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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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分钟后,谢语冰从一楼的正门出来,身边还跟了个把不爽写在脸上的Alpha。
陆成渝倒是挺热情地打招呼:“弟弟,好久不见啊!”
周稚不搭腔。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谁见了当初当着他面勾搭自己男朋友的人都不会太爽。
陆成渝一点也不介意,让他如芒在背的是谢语冰亲切的微笑。
他俩共事的时候他可没这么平易近人!
“陆总。”谢语冰说。
“……”
陆成渝:“有事说事,求你了。”
“也没什么大事,”谢语冰和蔼道,“不知道陆总有没有兴趣搞搞投资。”
“我不同意!”
这句是谢语冰身边的年轻Alpha说的。
“喔,”陆成渝笑眯眯地说,“挺有兴趣的。”
Alpha肉眼可见地更火了。
两人逗够了小年轻,才收了做派闲聊。
曾经一起做社畜的同事转头成了无产阶级的敌人,谢语冰知道这事儿也不算稀奇,陆氏的空降继承人闹得还挺大的。
“你跳槽去哪了?”陆成渝问。
“生青医药,虽然还是管理岗,但也算老本行。”
陆成渝诚恳地说:“再跳吧。”
谢语冰神情顿时有点发愁,居然没反驳:“你也觉得不靠谱是吧。”
生青医药就是个表面光的大筛子,谢语冰入职这段时间应该足够他意识到它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圣泰怎么样?”他问。
圣泰医药目前的实际控制人诚实地回答:“不太遵守劳动法。”
深受老东家加班文化荼毒的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秦氏不错,未来几年应该会有发展。”陆成渝说,“他们总裁挺人性的。”
谢语冰叹了口气:“人家是做房地产开发的,不适合我。”
左一句右一句聊了一会儿,谢语冰才想起来问他:“你来这边干嘛的?”
“找人,”陆成渝看了眼时间,“约了人谈事情。”
他说了区域和门号:“你知道在哪吗?”
“我带你过去吧,”谢语冰想了想,“离这儿不远,我有印象。”
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吱声的Alpha突然说:“跟人谈事情不可能约在那里。”
两人齐齐看向他。
谢语冰:“为什么?”
“除非你约的是心理医生,”周稚说,“那是个心理咨询工作室。”
陆成渝愣了。
谢语冰蹙了下眉,拍拍周稚的胳膊:“你先上去,我待会儿过去找你。”
Alpha有点不情愿,磨磨蹭蹭地拉他的袖子。
“去,”谢语冰轻叱,“我的鱼你还没刻完呢,干活去。”
他连哄带骗把人弄走,返回来看陆成渝,没先提带路,而是说:“我说投资的事儿是认真的,周稚他们这个工作室做的还行,现在这个阶段在扩大规模,所以资金才填不上,他们觉得能省则省,把市中的写字楼退了,这边租金便宜,今天才刚搬完。”
“做什么的?”陆成渝问。
“香水。”谢语冰说了个名字。
陆成渝露出意外的表情:“这是他的?”
他确实听过这个工作室。
陆成渝手上能动的资金并不多,对投资这种可持续发展的东西兴致缺缺,但可以推荐给伍相旬。他没把话说满,不过谢语冰看得出他的倾向,已经挺满意了。
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接近,谢语冰看着他:“给你带路?”
“不……唉,不了吧。”陆成渝不太想在谢语冰面前表现出什么,牵出一个笑。
谢语冰果然没多问,点了点头:“认识路吗,送你出去?”
陆成渝:“不用,你上去吧,再晚你家的小朋友要闹了。”
“行吧,”谢语冰有点无奈,“回头联系。”
陆成渝并没有离开园区。
他找了个石凳坐下了,对面是清幽的一丛翠竹,一潺流水,他就撑着下巴盯着瞧,视线接受到的画面却没有被传到脑中。
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如果这是要谈生意,铁定是要黄了。
Alpha纠结了好一阵,最终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压酸的手腕,打算打道回府。
一扭头,对上被他放了鸽子的太子爷。
“天啊,”陆成渝往后挪了半步,小声叹,“我知道你在我手机上装定位,但你就一点都不演吗?”
这定位还是上次辛琪那件事之后装的,陆成渝发现之后并没有删掉,但找人改了改,不想让秦信知道的时候会开屏蔽,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很坦荡地开着。
陆成渝漫无目的的乱走正好走到了约定地点的楼下。
秦信停在离他两三米的地方,一个哪怕对社交距离来说也有点远的距离,看起来谨慎得生疏。
他问:“怎么不上去?”
