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鲤鱼精化身成人爱上女师父!
看标题就知道不是HE,慎读
-----正文-----
01
某某纪年,七月中旬,采莲蓬的时节快要过去,湖上残莲败叶,仍有一舟子在其间缓缓移动。
舟上一人盘坐,船舱里堆着十几个莲蓬,只见她一边剥一边往嘴里送,吃剩的空莲蓬就轻轻往水里一丢。
你道是谁家女郎采了莲蓬不去卖钱采买针线,却在这里悠然自在,原来是东陵山上一位真人。她以莲蓬为引,驱使鱼群为她推船,虽无接天莲叶可赏,凄凉美景倒也是一番风味。
真人掐指一算,差不多到了时候,灵巧起身,一脚踏翻了船,将船舱内十几个莲蓬酬谢鱼群助力,自个则龟息不动,静静往湖底沉去。
有鱼儿怜爱她,游到她脚下供她踩踏,却难抵湖心莫名的那股吸引力。真人心善,捉住鲤鱼,将它放到这股水流之外。鲤鱼有灵,不肯远离,在真人要被湖心怪力卷走之际,它一甩尾巴跃入暗流之中,随她而去。
02
“瞧他,怎么不穿衣服,真不害臊。”
女孩们嘻嘻哈哈的声音传入洛春的耳朵里,她动了动身子,还好没有缺胳膊断腿。这股暗流的力量竟能搅乱人的修为灵力,要不是她来时用了点护心护神的丹药,此刻恐怕已经成了半个废人。不过……也不差多少了,她小心地运了运气,丹田微热,气脉几乎无法察觉。
终于进来了,传说中的南湖鉴城。
“瞧他,眼睛瞪得那么大,怪可怜的。”浣衣女郎凑在一起笑,眼睛都往洛春旁边望。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个“人”。又看了看他肚皮上还未褪净的鳞片,洛春明白过来:小鲤鱼成精了啊!
南湖鉴城真是奇妙境地,能让她堂堂真人毫无法力,也能让方才还傻傻为她推舟的鲤鱼化身成人。
洛春走到哪,这只鲤鱼精就跟到哪,颇有赖上她不放的意思。
洛春不能再假装看不见他,回头一笑:“穿件衣服吧你。”
鲤鱼精不会说话,一张嘴,吐出一个泡泡,在洛春头顶炸开。
浣衣服的女郎被这俩人逗笑了,好心递过一件湿衣服:“不嫌弃的话,请穿这件,红色的,很配你的鳞片。”
鲤鱼精被女郎大胆的目光和笑声逗得羞红了脸,连忙接过衣服裹在身上,这时他发现洛春将他甩在了后头,忙不迭追上去。
他赤脚踩过的地方,留下一条条红色的鲜血。
洛春自损修为来到南湖鉴城,自然不是为了观光游览。
她是为一面镜子而来。
南湖鉴城,以“无镜之地”而闻名。人们生活与外几乎无异,唯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你在这里找不出一面镜子来。不论金属、结晶,还是干净的水面,望过去,只有黑乎乎一团影子,看不清照影。所以你要同南湖鉴城的人说明“水中月镜中花”这句话的意思,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在这里,画师也是被禁止的职业。又或者说,这里没有人会相信画师笔下的自己,没有人能通过画像认识自己,画师被他们视为邪神派来勾人心魄、诱人变坏的使者。
每年七月十五日,是为结亲礼,南湖鉴城所有十六岁以上的男郎女郎就可以去鉴心镜前一照究竟。
南湖鉴城的人认为,只有在这天选择的伴侣才是得到神明承认和祝福的,也只有在这天成功结亲,才能得到一生唯一一次探看自己容颜品貌的机会。
虽只有一次,却能从出生看到衰老,从牙牙学语看到垂垂老矣,并且看过这么一回,永远也不会忘记。
南湖鉴城的人把这看成神明的旨意,鉴心镜就是神明的恩赐。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机会。如果你始终不能与一人双向选择,结为伴侣,就永远无法看清自己——至少鉴城中人是这么认为的。
甘棠和南湖鉴城里所有人一样,都渴望顺利结亲,他们相信只有伴侣才是这一生最最亲密的人,伴侣能帮助自己正衣冠,纠过失,伴侣就是他们唯一可以得到并陪伴终生的镜子。
而选择伴侣时候最看重的,就是登对,仅限于容貌这一项的登对。
03
对于别人,他们可以看,对于自己,却只能听。
听别人对自己的形容、评价,但这些形容始终无法拼凑成具体的画面,说到底,他们最能相信的只有一生只见一次的鉴镜和也许能够陪伴自己终生的伴侣。
为什么说也许呢,因为在那结亲礼上看过鉴镜转头就掰了的伴侣不在少数。
本来见了鉴镜,就再不能参加结亲礼,更该好好珍惜。只是许多新人往镜子里一瞧,呦呵,自己这般天仙容貌,哪里是伴侣那般平平无奇的配得上的,亏了,亏了!掰!
