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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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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子与骁将,是她波澜人生中最为难以忘怀的绘事。

-----正文-----

“李齐昭随意诛杀前朝皇室,就该想到会有这一日。”长公主脾气刚烈,“这糕点里面不是毒药而是迷药,你放心,韩暄,我不会害你。”她扭头看了看锁好的门子,此刻韩暄体力不支坐倒在地,更没喊人的气力,任由头颅枕在长公主臂弯里,“我会上疏,以证此事与你无关,也与整个韩家无关。”

“公主,你糊涂啊。当皇帝的是你哥哥,即便陛下驾崩,皇帝依旧是你侄子,如果你要弑君,你侄子岂能容得下你?逝者已矣,你就算杀了太子和陛下,当皇帝的也不可能是萧家人。”韩暄声音微弱,长公主附耳才听得到。

“我不在乎什么萧家李家,”长公主目光如炬,韩暄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情,那不是报仇的快意,而是同归于尽的决绝,“我就想让李齐昭知道,血债血偿。他当初怎么对待阿憬,现在就有人怎么对待他。”

“公主……”韩暄使劲浑身解数,抓住长公主的披帛。长公主意已决,并不在乎这近乎乞求的语气,“我知道,你在乎韩家,当初李齐昭把我嫁给你也是为了我的后半生考虑。但韩暄,你知道吗,有很多东西,比命更重要,我最不在乎的就是生死。我宁愿死,也不想就这么活着。”说罢,她放下韩暄,让他的头枕在案上,自己则从后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串钥匙。

韩暄渐渐陷入昏迷,意识的海刹那间笼罩了他。身为臣子,他怎么也想不到,长公主会对兄长做出此等违逆之事。明明只要她什么都不做,出于愧疚,皇帝也会善待她,子嗣也能再有,为了两个孩子,犯下弑君大罪,实在是不值得,韩暄根本无法理解!

洛阳城破,韩氏苟安。他自始至终就不懂,活着对长公主而言是一种惩罚。长公主未出阁心慕魏庭燎,嫁给秦王憬后又恪守妇道。帝子与骁将,是她波澜人生中最为难以忘怀的绘事。当一切都归于沉寂,她宁愿像萧憬那般,高吟《将进酒》慷慨赴死,又或者像魏庭燎,着切云高冠,玄衣绛裳,坦然饮下鸩酒。

死是快意,是解脱,是红尘寂静后的涅槃。

四月初七的夜晚对于萧小玉而言,并没什么不同。大周信佛之人比比皆是,浴佛节也最为盛大。这脱胎于沙门的节日,甚至可与中原的上巳节一较高下。在这日,佛寺会行像——把硕大的佛像金身放在花车中,花车会在城中街道游走。路过城门的时候,城楼上着天女衣饰的女子会手持花篮,散花至楼下游人身上,所谓“天女散花”,便是如此。

萧小玉并不是佛教徒,她不理解那些佛教教义,也不想像卢频伽一样,在最娇蛮的年纪失去所有少女该有的天真。妆奁里金玉饰物摆了一排又一排,她拿了一个花胜,插在发髻正中间,举起双鱼纹铜镜,贴上花钿后,那张脸竟然有了几分佛相。从小到大身边人都夸她方额广颐,有大气度,以后一定是贵人。

以后?她现在就是贵人,何必以后?萧小玉对这种恭维一般的夸奖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她遇到的烦心事很少,想来想去,估计也只有柳渐安。哼,比起裴霆,柳渐安真是太过轻浮,每天咧个嘴傻笑,一点也不庄重。为什么柳夫人那样的淑女会教出柳渐安?柳令公更不像是随意的人,真是奇怪。

明日就又能见到裴霆了!可得好好打扮。萧小玉打了个哈欠,“算了,这么晚了,还是好好休息的好。”说罢,她收好妆奁,伸完懒腰就站起身准备睡觉。夜色沉沉,萧小玉不经意瞟了一眼窗外,便看见廊下站着一位胡姬。

萧讱随身带着的胡姬?萧小玉对萧讱并没什么好感,每次见了萧讱更没好脸色。但是这个胡姬,形影单薄,这么多年肯定也吃了不少苦。罢了,谁让自己有“佛相”呢?萧小玉拿着一件素白衫子出了门,走到黯然出神的阿琉音身前,为对方披了上去,“这么晚了,姐姐怎么不去找六郎君?院子里也怪冷的。”

“哈,我……我出来透透气。”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阿琉音有些不适应,很少有人对她这么关切,“一会儿七郎就该歇息了。怎么,玉娘子也不睡?”

