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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臻是约不出来了，陈连检总不能不来，陆洋推门发现只有陈连检一人时大失所望：“我亲哥呢？”

“你哥要陪老婆，你亲爹在这坐着。”

“去你的。”陆洋骂完入座，把手里东西递给他，惋惜道：“可惜我点那大些菜呢。”

“话我可是给你带到了。”陈连检接过来看，是几盒bhk54。陈知臻不抽雪茄，不过陈连检没提，收下了。毕竟是陆洋一片心意。

“我哥说以后谢的机会还多，不差这一时。”

“说的也是。”陆洋招呼服务员上菜，陈连检顺便退了几道硬菜，他们俩人吃不了多少，点多了浪费。

俩人边吃边喝，席间聊到不少之前上学的事。毕竟他俩高中就认识，到现在也有十年，有的可聊。

陈连检家境好，前程无忧，吃穿不愁，性格谈不上坏但也绝对说不上好，行事我行我素。上学的时候就有人在背后说酸话：这种人这种性格以后进入社会是会吃亏的。从小说到大。

等这话传到陈连检耳朵的时候，他正和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女神谈恋爱。

“你当时是怎么回的来着，说了句：我以后不用进社会。”

陆洋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陈连检回想了半天，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笑了笑说：“害，毕竟当时正是爱装逼的年纪。”

陆洋和他碰杯，说：“嘿！我当时听到这话，心想谁啊这么狂妄自大，牛逼！”

陈连检从烟盒里摸出来根烟，忍着不抽，捏在指间来回搓，“我现在可说不出来这话，会打脸，确实进入社会了。”

陆洋不赞同：“你可以让社会围着你转。”

“那是围着我转吗？”陈连检和陆洋说掏心窝子话，“那是围着我爹，围着那片赌场，那都是之前他们打下的江山，我只是受家里的庇佑，别人供着我，呵呵，狐假虎威。”

言尽于此，再多的陈连检也不想说。陆洋没吱声，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自己也好不过哪去，他转了话题，想听陈连检的八卦，朝他挤眉弄眼，问：“之前你说那相好，还处着呢？”

提起姜宁，陈连检没来由地心情好，想起昨晚差点被灯晃瞎，笑出了声。

“呦？什么意思，自己乐什么呢，说说？”陆洋的好奇心这会儿全被勾起来了。

从哪说起？陈连检觉得姜宁就好像一块冰，你说他冷淡其实也不，他长得没有攻击性，待人也客客气气，但就是这种克制的客气，总给人一种淡漠的疏离感，平常装得挺好，只有在床上偶尔做得狠了他才露出爪牙。

陈连检斟酌开口：“和别的那种贴上来谄媚的不一样。”

陈连检之前去过几次酒吧，了解到一些：个高的叫徐意，估计是觉得姜宁可怜，所以不太使唤他，有好几次周漂亮他们不想进去送酒，让姜宁过去帮忙他也会应声。

他当时随口问过店里的很多人，姜宁是个什么样的人，得到的回答都差不多：“他好像什么也不太关心”、“和他不太熟，他和谁比较好？好像还真没有……”、“没见他喜欢过谁”。

陈连检随口捡了几句和陆洋说说，又加了句：“和他在一块儿挺舒服的。”

两人忆往昔叹今朝，轮番打圈喝了几趟，就各自分别回家。临走的时候陆洋摇下车窗，朝还站在门口吹风的陈连检说：“你说那相好，我听你的说法，说不定他还就治你这种焦虑卷人。”说完意味深长地笑笑，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陈连检晚上进门的时候，看见姜宁已经做好饭，围裙松垮地系在腰间，正端着最后一个大骨头汤往桌上搁，热气腾腾。

陈连检恍神，心想这场面还怪温情的。

高昌路离姜宁工作的地方近，有几次俩人闹得晚，姜宁下床腿都发软，陈连检就提出来让姜宁留宿，姜宁是个听话的，有时候下班来得早，会微信问问陈连检吃饭没，没吃就姜宁下厨一起吃。

姜宁照顾弟弟一把好手，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做的家常菜很合口味，陈连检尝过一次之后也不亏待他，每月额外给他加了五千菜钱。

三菜一汤，两个大男人吃得精光，等姜宁收拾完出来，陈连检已经洗漱完找了部电影放。

陈连检拍拍沙发，朝姜宁说：“过来坐。”

姜宁听话落座，把视线投向屏幕，是《阿甘正传》。

“看过这部吗？”陈连检问。

“嗯。”

陈连检偏头看姜宁，正专注地看电影，心无旁骛。换旁人早就借着看电影的由头靠过来亲亲小嘴动动手，姜宁不。他想起来今中午和陆洋的谈话，随口和姜宁讲。

“焦虑卷人？”

