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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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一个宽阔的空间醒过来,地面的触感光滑冰冷,上面有仿造的木头纹路。一开始我只是独自躺着,这个方方正正的空间里有方方正正的木头,透明的结界让阳光照得进来,也让我跳不出去。我的手和脚都感觉到奇异的乏力,挨着地的那一面脸颊湿淋淋的,我意识到那是我自己的口水。眼睛、缓慢地移动,我想我终于还是栽在了他们手里。
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的,身躯庞大的、用双足缓慢爬行的生物从不知名的角落里大肆繁殖、扩大,将我们族群赖以生存的土地侵略占据。这些异形中最矮小的,甚至比我们种族最高大的亚种还要高了三倍不止。我很难跟你形容他们的长相:光裸无毛的扁平面部上有一根丑陋的山丘,此外是五只黢黑的孔洞,分布位置靠上的两只孔洞会以秒为单位进行快速的张开闭合运动——最可怕的是位于下面的那个巨大的洞,那是他们进食的入口,在其中生长的黑色或白色的岩石将食物打磨成泥,同时分泌一种诡昇的黏液将食物分解。这个洞似乎还是他们情绪发泄的出口,在看到类似我们这样的美丽生物做出一些日常举动时,他们会发出尖锐的鸣叫,叽里咕噜地讲他们的劣质语言。他们的前足退化成无法行走的样子,只能做些粗鲁的抓取行为。
异形们甫一到来,就事无巨细地向我们展示了他们是多么的笨拙、野蛮、未开化。我一开始不信,在看到他们后逐渐认同了:有些生物天生地具有劣等基因,使他们能自然地做出一切卑劣、暴力的行为。顺带一提,我们是这宇宙里最高尚、最圣洁的种族,从我们的祖先神明诞生于茫茫沙漠中时,我们就开始了对这片士地的掌控。祖先教育我们时刻要保持优雅与圣洁——我们生来是万物主宰,从来不该有争抢、掠夺一类下贱的行径。在我们种族的繁衍壮大过程中,沙漠渐渐无法满足我们基础的生活需要,于是智者将我们按照外形条件等分成几脉支流,各自向沙漠的边缘进发、寻找新生代们的出路。
啊,多么可歌可泣的长征苦旅呀!你无法想象以前辈们纤细、柔软的四肢,是如何攀爬过高山与草地、历经酷暑与寒冬,将我们一个族群的希望圣火点亮。我们最开始到这里时只有一片荒原,灰黄的杂草、崎岖的岩石,食物紧缺令我们难以继续保持礼貌与德行,我们不得已发动了种族历史上的第一次侵略活动。我们的祖先敏捷、矫健,作为天地主宰,我们有权利掌控这些不如我们的生物,能成为智者们的美餐对他们来说也算不枉此生。手是这片土地上大部分体型比我们小的生物被猎杀殆尽了。就在我们摩拳擦掌,准备将最后一支敌对族群尽数剿灭时,他们却在不知哪一个夜晚悄悄地逃走了。那些尾巴细长、脸部粉红光裸的懦弱生物,祖先在他们的部落里发现了许多品类的香香果实。在他们栖息地后边的平原上,士地被认真地划分成方块,他们将香气馥郁的果实深深埋入其中,有很多都腐烂了。
多么愚蠢的生物,想必他们是要用最原始的埋藏方式来储存这些甘美的果实。但聪明如我们的祖先,在长长的征途中摸超了'四季的变化,也洞悉每个季节不同的好吃食物。我们从不做存储的傻事,这个宇宙的花开花落有它自然的规则,强求不属于此的东西留下是莫大的贪欲,那些贪婪狡猾的生物,想必要在下一个栖息地遭受天罚。
过了几十、上百、千万年,有一天我们发现在遥远的雾气中,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高高矗立着,它们比树还高得多,偶尔会发出沉重的轰鸣声,连大地都为之震颤。我们猜那里的生物遭受了天罚,他们一定做了很多寡廉鲜耻的事情。可对他们的惩罚在接下来几十年中逐渐向我们领地的方向趋近,有一天,我们发现这些沉重的东西近在眼前了,它们一层摞一层,用大块的石头包国起来,浇上结实的泥浆。每一层平面上都半开一个透明的结界,我们从没见过那东西,在那结界的后面,一双又一双裸露无毛的手按压其上,随后伸出许多大大小小扁平光裸的头部,不断眨动的千万双黑洞,以一种亵渎的方式表达对我们族群的好奇。他们面部的孔洞在结界上呼出雾气,我没见过恶魔但想来也不过就是这样的形象。
我们发现这些异形的文明不受这个宇宙的规律控制,他们下流肮脏,又故作高尚,他们自相残杀,又对比他们体型小的生物们一—比如我们,频频抛来媚眼。他们的繁殖能力很弱,但每个个体都有很强大的体能,寿命也漫长得离谱。我们从一开始的恐惧,逐渐变成庆幸他们未对我们做出攻击举动,在这个历史演进的过程中,我们不得不放下傲骨,对他们的侵略行为做出缄默回应。毕竟我们也曾以更健壮的身躯、更高等级的文明去侵略其他种族,这是神明定下的善恶因果,我们唯有诚心悔过。
异形们似乎愿意学习我们的语言,和我们交流,可他们太笨拙了,无法参透我们语言的奥秘之处。他们拙劣地模仿我们的音调试图引诱我们,然后把一种非天然的香香 食物进献上来。我们怀疑这食物里掺杂了恶魔的邪术,它香得太奇异,比我此生吃过任何食物都要美味-一我出生时这个世界上可随处见到的同类已经愈来愈少,我只能从老得不能再老的前辈口中听说我们族群曾经的辉煌,靠吃异形们堆放的腐烂物艰难度日。我生活在岩石和岩石之间黑暗的夹缝里,幻想着千万年前的荣光。
我敏锐地动了动耳朵,听到身后有一声轻响,是异形们的声音——大概是一两个雌性,她们相当不尊重地揉乱我的毛发,可我无力拒绝。她们吊着嗓子“咪咪喵喵”了几句,难听得要死,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认真系统地学习我们的语言。也不知道她们给我施了什么巫术,我动也动不了,还总感觉两腿之问有点发凉。顺着这个空间半开的一道缝隙,我看到外面被划分成一块一块的土地,甘美的果实从深深的地下探出嫩芽、蓬勃地生长。
文/渌红
2023.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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