萧小玉耸肩,“明天就是浴佛节,我心里还怪紧张的。姐姐,我喜欢一个人,但那个人和我没有婚约。但是我现在又和别人有婚约,所以只能在这种场合偷偷见面——说是偷偷,其实也是有意偶遇。哎,就算知道成不了,心里还是有念想。”

“玉娘子敏感多思,能遇见喜欢的人是幸事。”阿琉音应付着,显然不想同对方顺着这个话题,“晚饭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兄长萧八郎?”

“他?他今天当值呢。”萧小玉暗自懊悔,这种心事,以后还是不要和外人讲,“我大哥说,今夜一过,我必会如愿。还不知,他会用什么法子。”

阿琉音心里一惊,难道就是今晚?萧错以卵击石也好,她本就讨厌这种纨绔子弟。论仪表论学识,萧错远逊于萧讱,如果此人身败名裂失了世子身份最好。“那,我也希望玉娘子得偿所愿。”说罢,阿琉音欠身行了个礼,解下衫子朝萧讱房间去了。

“这胡姬也太冷了,像怎么也暖不热。萧六居然会喜欢这样的女人,”萧小玉情不自禁看向阿琉音曼妙的身姿,“嘁……‘吾未见好德者如好色者也’,肯定就是喜欢模样和仪态。”萧小玉有些乏了,抱着衫子拖着脚步,躺在床上不出一会儿便安然入睡。

太子召一干人等,从南门入禁中。谢扶疏和绮霞坊诸人在列,曹胜和二十个弟兄换上借来的道士衣服,感叹这衣服飘若仙人,打起架来还怪难受的。所以阿蓉在为他们易容的时候,又准备了几身劲装,先让他们穿了劲装,才披了道袍。不过,男子向来不能入禁中,所以阿宛又为这些弟兄都安排了幂篱,充作女冠。为首的曹胜个子不高,阿蓉又为他贴了花钿涂了胭脂,数次忍俊不禁。

曹胜一直都不敢看镜子,“千万不能告诉君侯,不然他会一直取笑我。”另一个弟兄笑得直不起腰,“别说君侯了,就是我们看了也会一直取笑,哈哈哈。”

临行前,阿蓉拉过谢宛,悄悄对她说了番话:“阿宛,当年全因为我,才让贼人有可乘之机,差点害死太子。我跟着阿娘学了易容,就当是赎罪,希望太子能顺利渡过此劫。”

宫道漫长,谢宛的心咚咚狂跳。他们进了一道又一道的宫门,马上就到了乾极殿前。这时,太子回过头来,“谢女侠,麻烦你去一趟坤仪殿了。太子妃和皇后都在,我怕贼人也会去挟持皇后。我们一定要在他们准备动手之前,安排好人手。”

“嗯。”谢宛作揖拜别,“节义军和傅大哥保护太子,这二十位弟兄麻烦陪我去见皇后吧。”反正这些“道士”明面上就是为了给皇后讲经,往信佛的皇帝处走还是太惹眼了。况且,按照太子的意思,皇后决不可有失,万一太子被挟持,皇后将是他最后的筹码。魏远山的禁军能不能赶来,就看皇后那边。

政变速则成,崔神秀必定会首先奔向皇帝寝宫。太子这么想着,队列分散后,和柳洲隐以及傅花醉一起进了乾极殿殿门,离皇帝起居之处,还有二百步之远。“孤奉陛下诏前来侍疾。”这话一落,侍卫宫人便不再阻拦,只当今日和之前一模一样,监国太子入宫侍奉病重皇帝。

二百步……太子的腿头一次这么沉,好像这二百步永无止境。难道……这么轻松?贼人不会设下陷阱?他们这么迟钝么?天空中忽然响起一道惊雷,似乎已经孕育着暴风雨。太子望着灯火通明的大殿,一步一步走上前,无端之下想起当初跪在这里受着暴雨上疏自废的场景。

今日会重演一次么?他想着,迎面便看见了手持诏书的赵成。

“太子殿下,今日无诏,怎的入宫了?”赵成比皇后和太子都要接近皇帝,对于诏命了如指掌,也正是这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偏偏皇帝从没有把这样一个内侍放在心上。太子咬了咬牙,知道自己入宫名不正言不顺,事败则必因此受累,“我为皇后找了二十个女冠,前来诵经祈福。”

赵成的眼珠子骨碌一转,“陛下诏书在此,奴正要去东宫向太子宣旨,没想到太子不受诏便入宫。”柳洲隐仔细盯着那卷好的诏书,看纸张颜色,确实是用来写诏书的不假,“赵翁,深夜宣诏有何用意?”