“嗯，有人这么评价我，你怎么看？”

姜宁想了会，说：“我没看过你工作的样子，不知道。有钱人也会焦虑吗？”

“有钱人也是正常人，只要是人就都会有烦恼吧。”

姜宁说：“好吧。我上学的时候成绩不算特别好，那时候我很羡慕我同桌，他是那种你看他的时候从来不正经学习，但是次次考试考很好的人。我一直以为他是天生聪明，后来开家长会听他妈妈说，我才知道他每天会学到很晚。我觉得他就很卷，感觉你上学的时候成绩也很好。那你有什么焦虑？嗯……可以讲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和姜宁猜得差不多。陈连检大致说了说：他是父母眼中不用操心、邻居口里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工作高效。但他其实有更想做的。

陈连检总结说：“人在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之前，总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他咽下了后面想说的：关于他的理想。

姜宁把他紧握着的手舒展开，小声补充：“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有的时候是为了成就理想，但更多的时候是想被承认、被认可、被夸。”

陈连检没说话。因为姜宁说的对，他承认起初做的这些是为了得到父母的认可。父亲自身的优秀和完美的大哥，让他很难证明自己，他只能尽力暂时收束自己的理想，去做一个大家都满意的机器人。

只不过陈连检给自己美化成这是一种晚期叛逆。现在倒好，姜宁撕下了陈连检的伪善面具，陈连检是字面意义上的好孩子，但是本质是会默默侧身避开老师的拍肩称赞，背地嫌弃同僚的假惺惺做派。

姜宁拍拍他手背，说：“随心所欲一点吧，该怎么过怎么过，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电影的光投射过来，映得姜宁的眼睛亮闪闪，陈连检被注视，觉得自己像漂浮在一汪春水里，他突然想再多了解一下眼前这个人。

“姜宁，你为什么做这行？”

按摩店？酒吧？

陈连检换话题换得突然，让姜宁有点措手不及，但他还是乖乖开口：“没有什么不得已，我只是选了一份最轻松、性价比最高的工作。”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姜宁觉得陈连检是个不错的客人，更多时候姜宁把他当朋友，他久违地说起心事：“我学历不高，所以打过很多零工，去大厂当过库管员，搬过砖拉过货，在24小时便利店理货收银，按摩店按摩，酒吧陪客，做这些是因为我没有特别喜欢的，也没有一技之长。有钱挣就很好。”

姜宁没说谎。他确实对生活的内容要求不高，也不需要情感联系，从某种方面来讲，他是一个欲望很低的人，很容易被满足，也很容易知足，自己过得好，把弟弟照顾好就够了。

陈连检不理解，问：“陪客，听起来可不算什么好工作。有那么多别的为什么不做？”

“工作不就是为了解决温饱？大家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是他们又对职业划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大部分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份体面的工作，给别人看，让别人肯定。我不需要，我能承受自己的不足和失败，也能接受别人的优秀超越。龟兔赛跑，有人是兔子，那总要有人当乌龟。”

说完姜宁又补了一句：“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吗？”

陈连检沉默，觉得心中的郁结松散不少，真心和姜宁说：“我还挺羡慕你这种心态的。”

姜宁身上有股松弛感，几近不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活得不拧巴，不值得关心的一律不关心，不平添烦恼。

这种人不常见，起码在现在这个节奏超快的社会，他们算是罕见的社会边缘群体，其他人都在主动或被动地“卷”，卷入这场诡异的漩涡。

“当时你和我说的那番话还挺眼前一亮的，虽然听起来挺装逼。”陈连检说起来再碰面时姜宁对于两种客人的那套说辞。

姜宁听他谈起这事，难掩兴奋，调整了姿势坐向陈连检，和他显摆：“那是当然！那些话在我脑子里想好久了，我背了很长时间，那次说得麻溜，没卡壳，一点儿错误没有，我可真牛！”

说完姜宁意识到自己失言，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传统意义上大佬会喜欢的小情人，很快认错，说：“对不起陈先生，我平常确实不太热络……”

陈连检接了话茬，说：“嗯，不够舔。”

两人视线相撞，彼此都想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气氛暧昧。

姜宁挽住陈连检的胳膊，鼓起勇气给自己找补：“可是现在陪客也好难。专业上要提高技术，道德上还要付出爱。本来是买一次卖一次，后来有的卖一次送一次，再后来大家开始白送，好嘛，白送的多了客人又不喜欢。我还不如只拿钱，不谈感情。”

“哦。我听明白了，你说这么一大堆就是在敲打我，睡了这么多次该打钱了。”

姜宁乖巧笑笑没作声，只凑上去亲他脸，心里想：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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