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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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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和苦杏仁

-----正文-----

关于爱情有个很古旧的譬喻:它总与苦杏仁的气味相关。

这个比方玄之又玄,但对检察署来说不难理解。所谓苦杏仁味儿,就是氰化物。死亡是整个法律机关最容易接触到的爱情副产品,强烈的爱来去匆匆,留下一具茫然无措的尸体。

今早警官撞开戈多检察官的房门时,就以为自己看到了这样一幅苦杏仁味的场景。戈多检察官最后一场诉讼充满个人感情,涉及了他本人被命运捉弄的苦恋。在他的罪名确定下来之前,这位检察官恳请回到自己的居所单独待上一晚。考虑到该案件的社会影响和戈多检察官的贡献,检察署同意了他的请求。

当晚有协同的警员在门口看守,那时所有人都猜测他会死于这个夜晚——以沉重的病躯带着无罪履历步入坟墓。上半夜值守的警员认为他会割腕,下半夜的那位却觉得自缢显然更好些。

早上八点,伴随着门板破裂的巨响,警察署的特派警员闯进了戈多检察官名下的旧屋。扑面而来的是尚未消散的咖啡气味,比起鲜煮咖啡冒出的氤氲热气,这种味道更像是某种印象的浓缩——比方说调味失败的咖啡糖,又苦又冷,过分强调咖啡的香气。房间里书多得过分,但在不爱整理房间的法律从业者看来,还算是整齐。桌面堆着剪开的报纸和检察署的文件,戈多检察官就趴在桌子上。

他好像在疲惫中睡着了,连面具都戴在脸上没有摘。警长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没有任何回应。

“是毒药。”警长叹气似的说道,然后朝桌上努了努嘴,“喏。”

警长的嘴指向一个白色的咖啡杯,碟子怪异地倒扣在杯口。警员想揭开碟子,却被警长阻止了:“别动,整个送去化验。”

毫无疑问,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的痕迹,只有戈多检察官凌乱的脚印,咖啡机前他待得最久,留下了一个带有无数指纹的旧玻璃壶。壶口衬着滤纸,褐黑的咖啡渣积得像小山,把纸撑得鼓胀。也许滤纸原本是白色的,但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它泡在温热的褐色残渣中,染成了相近的淡褐色。

警员拿起咖啡壶,玻璃内壁上一圈一圈的磨痕已经沁入了咖啡色,仿佛杂乱的几何纹身。“他平时一定喝很多……”警员惊叹道。

“这家伙就算得胃穿孔我都不奇怪。”警长点点头,“保存起来,壶里剩下的那些也要化验。”

咖啡机旁阖着一本书,屋子里很多靠近手边的书都是打开的,这本反而合上得很古怪。书本没有名字,却装帧得很精良。封面是墨绿色的,边缘已经磨出了一圈毛,大概翻阅得很频繁。警员带上手套,小心地翻开。可惜的是没有什么惊人的奥秘,只是一本相册。头一页是两人的合照。一个美丽的女人拘谨地站在一个男人身边,从背景看,两人似乎是在法院门口。男人意气风发,带着自豪的笑容。这种笑里包含着一点类似做作的成分——他显然想用这种爽朗感染身边的女人——可以说,他想引起她的注意。女人直视镜头,得体地微笑着,却不安地握着双手,单边刘海轻微掩盖了她的神情。照片后龙飞凤舞地写着日期,另外还有一行小字:第一次上庭。

接着几页都是这两人的合照。咖啡馆里,女人刚从座位上站起来,左手抱着一束玫瑰花,另一只手正局促地掠着耳边的头发,从神情上看,她大概处在一种幸福得手足无措的状态里。男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她,他沉醉在这一幕里,浑然不察自己也露出了愉快得不太聪明的笑。再往后就是两人在咖啡馆里并肩而立的照片,他们紧挨在一起,女人双手捧着花,男人轻轻搭住她的肩,两人肩膀和背都紧绷着,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好看一些。两张背后写着同样的日期和字:告白。

然而后面不再有两人单独的合影,更多的是女人和别人共处的照片:和一位胖胖的老年男人、和一个戴围巾穿粉色毛衣的年轻男人、和一个打扮怪异的小女孩,标注的时间也时而准确时而模糊,仅有年份能够连贯,事件则大多不甚了了。照片最晚的日期停在三年前,即使已经放大到一页一张,也仅占了书本的三分之一。后面又洗了十来张重复的,重新按时间顺序安插好。

