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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杯酒入肚,华哥看着陈之确,眼神多了一丝质疑:“从没有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卖货,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知道谁是警察的暗线?”
陈之确垂着眼皮:“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跟你做大事,不想被人牵绊。”
“做大事。”华哥笑了,“什么叫大事?养家糊口算不算大事?能吃饱饭算不算大事?赚钱无非就是一条路而已,只要能赚,什么都叫大事。因为一点蝇头小利,把自己牵扯进漩涡,得不偿失。”
“华哥是拒绝的意思?”
“没有。”华哥讲粤语,“我很看好你,但实话实说,你太年轻了,不适合干这一行。”
“为什么!?”陈之确从卡座起身,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不适合?”
“沉不住气啊,后生仔。”华哥对他发急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还是笑呵呵的,“你自以为什么都能干,实际上这些事你根本没有考虑过后果。有些钱不是谁想赚就能赚,吃过太多苦,做事就容易不计后果,这种人最不能做这个生意,因为太执着。”
抬起酒杯,液体落地。
华哥只对陈之确讲四个字,“覆水难收。”
陈之确这才隐约体会到,为何陈功明他们都说华哥老奸巨猾。
因为他做过太多人命生意,反而是这种过多博取别人生命权的人,站的最高,最能将人性了解的透彻。
从包间出来,华哥跟虎哥交代了几句。
等陈之确出去,就看见虎哥他们已经开始部署行动,大概是做好了货,要运往各个地方销售。
“虎哥。”陈之确看着一群小弟四处忙活,心脏隐隐颤动,“华哥是不是让你去走货?带我。”
虎哥拍了拍他肩膀,“惜命吧,阿确。华哥说你受了太多苦,不适合跟我们做人头落地的买卖。过段时间他把香港一个码头给你,里边有十艘游艇,随时去玩咯。”
时间不等人,他们拖得越快,就越有可能被警察抓到。
陈之确看虎哥带领其他小弟离开海上,去往车里,第一时间给陈功明发去短信,告诉他们这些人已经开始行动。
收到信息,陈功明第一时间安排内线进行地点汇报。
想到陈之确,他犹豫再三,给他打了通电话:“你做的很好,从现在开始没有你的事了。该回家回家,好好过日子,不要走这些人的老路。”
陈功明见过太多卧底中间反叛的,在绝对的声色犬马面前,一旦野心的阀门被打开,就再也无法合上。
说白了,人一旦可以无止境的去享受,绝不会在甘心吃苦过穷生活。
陈之确年纪太小,一腔热血无处撒,陈功明只怕他想不开,受不住诱惑。
电话结束。
陈之确站在偌大的豪华走廊,第一次正视这个地方。
那些高官在这里玩一次就能花上几十万,而有些人一辈子也赚不到几十万。
它是一个纸迷金醉的地方,更是一处将人的丑陋照的无处隐藏的地方。
这里笙歌燕舞,这里灯红酒绿。
这里,所有人追逐的性爱、名利,应有尽有。
而他,也头一次产生迷茫。
如果他不去沾染毒品生意,只是单纯的做一个俱乐部管理者——
那么,能赚很多钱的话,是不是也行?
……
这次行动大获成功。
所有走货的车辆全都被拦截,缴获的药物高达百斤以上。对于胶囊而言,这个数字简直天文到可怕,一旦这些东西流通到市场,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虎哥等人逃跑失败,所有送货的都被警察一网打尽。
而华哥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立刻买票,要飞回香港。
郑珊珊不肯走,他无奈,只能把女儿留给陈之确,再三叮咛一定保护好她。
陈之确知道华哥阴险狡诈,只要虎哥他们不供出他,那他就是一个无辜的人。
而他,也不能以任何一种理由留下华哥。
于是就只能听陈功明的,先放他走了。
大小姐郑珊珊毫不在意,老豆走了,才同陈之确讲:“这种事发生过好多次了,我daddy不会有事的,他上面有人保,把那些人肯定抓不住他的。”
短时间内,华哥不可能再回到内地,毕竟这里的警方部署很严,一旦被他们找到犯罪证据,华哥真有可能被逮捕,一辈子吃牢饭。
因此,他只有死里逃生。
群龙无首,国内的一切生意,就包括虎哥的运输业,最后都给了陈之确,让他来管。
其实也不用怎么管。
所有工人都知道流程,只有偶尔突发情况才会向他汇报,需要钱时他就找华哥要,哪头都不需要操心,算是个监工。
郑珊珊在海上待了两个月,实在觉得无聊,便买了机票跑去国外玩。
