微一愣，攥住手指：“哥哥……”

他做了太多荒唐的事，如今对着再次相遇的兄长，许多苦涩的字句都堵在嘴边，最后只汇成一句：“……对不起。”

“沈树。”郦棠走过来自然地挽住男人的手臂，“该和客人敬酒了。”

尹照藤乖巧地喊“郦棠姐”。

郦棠是沈树的多年好友，回国后两家很快就订下了婚期，在尹照藤印象里是一个温柔体贴的漂亮女人。

一定能把他哥照顾好。

郦棠点头，温声道：“小藤，你看上去脸色不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嗯。”

尹照藤的目光再次落在沈树的脸上。他本以为自己会在那片冰冷沁骨的黑暗里沉沦不醒，却没想到还有见到自己最爱的人的机会。

他的视线在沈树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耳垂绕过一圈，将他哥这副俊俏的模样铭记在心底，然后再一遍遍告诉自己。

他只把对方当做哥哥。

他应该永远祝福。

尹照藤轻声道：“今天是你的订婚宴。哥，祝你幸福。”

沈树和郦棠在他面前离开。尹照藤转身往外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

沈树和郦棠站在一起，矮身举杯向沈知南和季诗乔敬酒，和世间上所有的新人一般。沈树中指上的婚戒在日光下折射光泽，也微微刺痛了尹照藤的眼睛。

可他一点都不难过。

欢笑声不绝于耳，几只气球挣断线浮上半空。郦棠的身子往沈树怀里靠，勾住男人的脖子。女人仰起头，闭上眼睛，是要接吻的姿势。

尹照藤转过身离开。

他心里是高兴的。他哥应该获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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