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沈树房间的位置,在心里喊了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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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照藤在尹溪的帮助下雇到可靠的人,秘密查探骆明谦的行踪。原本他不愿让亲舅舅参与到这件事里,可如今他没有工作,在沈知南的授意下人脉也散得差不多了。
尹溪得知他的难题后,主动提出要帮助他。
尹溪说自己没结婚,也没有儿女。尹照藤看着尹溪的脸,总会回忆起心头母亲的模样。
如果她看到弟弟的这副模样,也会欣慰吧?
“谢谢你,舅舅。”尹照藤颔首道,“帮了我这么多。”
“你现在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吗?”
尹照藤当然不能说出实情,关于他为什么要针对骆明谦。
尹照藤笑笑:“就像你不肯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一样。”
尹溪也无奈地笑了。
至于沈树,尹照藤没再在公寓门口见过他了。那晚他强撑着快崩裂的面具推开了沈树,忽然涌上来的酒精和心头的压抑酸痛让他抱着马桶断断续续吐了许久,第二天在洗手间醒过来,手臂和腿都是僵硬的。
大脑昏沉得像是坠了块石头,尹照藤开始发高烧。
白愫去医院看他,给他带了雪梨汤。尹照藤尝了口,就没再喝过。
不是沈树给他熬的。
“藤藤,你真的没事吗?”
尹照藤摇头,脸色还是有点苍白。
“其实如果他也喜欢你,你们又何必……”
“他不喜欢我。”尹照藤淡声道,“他只是我哥。”
尹照藤曾经也挣扎过。如果对象不是沈树,而是别的任何一个普通人,将他关在别墅里,吻他,和他做爱,计划他们的未来,他很容易就能辨别,这是欲望,是极富排他性的情爱。
可对象是沈树,是他的哥哥。
沈树对他到底抱着怎样的情感,他连思考都不敢太深,因为那实在太荒唐,太不可思议。
爱情最好的结局是转变成亲情。但如果一开始就是亲情,还会变成爱情吗?
他是个怪物。他爱上自己的哥哥。
可沈树不是。沈树是正常人,而且是出类拔萃、卓尔不群的佼佼者。
这样的人会喜欢自己的弟弟吗?
尹照藤闭了闭眼,想转移话题,无意瞥见白愫脖子上的红痕。
“白白,你最近有事瞒着我吗?”
白愫吓一跳,声音都结巴了:“啊、啊?”
尹照藤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你谈恋爱了?”
白愫脑海里猛地闪过打烊咖啡馆里,他被推到玻璃门上,闻见香水和酒的味道,漂亮的耳饰和富有光泽的发丝,拂在他脸颊上痒的厉害。
脖子上轻微地疼了下,他在大脑宕机的空隙里听见对方低低地说了句:“这么可爱。”
白愫一下坐正,脸红到了耳根:“我没有!”
尹照藤没戳穿他,但又很担心白愫被骗。尽管对方已经谈过一次,但看上去白纸一张,傻乎乎的。
那个女孩提分手的原因是,白愫看起来太弱,根本保护不了她。
那之后白愫伤心了好一阵,还说要化悲愤为力量坚持去健身房练肌肉。但可惜他实在没有运动天赋,是大学体测一千米都要椯半天的家伙,健身房练了半个月就不干了。
“白白,你很好,不用改变。我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尹照藤捏捏他的手指,“每天都是。”
“这句话我也还给你。”白愫说,“你不开心,我怎么快乐得起来呀。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啊,要继续找工作吗?我副店长的位置还给你留着……”
“好。如果真的找不到,”尹照藤笑道,“只能请你收留我啦。”
骆明谦买了张出国的机票。尹照藤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好听说沈知南病情恶化,需要安排做手术。
尹照藤有种不好的预感。沈氏企业面临危机,正式继承人悬而未决,骆明谦为何此时要出国?