再有,见到自己如此丑陋羞愤难活的,寻死。掰!
还有,嫌弃伴侣老了以后秃头发福驼背瘸腿的,又掰了。
就是熬过了结亲礼,心里那点不舒服也膈应着,夫妻迟早离心。
就拿甘棠的父母举例。母亲算个美人,父亲只是个子不算太高,生下甘棠以后没两年,两人到底离了亲,甘棠的母亲整日郁郁寡欢,命不长,父亲颓废酗酒,命也不长。
没有信得过的人替甘棠相看选择。
那到时候就随便指一个,今年不成,来年再来,好过耽误终生,甘棠这么想。
她第一年参加结亲礼的时候,没有准备,只换了件干净衣服,素着脸儿。
百十个人里,甘棠相中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小伙。
他穿着素雅,一身的书卷气,说话也是温柔有礼的。许是读书多了,眼睛有些不好,看远处时候总微微眯着眼,使他看上去时常在笑,很好亲近。给了几个时辰最终相看选择的机会,甘棠就只悄悄盯着书生看,却不敢上前去说话。
时限到了,要做最终选择了,甘棠懊恼自己没能鼓起勇气与书生接触。
他都不认识我,怎么会选我呀,甘棠叹气。
就要落笔,甘棠看到书生眯起眼睛对自己笑了笑,这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万一,她是说万一啊,万一他也注意到自己了呢!
心一横,甘棠在纸上写下书生在结亲礼上的称号。
司仪依次来领新人成礼,看鉴镜。这是结亲礼的高潮。
甘棠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可是没有自己。
书生同位容貌端丽的富家小姐成了礼,看了鉴镜,二人说说笑笑,挽着手出来的。
真是一门登对的好亲事。
所以今年的七月十五,是甘棠第二次参加结亲礼了。
04
洛春没有法力,还找不着落脚的地方,正教训鲤鱼呢。
“你本是一只鲤鱼,自在水中游,无忧无虑,无法无天,跟着我作甚!回到湖里去吧,藏起来,不要被人看见,你可以活很久的。”
鲤鱼精听多了人话,学得几句:“可我回去做什么呢?帮你推船吗?”
洛春半点不因滥用鲤鱼的劳力而羞耻,义正言辞,“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追逐落花,看看漂亮的采菱女,吐泡泡什么的,都可以。就是别跟着我。”
“我得有个名字。”鲤鱼精很执着,他眨巴眨巴眼睛,不小心分泌出几滴液体,落在腮边。
日后想起,这其实算是他学会的第一个求人的招数,而他的师尊洛春真人,每每都吃这招。
洛春真人上山修道几百年,也收过四五个乖徒,可没有哭得如此动人的。她往底下看,看到鲤鱼精露在晚风里的大腿,怎么就能恰到好处地刮破了衣服呢?色令智昏,洛春真人看到鲤鱼精足下血迹不止,却仍追着她走,姑且信了一条鱼也有充足的智慧和毅力,接着道:“我既非生你父母,又非你至亲长辈,凭什么为你赐名呢?有了名字,就有了羁绊,也有了规则。不守规则,便要受罚。一只精怪,何苦束缚自己呢?”
鲤鱼精自有想法,“报答真人投喂莲子,报答真人助我化作人形。”
洛春真人自知不是什么好人,她伸手探了探鲤鱼精的肚子,那里有她想要的东西,继而答应下来:“既然如此,拜我为师,我赐你名字,你就可以一直跟着我。”
鲤鱼精跪在地上,祈求着于他原本无用的东西。
洛春真人心有所动,道:“南湖的采莲女最爱唱一首歌: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叫你东西太难听,就叫南北。回到东陵山上时,你在祖师坛前立誓,补个礼,就算拜师入道。”
鲤鱼精得偿所愿:“南北明白。”
洛春左右看看,想找个落脚的地方,谁知一下就看到了正在偷听的甘棠。甘棠本来出门倒洗面水,看见一个泡泡飞出院墙,便溜出来偷偷瞧,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南北没听清洛春的意思,飞奔过去,可惜他不惯用双手持物,抓不住眼前这个想要逃跑的女郎,情急之下,吐了个巨大无比的泡泡,将她圈在其中,甘棠竟也无法挣脱。
洛春颇感兴趣,拍了拍南北的后背:“好徒儿,干得不错。”
甘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眼睁睁看着女郎带着一个露大腿的小徒弟大摇大摆进了自家的院子,哦,对了,他们没忘记把装她的大泡泡拉进来,还仔细地关紧了小院的院门。
甘棠欲哭无泪:本就是个孤家寡人,好奇心还重,这回真是害死自己了。
05
洛春对南湖鉴城的传说已有大概了解,也不啰嗦,拉过泡泡就问里头的女郎:“明日是结亲礼?”