“戈多检察官是跟踪狂吗?”警员皱起眉。重复的照片令他不适,仿佛一个首尾相衔的时间闭环,用最近的东西来比喻的话就是咖啡杯里搅动的黑色漩涡,出口像银色的汤匙一样被轻松地抽走了。漩涡徒劳地转动,但牵动它的东西却不在其中了。

“那是他的恋人,”警长意味深长瞥了一眼警员手里的相册,“绫里千寻,三年前已经死了。”

警员把相册拿到手里,讷讷地又翻了翻,之后不再有相片,只有一些从各处剪下的报纸,大多和名叫绫里千寻的女人相关。再往后就是零零散散的纸张,笔记本上撕下的、工作记录背面、揉皱又展开的,都记着支离破碎的文字,有些甚至还画着难看的涂鸦——歪歪扭扭的小动物脑袋,注上一句小猫咪。

最显眼的是一张咖啡滤纸,没有被归档,唐突地夹在书中央,潦草写着一个词:残渣。纸上墨迹很新,大概是最近写的,考虑到戈多检察官的行程,或许就是昨天晚上。

警员拈起滤纸,不解其意。警长挥挥手,示意不要多花时间。自杀的证据还不充足,要继续搜查。

与此同时,咖啡杯已经在检测科的实验室进入检测流程了。科员提取咖啡液进行化验,杯子则保持原状,被碟子倒扣着。新来的实习生宝月茜恰在此时走进了实验室,她轻声惊呼:

“呀,谁在做咖啡占卜呀?”

“什么占卜?”科员一头雾水。

“就是这个啊,”宝月茜端起咖啡杯,手指扣稳碟底,将它整个儿倒置然后又放正,“咖啡占卜,最近很流行的。”

“那要怎么看结果呢?”科员看着她这套动作,饶有兴致地问。

“这个啊,”宝月茜笑眯眯地打开碟子,翻过来半倾斜着让瓷盘上混着咖啡液的咖啡渣流一些回杯中,“就看这些渣形成的图案就行。”

戈多检察官的尸检也在同步进行,意料之中的并没有发现外伤,但怪异的是,他的器官和血液中并没有发现毒性成分。

负责搜查的警长去阳台接了个电话,回来时眉头紧皱。警员正要开口,警长忽然自言自语:“奇怪,我们遗漏了什么吗?咖啡里没有毒。”

搜查仍在继续,没有遗书,没有凶器,一时所有猜测都陷入了停滞。警员又再次回到咖啡机旁,他猜测着戈多检察官最后的举动,一边信手翻动相册。在很多页空白之后,相册的最后一页贴着一张涂鸦,勉强能看出是一位长发女人,站在一个头发被画成刺球的蓝色男人身边,两人站在一个木色方台后,露出微笑。下方记着一行小字:暂时告别吧,千寻。

当天下午,尸检结果终结了所有猜想,就连法医上交报告时都显得很震惊。每一个拿到报告的人都露出了相似的、扭曲又微妙的神情。他们异口同声地读道:“心源性猝死?!”

没有人知道戈多检察官是如何度过那个夜晚。或许他一次再一次地思索后决定背负自己的罪孽,又或许他花了很长时间与过去告别。最好的那杯咖啡已经喝下,过往滤下的渣滓只残留了些微令人痛苦的香气,反复咀嚼它们终于让口腔鲜血淋漓。第二天的太阳未升起之前,戈多检察官——或说神乃木庄龙,并没有打算以清白之躯去死。

他最后决定做一个占卜,再度将解释权交给戏弄他的命运。他问:我放下她了吗?

“所以是什么意思呢?”科员从试验台上探出头。

宝月茜打量着盘子:

“啊,是玫瑰吧?我记得意思是恋人的重逢?”

“我们科室有人分手吗?”科员问。

“不清楚欸,”宝月茜回答道,“不过应该是占卜喝咖啡的那个人吧?”

科员眨眨眼,低头继续在试验台上忙活起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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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和姐夫的爱情故事,全是我瞎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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