尹照藤查过骆明谦计划去的那个城市。很普通的热门小海岛,行程上也显示只有骆明谦一个人。
表面上就像是提前就计划好的度假一样。
可尹照藤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他不知道骆明谦究竟要做什么。但他能断定,不会是对沈树有利的事。
海岛人多,所以要跟踪一个人并不容易。而那座极富风情的小岛,周边除了繁华都市,也有藏污纳垢的地下黑市。
那里的赏金猎人,可以为钱拼命。
尹照藤撑着桌面,按着胸口的位置。里面还有着鲜活的心跳。
他永远记得子弹穿透那里的感觉。痛觉好像都变得轻了,也许是神经阈值崩溃,也许是沈树捂着他心口的掌心很温暖。
虽然温暖的其实是他的血。
他死过一次。尽管是不好的结局,可却是他回想起来做的少数的不后悔的事。
一切都在与上一世的轨迹重合。倘若这次他也能挡在沈树面前……他想,他应该也是不后悔的。
他买了机票,尹溪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我跟你一起去吧。”尹溪放下筷子,“正好这段时间我没事。”
“舅舅,我可以照顾自己。”尹照藤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他不想让更多的人参与到这件事来了。
尹照藤觉得世界在和他开玩笑。明明给他机会,赐他希望,却又把他耍得团团转,得意地告诉他:在他想要改变结局的时候,其实结局冥冥中就已经注定了。
“也许他只是出去玩呢?”尹溪皱起眉,“你就那么确定……”
尹照藤摇摇头:“现在是关键时期。他心思缜密,野心大,不会做没用的事。”
尹照藤给尹溪的说辞是骆明谦可能去借口去海岛实则拉拢合作商,侵吞公司。
但尹照藤心里明白那条毒蛇真正要做的是什么。
尹照藤还去了白愫的咖啡馆。咖啡馆又多了几副新面孔,眼角眉梢都透着青春的气息。白愫拉着他偷跑出来,闷闷地不说话,一直给自己灌酒。
尹照藤拦下他的杯子,说:“才一个礼拜。”
白愫趴在桌上呜呜道:“藤藤,我觉得我配不上她。她离我太远了,我什么都做不好……”
尹照藤开口想安慰他,可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白愫将脸枕在胳膊上:“喜欢一个人好容易,喜欢一个人好难。”
确实容易。在那个冰冷的家里,只有沈树对他好,他就喜欢上了;但爱人又太难,在离开和沉沦里撕裂拉扯,最后才发现对方早就刻在了骨头里。
“白白,我这段时间要出去一趟。”尹照藤把他翘起的卷发按下去,“你好好在店里等我,别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
“我会好好的。”白愫直起身,按住他的肩膀,“你也要好好的。”
尹照藤顿了下,说:“当然。”
尹照藤把白愫送回去的时候,正好遇见郦棠在车边等人。
郦棠问他,眼睛却看着他搀着的白愫:“你们又喝酒了?醉成这样。”
“没什么,失恋,小事情。”
郦棠眼里闪过无奈,可在尹照藤看来却像是主人下班回来发现小猫因为她一整天不在家而发脾气的宠溺。
郦棠很自然地将人领过去,直接从白愫口袋里掏出钥匙,说:“小藤,我先送他上去,呆会开车送你。”
尹照藤有些愣神。他忽然想起之前在白愫脖子上看见的吻痕。
“不用了郦棠姐,”尹照藤说,“我没喝多少,等会自己叫车就行。你替我好好照顾白愫,谢谢。”
他听见白愫靠在郦棠肩膀上,黏糊糊地喊了句姐姐。
郦棠思考几秒同意了:“也行。我帮你叫。”
上车后,窗外的夜风吹散了尹照藤脸颊上所剩无几的醉意。郦棠已经帮他和司机说过地址,但如今他却忽然跟司机说了另一串地址。
别墅是黑的。尹照藤低头看了眼表,已经十一点了。
他坐在车里,抬头望着这座和沈树一同生活过十多年的建筑。
回忆里的画面太多,但每一帧他都记得很清楚。
他长高许多,已经变成了和哥哥一样的大人,可只要一站到哥哥面前,他就又是那个要等到哥哥回家才能睡觉的尹照藤。
从重生到现在,订婚到婚约取消,搬家到回家,也不过短短几个月。可当尹照藤回忆起来,却仿佛过了很久。
二楼卧室的灯忽然开了。尹照藤紧盯着那个阳台,他害怕沈树出现在那里,又期望沈树出现在那里。
一直到灯灭,阳台上始终还是没出现过人影。
尹照藤的脖子有点酸。他看着沈树房间的位置,在心里喊了句,哥哥。
“先生,我们要走吗?”
尹照藤收回视线,脸庞笼罩进夜色里。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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