甘棠已然放弃挣扎,蜷在一边伤心,闻言只装死,绝不作答。
洛春看到屋内整整齐齐摆着一套新衣和首饰,知道这位女郎很是重视结亲礼。可她选得衣服颜色太素,并不衬她的容颜,看来这位女郎没有知心相对的人。洛春拍了拍泡泡,指使小徒弟将它打开,结果鲤鱼精鼓着腮帮子忙活半天,还是没能把里头那位女郎放出来。洛春也有些无奈,这泡泡怎么在她身上一戳就破呢?
是鉴镜的缘故吗?
南北想了好一会儿,总算明白过来。他虽还不习惯眨眼,却也将眼睛闭上好一会儿,酝酿泪意。
一滴真心泪,可破万般愁。
泪到泡除。
洛春夸了句好徒儿,接着就扒了鲤鱼精的衣服,递给甘棠穿,“小女郎,你准备的衣服太素,反倒教你容颜无光,试试这件红的,洗了干净的,你将它熨干,明早还来得及穿。”
听了这话,甘棠转忧为喜,她见着这位貌若天人的女郎,就知道她是懂得何为美丽的。她说的话,甘棠要信!
鲤鱼精捂着肚子上的鳞片,“罚站”了好一会儿,才被洛春记起,给了件甘棠父亲旧时穿过的粗布男装。
“别打扮得太漂亮,明日结亲礼,一定要选我。”洛春嘱咐自己这个眼睛大大、神情天真的小徒弟。
鲤鱼精心里欢喜极了,吐了一夜的泡泡,挂满了房顶,却不知洛春真人想了一夜取鉴镜的事。
06
红衣显得甘棠娇艳,她爱者亦爱她,这回果真有了互选之人。
鲤鱼精和洛春真人都被众人追捧,但他们只选择彼此。
洛春瞧着甘棠欢喜的模样,表情只是淡淡的,排队等候司仪宣入的时候,她还特地拉了小徒弟插队在甘棠前头。
“心急如焚,勿怪勿怪。”洛春辩解。
“进了鉴镜堂,要对鉴镜拜了再拜,心足够诚,鉴镜才会让你看一眼。”司仪嘱咐。
洛春不耐烦地点了点,挽着小徒弟飞一般地冲进堂内。鲤鱼精低头欲拜,洛春却一撒手,冲过去一把抓起那个巴掌大的残破镜片——也就是所谓鉴镜。
镜子不满,开始振动,想要逃离洛春的掌控。只见洛春手指飞动,有条不紊地画着符咒。
司仪觉出不对,冲进来阻挠,南北欲拦他,却被不知哪冒出来的一根红绳捆了丢在一边,眼看着外头等候的结亲礼的“新人”们也都躁动不安,陆陆续续有人冲了进来。南北不慌不乱,挨个吐泡泡把他们困住。
怪异的是这些人之前还都容貌端丽平和,此刻却像吃了烧心的药丸,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颇为恐怖。
洛春避开司仪的攻击,画完符咒最后一道,一掌定住司仪猛扑过来抢东西的动作,继而游走到其背后,以指按其颈后穴位,稍一用力,穿着礼服的司仪就变成了一根彩绳编制的同心结,挂在洛春指尖。
洛春嗤笑:“凭你也想为天下男女作月老?为悦己者容,为悦己者自卑,为悦己者失魂落魄,被你趁虚而入。招式下流,杀了你也不冤!”
定神再看室内,雕梁画柱,已有崩塌之势,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拉起刚被解了束缚的小徒弟就往外跑,边跑边问:“我们刚到这里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南北点点头:“有我的血,我能找到。”
师徒二人逃也似的来到水边,南北把手一指,洛春就要拉着他往水里跳。
南北一顿,问:“那他们呢?”说的后头滚滚而来的怨愤之人。
他们听说这两个疯人偷走了鉴镜,气极想要杀人。
洛春无奈,她就知道鲤鱼精的头脑不算够用,她掏出被镇住的鉴镜在南北眼前晃了晃,解释道:“南湖鉴城,实为镜中世界。这些人,是镜中人,是虚幻的,他们的真身在世间每一处活着,这里一切不过是这个同心结成精,盗用这面镜子炮制出来的幻象。我收服精怪,封印镜子,这里就会消失。如不赶紧离开,我们就会被困在此处,无法破解。”
鲤鱼精还要问,却被洛春一脚踢进水里,接着洛春自己也“扑通”一声跳了进来。
哪那么多废话,快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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