事情告一段落,陈之确安排好海上的一切,当天就驱车回去,找程维。
外面的一切烟消云散,终将成了一段故事。
他现在,终于有机会好好和程维待在一起,去享受接下来的人生。
……
程维想来想去,还是回绝了宁董事长的邀请。
钱赚多少都一样,他不想再牵扯到商业纠纷,何况现在奶奶时日不多,精神状态很不好,程维就更不能离开了。
这段时间护工大姐一直帮忙照顾李美珠,程维多少能去买个菜,也不用担心。
中午才出了趟门,买了些生活用品,再回来就瞧见一辆车停在院子外面。
他心里高兴,提着东西步伐轻快地往里走。
结果刚进门,护工大姐拿着手机跑出来,他电话就响了。
“哎哟,程先生你来得正好!”护工大街面色刷白,真是急的不轻,“老太太闹着要吃芋头,结果没吃两口手往下一落就过去了!赶紧准备后事吧,我正说给你打电话呢,你回来的正好,快点进屋看看。”
程维只觉轰隆一声:“奶奶——”
进屋去,老太太平静地躺在床上,真是过去了,他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陈之确站在旁边,眼神茫然。
显然,他都没想到李美珠最后一面见的不是亲孙子,而是自己。
“奶奶——”程维实在不敢相信是真的。
这几天他曾预料过。
但来的这么快,始料不及。
护工大姐安慰他老太太是去另一边享福去了,晚年也没受罪,算寿终正寝。
程维强打着精神安排护工大姐帮忙,陈之确去联系殡仪馆,自己给李美珠收拾东西。
这一趟稀里糊涂。
等陈之确陪着他把人送进去,两个小时后领骨灰,送人入寄存堂,那一刻程维再也绷不住,跪在地上溃然大哭,有种肝肠寸断的痛。
“奶奶走了……世上没亲人了……再也没有了。”
他哭的难受,知道李美珠寿命尽了,心里还是一扎一扎的疼。
怎么会不疼?
从小没有父母,是奶奶将他养大的。
他一直在外面赚钱。奶奶放在疗养院,本来想给奶奶好生活,可是还没来得及带奶奶去外面看看这世界,一切就没有了。
“别哭了。”陈之确看程维难过,不知道该说什么,“奶奶在天有灵,看你这样也难受。”
他想说人死不能复生。
可奶奶是平平安安走的,说这话又不恰当。
沉默许久,陈之确把程维拉起来,给他擦掉眼泪:“对不起,哥。”
程维喉咙沙哑,“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又怎么了。”
“奶奶最后一面见得是我。”
“……”本以为程维会难受,没想到他吸吸鼻子,反而不难过了,“那也是件好事。起码你在身边陪着,跟我一样,奶奶也没什么遗憾。”
他没带朋友给李美珠看过。
唯一一个陈之确,是朋友,是小狗,是做过爱的亲密对象。
“小狗,以后可能咱俩得相依为命了。”
程维说完这句很想哭,鼻子酸的厉害。
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
亲人的离去,实在让人难过。可是好像也没什么遗憾。至少他从明珠离职之后一直陪在奶奶身边,也算尽了孝心。
殡仪馆这地方,陈之确来过太多次。
陪着程维把事情解决完,存好李美珠的一切,两人开车回去。
护工大姐已经把老太太的东西都收拾好。
他俩回家,床铺换了新的,一切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没了之前乱糟糟的样子。
“这段时间谢谢你了。”程维眼眶发红,“你对奶奶费了不少心,我很感激。”
“程先生别这么说,你就当奶奶是去享福,自己身体要紧。”
程维实在说不出话,没两句就想哭。
陈之确把护工大姐送走,结清了费用,一切打点完。
回到屋里,程维就坐在床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还没回过神。
“你先静静吧,或者睡一觉也行。”陈之确说,“那个时候阿妈走,我就是这么熬过去的。”
父亲也好,母亲也罢。
他从没想过,这辈子亲人缘浅,才十几岁,就亲手送走双亲。
程维心里面难过,抱住陈之确,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虽然知道唯一的牵挂不需再担心,奶奶也年事高,该有这一日。
如今真来,他难免还是有些难过。
为这一生,也为自己。
陈之确被他抱着,手掌一下下抚摸程维。
有一瞬间,倒是分不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陈之确也不想再做小狗。
只想当一棵苍天树,至少能让程维依靠,不像当初他那么难过,那么绝望。
真心期盼,自己能让程维快乐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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