陆成渝往旁边看了一眼,想了很多借口,却一个也没用上,他实话实说:“我不明白。”
秦信把他叫来这里是想干什么呢?
他觉得我心理有问题?觉得我不正常?当然也可能不是冲他来的,也许是秦信自己今天约了心理医生,懒得分两次见人……他见心理医生做什么?
陆成渝不喜欢这种地方,说抗拒也不为过。他了解心理疏导的流程和机制,大学时还选修过心理学的课,这是出于必要的对知识储备的丰富,理论上他认同它的存在,但如果要看真正的想法,他是挺冷漠且不屑的。
用语言抚平创伤,就像对一个快饿死的人说你要坚强一样,虚伪无用,还特别讨厌。陆成渝从没有想过向谁求助,痛哭流涕的倾诉是软弱的体现,他已经足够倒霉了,没必要再把自己的狼狈展示给别人看,在这一点上对熟人和陌生人一视同仁。
而现在,他几乎是被秦信骗来了这里,这种他不屑和厌烦的地方。
秦信看了他一会,目光从上到下地巡视过他全身,然后说:“这里的医生我认识,你想跟他聊一聊吗?”
“不,”陆成渝很生硬地拒绝了,秦信的话让他有一种在众目睽睽下被扒光了衣服的耻感,以至于将这种抗拒和憎恶也转移到了秦信身上,“我是挺神经的,但还没到病的程度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秦信被他毫无温情的眼睛看得一怔,放缓了声音,“只是觉得你最近压力有点大,很多人都会定期看心理医生,我也是,这不代表什么。”
他很温柔,但这样的温柔落在陆成渝眼里,就是微妙的怜悯。
就好像他在秦信面前费劲心力,就算把人推远都要维持住的最后一点体面也被看穿了。
“你可怜我?”他语气奇异,露出一个短促的,讥讽的笑,“查了我一个多月,都查到什么了?连我高中睡过的Omega都能翻出来,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秦信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往前走了两步,想去拉他。
陆成渝避开了:“来说说感想,我够可怜吗?”
“跟这个没关系!”秦信不顾他的躲避,抓着他胳膊的手用了力,抓得陆成渝感觉到疼,在这种冲动的状态下,疼痛显然比轻柔的抚摸更能成为有效的安抚,“比起自己查,我更想听你说,但你一个字都不肯告诉我。”
“我不是可怜你,我……”秦信的喉结动了动,把那个敏感的字眼咽了回去,“关心你。”
细微的痛感下,陆成渝好像稍微冷静下来,把脸转向一边:“……我不看医生。”
“只是聊聊。”秦信出奇地坚持。
陆成渝刚平复的情绪又有些起火,用力往外抽胳膊,但秦信攥得死紧,他一下居然没能抽动,少见地对他说了脏字:“你他妈听不懂人话——”
“交换住址的三个条件,”秦信打断他,“都可以作废。”
陆成渝顿住了。
“只有这一个请求,在咨询室待够半个小时,哪怕你一个字不说都可以。”
秦信拢着他的后脑把脸扭回来,稍微低头,专注地看着他:“行吗?”
咫尺距离的那张嘴唇抿成一条生硬的线,秦信差点以为他要松口了,结果只听到一个冷冷的单字:“不。”
陆总是个很难讨好的人,软硬不吃,括弧秦信除外。当这种软硬不吃不把秦信排除在外的时候,秦信第一次有了束手无策的感觉。
他忍不住焦躁起来:“要怎么样你才愿意?”
“我才是觉得奇怪,”陆成渝连称呼都换了,“我到底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让秦总不陪未婚夫也要来确认我是不是真的有病?”
“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你身上出现伤口,”秦信咬牙道,“陆成渝,我害怕!”
你什么错都没有,凭什么你要活得这么痛苦?
陆成渝的唇色褪了,落荒而逃般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外强中干地说:“和你没关系。”
皮肤上曾经和依然留着伤痕的地方像有千万只蚂蚁噬咬,又痛又痒。
“总之我不去,”他飞快地低声说,“我要走了。”
连那人的住址都已经被他拿出来做交换了,秦信应该也没有什么底牌了。他想。
enigma在他身后说了一句话,陆成渝的脚步再次停住了,猛地扭头瞪着他。
秦信说:“把戒指还给我。”
陆成渝的眼睛红了。
秦信又重复了一遍:“你不跟我上去,就把戒指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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