“殿下这几日忙于政务,对于宫内之事有不了解的地方。”赵成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基本上从来不会直面回答太子的问题。

太子讨厌宦官,视赵成为奸佞,若是即位,赵成绝对难逃一死,柳洲隐清楚得很。所以为了自保,赵成决计会做出些什么。“赵监,您的话我倒是听不懂了。”柳洲隐手搭在刀柄上,拇指摩挲着刀环,目露凶狠——就像之前傅花醉教的那样,看赵成如看待宰的豚犬,“太子问话,您前言不搭后语的,让咱们不好办了。”

赵成还没意识到柳洲隐心态的转变,还以为这人一如之前,不过是花拳绣腿伤不到根基,“请太子殿下随奴婢去偏殿接旨吧,莫要惊扰圣驾。”

接旨?什么旨?难道皇帝真的已经咽气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皇帝真有什么意外,会传大臣前来托孤,而不是将这旨意交给一个小小的阉人!太子按住跃跃欲试的柳洲隐,“浩游,不要惊扰了陛下安歇,我们就跟着赵监去偏殿吧。”

柳洲隐震惊望向太子,这是请君入瓮!谁知太子依旧不慌不忙:暗室之中,谁请谁还不一定。

一行人来到偏殿,跪在地上准备接旨,赵翁铺展诏书,“皇太子弘泽,为诸皇子之先,朕承众意,册其为储。多年来太子一意孤行,好犬马衣服;善言忠言,不听不用,常怀奸邪之心。朕以其为嫡长,不忍弃之,故寻师保于其左右,期冀礼乐诗书,加以规劝。太子怀恨,借巫蛊以压胜,目无尊上,又与舅氏多有勾结。朕为君父,未尝不痛惜长叹。今太子德不配位,着废其为庶人。”

这是……废太子的诏书?太子伏在地上,听赵成念完后,难以置信。皇帝真的要废了他?废太子如同杀了他,既然要废,为什么当初不动手要留到现在?太子抬起头,丹凤眼中藏着杀意,“这封诏书,怎么感觉像是没写完的样子。”

岂止是没写完,文采也算不上佳,草草开始,急急忙忙结束,像是一气之下所写,不像是经台阁文人起草润色后的范本。赵成微微一笑,否认了太子的怀疑,那种笑容像是吃人罗刹,抬抬手就能消弭眼前之人的希望,“接旨吧,殿下。”说罢,他环顾左右,身边十几个小黄门像是在袖中藏了兵器,掖着袖子逐渐靠近——天罗地网,渐渐收束。

荒谬,竟然想在这样一处偏殿,用这些小宦官,结果了当朝太子!柳洲隐当即抽出长刀,趁赵成不备,直直刺向了这老内侍的心口!

“阉竖!几误大事,如何敢参得军机要务!”

这一刀来得太快,赵成顾不上躲闪,只能任凭这刀刺穿自己的身子,两个窟窿霎那间喷出血来,溅了柳洲隐一身。这举动也惊到了在场所有人,包括太子,几乎没人能想到,往昔温润守礼的柳二郎,能在这时拔出长刀反杀了受皇帝信任的内侍赵成。换句话说,柳洲隐这样的膏粱子弟,杀只鸡都难,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戳中了一个人的心口!赵成倒下之后,柳洲隐趁众人慌乱,又刺了几刀,刀刀切中要害。

“阉竖赵成,假传诏书,欲加害当朝太子,效宗爱故事。太子为国之正统,加害太子无异于弑君自立,你们这些小黄门,若不想被连坐,趁早交了兵器乖乖投降!”

柳洲隐站在血泊里,鲜血顺着刀刃流下,滴在诏书上。李弘泽冲上前,自血海中救出诏书,用袖子擦了擦。

这封诏书,确实有传国玉玺的落款——皇帝是真打算废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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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宗爱:北魏宦官,杀了俩皇帝。

衣服犬马:对照‌‌现‌‍‌‎‎代‍‍‎社会就是,喜欢穿高定系列,喜欢养贵族犬,喜欢开保时捷玛莎拉蒂,总之就是很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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